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房梁上悬挂一排黄符。香烛燃尽的味道还残余在房里,倒把她呛着了,“咳咳咳!”
逼仄的卧房,放着一张圆桌和四张长凳,墙边靠着摇摇欲坠的盆架,一尊发霉的木柜。她垂眼看向身上盖的大红牡丹被,又看向桌前正在倒药的珠红,那一身藏蓝色的苗服,极其耀眼,腰间还系着棕叶编的茶笼,梳的光滑发亮的头发,脚上起毛边的布鞋。
“这又是什么派头?”旬岚问道。
“采茶时穿的苗服。”
“苗服?你穿这干什么?”
“采茶。”
“?”
珠红将汤药端到她跟前,又与她说道:“自从那晚回来之后,小姐您就高烧不断,好不容易退烧,又一直昏迷不醒,看了好几位郎中都不管用,老爷才找了道长给小姐做了几场法事,这才好起来。”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打整。”珠红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她嘴边,像哄孩子一样说道:“来,张嘴。这是张道长给的药方,喝上七天,就行了。”
旬岚探出脑袋,刚喝下一少,噗呲的喷了出来,愁眉苦脸的扇着嘴巴,“好奇怪的味道!这喝的是什么?”
珠红连忙放下药碗,抽出丝帕,将她吐在领口上的药汤擦拭干净,还一边回她道:“拿药时,就记住几味药,水仙子,五灵脂,人退,血余碳,秋白霜,虫茶,其余的没怎么记住。”
寻岚觉着药名也不古怪,便接过汤药,几口喝了下去。刚擦完嘴,又接过她递来的白粥。瞧着只有一点米粒的汤水,她都笑了。喝完之后,珠红将碗勺收拾好,退出了屋子。此刻,只剩她一人发着呆,门外传来吆喝声,才让她爬起来披上衣裳,一推开门,秀丽的山水之景映入眼帘,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举着大斧头正在砍一颗参天大树!没人注意她的出现,竹排围住的院子,养了几只母鸡,正在沐浴阳光。院子外面是一条青砖道,道路下坡处有一条依山环绕的江河,上面飘着几只竹筏!瞧着样子,应该是距离黄道溪与思州的交叉处。
岸边蹲了一排苗女捶打衣裳,河流上面修建了一座结实的石桥通往对面茶山。她往着茶山发呆,连旁边走来的几个苗女也未注意!只听得一阵嬉笑的交谈声在耳边响起,她转头过去,那几位苗女越加笑的放肆。
旬岚并未搭理,借着灿烂的阳光,她想去河边走走。恰好路上无行人,便出了院子,岸边有许多薄厚不一的盘石,平坦光滑的表面被太阳晒的滚烫,她刚站上去,一阵江风吹来,非常凉快清爽。这时,她的脑海里想到了泰坦尼克号的杰克和露丝,在船头展翅的场景,见四下无人,她便伸开双臂,正要迎接吹来的江风,不知谁在她身后使坏,一脚踹在她的后背,整个人直直的倒入水里。
不识水性的旬岚在水里扑腾了还一会儿,嘴里大喊着救命。她一浮一沉间,瞧见方才所站之位,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子是汉人打扮。只听他们在按上嬉笑道:“这傻子还会喊救命,真是傻子吗?”
“我看她是在装傻,前几日的对诗台上,还赢了魏少爷。”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就没有一个人舍手将人拉起。旬岚不知几人说着什么,就一个劲的喊救命!不知吞了多少水,才瞧见一个穿汗衫的裹头巾的少年冲了出来,泳到她后方,将她拖回岸上去。同是苗女打扮一个少女急忙跟了上来,连忙将旬岚扶到背阳处,暖和身子。
那几个人看她狼狈的摸样,笑的更加放肆!“哈哈哈,我就说嘛!肯定是装傻子。”
旬岚苍白发紫的脸颊缓缓对上笑话她的那个男子,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你们踹我下去的?”
其中一个穿着靓丽,身子高壮的苗女,一脸嘲笑的回她道:“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傻子!”
旬岚气急败坏的抓了一把碎石朝几人扔去,嘴里大骂道:“我看你们像个智障!”
“阿~”两个女子,被碎石扔了一身,一边叫着一边抖掉身上的石子,其中苗人打扮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脖子上带着一圈大金锁。被旬岚这么一骂,腰间的匕首被抽握在手里,怒目圆睁的跳下盘石,冲到她跟前,嘴里还喊道:“敢扔老子!想死!”
“大哥,给她点教训!把她千刀万剐!”盘石上的两个女子一直起哄。
旬岚被揪着领子,那下刀的匕首,被方才救他的少年握住了。
“松手!阿卓尔!”见义勇为的少年叫阿卓尔,身旁一脸担忧劝架的少女是他妹妹阿沁。
“大少爷,对不住了。”阿卓尔说完话,使尽全身力气,将对面男子拽倒浅滩上,“放肆!你敢违抗我!等着我阿爸把你兄妹滚出去!”
阿卓尔抱住男子的腰身,任由他的拳头锤向肩背上,脑袋上,也不还手,只是一股牛劲的往后冲!
盘石上的两个女子见此,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阿卓尔疯了!竟然敢打主子,哈哈哈哈。”
“别打了!大少爷,放过我哥哥吧,他不是故意要违抗您的命令。阿哥,求求你快松手吧,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少女跟在二人身旁,走几步就跪下磕头求情,哭的泪眼婆娑。
旬岚赶紧揉了揉被领子拽红的脖子,又咳了咳,才觉得嗓子舒服一些,好在已近午时,太阳热烈,她才未着凉。
看着为她出头的兄妹两,年龄也不过十四五岁。那叫阿卓尔的少年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仍旧死命拽着已经癫狂的男子,她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才站得稳!身上厚湿的外衫被她脱下之后,走的反而轻快许多。
“住手!大块头。”她有气无力的喊道。
那个男子看见她更是愤怒,脸上青筋爆起!
“你!竟敢对我无礼!”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喊道:“你现在肯定很想杀我,对吧。那我给你这个机会,前提是不要牵连这两位小朋友。”旬岚下意识说道,却未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与这兄妹一般大。
“啊!”这样话语,对男子来说,简直是**裸的挑战!他忽然怒吼,双手将少年拽开,还一脚拽在人腹部。发疯似的举着匕首朝旬岚奔来,下一秒,让众人都不可思议,她轻而易举的躲开了!
“中看不中用。”她嘲讽十足。
盘石上的三人见此,也急忙赶了过来。
男人空有一身蛮力,只会举刀横冲直撞。旬岚找准时机给了他一个过肩摔,还趁机将匕首顺走!
“大少爷!”其中一个苗女冲过去将人扶起,还对旬岚口出恶言,“你敢伤害魏家大少爷,等着我告诉阿舅,把你扔进猪槽里喂猪!”
“我可没你家伤魏大少爷,是他自个儿没站稳,摔倒了。”
“狡辩。”
“我有什么狡辩的,你家大少爷长得五大三粗,我一个弱女子还能伤的了她,开什么玩笑!”
“你!魏少爷,你看这人,她……快杀了她!”二人一左一右围在倒地的男子身旁,一会为他扇风掐人中,一会儿按摩摔伤的腰身,一会儿疾言厉色的朝她怒骂。
“弟弟,快帮我杀了她。”急火攻心的男子,躺着地上虚弱无力,但嘴里喃喃着杀了旬岚。
魏絮璋慢慢走近旬岚,眼里吃满谨慎和疑惑,“你不怕死?”他忽然问道。
“我不会死。”旬岚自信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拿来!”魏絮璋伸出手去,接回嵌着水晶的匕首,冷漠的看了三人一眼,便转身将他大哥搀起,然后离开了此处。
几人一走,旬岚像瘫了一样,坐倒在地,她看着细皮嫩肉的双臂,重重的叹气,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刚才的装逼了。
“你哥哥,还好吧。”她看向身旁的兄妹关心道。
已经鼻青脸肿的少年,倒在阿沁怀里不省人事,衣襟血迹斑斑,可见下手颇重。旬岚只好将二人带回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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