第35章

江夜跑得飞快。

从青翠的树林，到薄雪覆盖的土地，不过十来分钟。中途路过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江夜轻快跃过溪流，身上没有沾一滴水。

江夜跑过最后几百米，头环上地图界面骤然点亮。

有网了。

“呼……”江夜停下前，不忘找一个易于隐蔽的巨石后，确认风向没问题，她才稍稍放松警惕。

“怎么了？”黑天的投影已经出现在她身前，看着江夜微微气喘的神情，她已经猜到了，“最坏的情况，6号副基地里的人还活着，而且，都疯了？”

“我、我不知道……”江夜下意识摇头否认，她弯腰喘息，盯着雪地，目光忽然变沉，安静几秒，她点头，“是的，6号副基地里还有人活着，如果我没判断错，里面的人已经疯掉了。”

“具体什么情况？”

江夜把自己在6号副基地外看到的、闻到的各种细节，认认真真给黑天讲了一遍。

“……”

“我不清楚基地里还有几个人，里面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敢贸然进去，所以就先跑回来和你商量。”江夜盘腿坐到地上，仰头看着黑天。

黑天神色凝重：“你有注意到基地附近的状态吗？除了基地门是打开的，附近还有什么异样？”

“啊我……没注意。”江夜挠挠头，他当时注意力全在基地入口处，这时思维才一点点发散开，“黑天姐姐，你的意思是，既然基地门是打开的，那里面的人不一定只在基地里活动，还可能在这儿周围。”

“从周围的环境细节，能分析出许多有用的信息，他们还剩几个人，他们的精神状态究竟如何，他们有没有觉醒异能技艺甚至天赋，这些信息，都能从周围的环境里看出来。”黑天冷静道。

江夜听着不由得懊恼，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很成熟的猎人了，但真和黑天相比，她还差得太远。

黑天竟然看出她的懊恼：“你以前都是和荒野交锋，第一次遇到人类，难免会有不充分的地方。”

“唔……”江夜揉揉脸颊，“黑天姐姐，现在怎么办？”

“两个办法。”黑天望向6号副基地的方向，“第一，绕过6号副基地，放弃这里的网络连接，通过小型基站一路前去山顶的总基地。”

“第二，在这儿附近扎营，慢慢观察6号副基地里的情况，弄清楚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去，怎么进去。江夜，你选哪一个？”

“我？”第一个建议的确很让人心动，掠过6号副基地，节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提前到山顶，也能提前离开这座山，但越是让人心动的提议，越是埋着坑。

从5号副基地出发前，黑狼就和江夜讲得很清楚了，6号副基地里虽然可能有危险，但再危险也比不过笼罩在山下的暴风雪，如果她连6号副基地都闯不过去，更别说带着俞长森闯过暴风雪。

6号副基地里有疯掉的人类，暴风雪里也可能困着疯掉的人类，数量说不定还更多。

——虽然说到了山顶总基地，激活信号塔就能联系到外界，但外界的人进不进得来还说不定，最坏的可能还是江夜得自己出山。

而且6号副基地是武器储藏库，除了常规的武器，里面还储藏着一些由晶石作为核心零件的新型武器，江夜但凡能弄到一把，之后在暴风雪里活下去的概率就大大提高。

“我选二。”江夜很快做出决定。

黑天欣赏地挑了挑眉：“行，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吧。”

江夜反问：“不立马回去观察吗？”

“不。”黑天即刻道，“你刚才贸然过去，又在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的情况下贸然离开，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我和黑狼、俞科长他们先开个会商量商量，再给你恶补一下。”

“还得补课吗？”江夜低声问，声音不自觉拖长一点儿。

黑天无声点头。

尽管在5号副基地时，她们已经做了许多针对性训练，但江夜真的抵达6号副基地这边，她才发现还有许多没有准备好的事。

6号副基地里的武器分布，看守人员的信息，都忘了和江夜交代。

主要是因为……对江夜来说，从五号副基地到六号，总共只是一两个月的事儿，可是对她们而言，时间线拉得太长了，难免有疏忽。

……

“刘应欢，jiu……”黑天的声音停顿片刻，很自然地咽回刚才那个吐出一半的音节，“2042年从联球和平军退役回国，在国内军队任职四年，去年受到我们公司的邀请，来到天仓山，在6号副基地保卫小队担任队长。”

夜色下，江夜认真地听着黑天介绍。

联球和平军是世界各国联合组织的维和军队，每个对军校有过向往的高中生，就算不想加入联球，也一定对它满是憧憬与敬仰。

比如江夜。

她以前一直想读军校，倒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远大理想，她仅仅只是想长壮一点，然后好好保护姐姐罢了。

江夜没有想过毕业后正式参军，更没想过联球和平军——终年住在国外，世界上哪个犄角卡拉一有战争就立马赶过去，为了世界的和平而拼命。

江夜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但这不代表她不尊重、不向往联球这种地方，正因为她自己做不到，她才愈加地尊敬联球的每一位军人。

听到6号副基地里疯掉的人是联球退役的，她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黑天的语气没有变化，停顿片刻，她继续说：“退役前，刘应欢一直在飞鹰队中担任狙击手，他参与过东境、西岸、废核三大战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人，他的判断力、决断力都是一流。同样，作为敌人，他也是非常棘手的。”

“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定是所有人中最难缠的那个。”

“所以，你最先要确认的，就是他是否还活着，他的精神状态有多糟糕，以及，他有没有觉醒异能。你要记住，疯狂会对他的判断力、他的智力、他的决断产生影响，但对于他这样的军人来说，很多东西都已经刻入骨髓。”

“在来到天仓山前，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十岁的小女儿……”黑天忽然注意到江夜神色不对劲儿，她微微皱眉，“江夜，怎么了？”

黑天往四周看了看，逐渐被夜空覆盖的丛林，什么都看不到，她只是一个投影，没法再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江夜也在环视四周，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像一只瞄准猎物的猫科动物，只可惜她什么都没捕捉到，无论是声音、还是气息，还是周围的景象，都和之前无异。

但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盯上了。

“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就在这附近。”江夜下意识站起身，背后耸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在荒野里狩猎这么久，她第一次有了自己才是猎物的恐惧感。

不需要黑天提醒，江夜第一时间拿出武器藏在天然的掩体后，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雕像一样，又像一根绷紧的弦。

呼吸、心跳，慢得几乎察觉不到。

一只棕色的巨大灶马跳到她肩头，完全没有察觉她是个活人，灶马安然地理了理前须，似乎很满意这个新的落脚点，就打算在这里住下。

和雕像一样的躯壳不同，江夜脑子正刮起一场风暴，眼珠向远处瞟的同时，大脑也努力地分辨空气中的每一丝气息，以及耳朵接收的每一丝声响。

黑天的神色同样凝重，她帮不了江夜什么，只能调用头环的分析系统，捕捉每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后面！”

黑天出声的同时，江夜同样察觉到了，她猛地转身。

风从后面吹来。

江夜闻到一丝很淡的腥臭味，和她上午在基地外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望向风吹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勾勒的身影安静站在那里，比她还像一尊雕像，一尊已经腐烂掉的人皮雕像。

“nan……”雕像一般的男人远远看着她，溃烂的脸上突然咧出一个笑。

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江夜还没看清。

“砰。”

一声巨响，比火炮还要响。

江夜这下看清了，男人几乎腐烂的双手举着一把巨大的狙击枪，看起来那么沉重的一把枪，在他手里却像是小孩的玩具一般，轻得不值一提。

江夜想要躲，但已经迟了，有什么重重撞在她左心口上。

是子弹。

大口径狙击枪子弹。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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