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冷汗浸透襟衫,额头是一阵的汗液。
再度惊醒,天色早已是黑幕月下,抹黑的点亮了床头的台灯。
暖光的光线,能给予人心中的安定,也将整个房间照亮,整洁而宽阔。
已经无法安睡了。
掀开了被褥,文远起身来到蓝色的窗帘旁,两手拉开。
入眼的是那一望无际的群山,和那铺布在黑夜中的繁星。
打开玻璃门,仍由夹在着草木的冷风吹荡在身心。
这样的寂静的美景,便是无言的缓解那场噩梦所带来的烦闷。
喝点酒吧。
文远这么想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连排的房间和盘旋的楼梯,都入迷宫样的诡谲。
便是看着,心中都感觉不适,仿佛在这漆黑中匍匐着等待着致命的怪物。
别墅太大了,一个人住,在晚间还是会露怯。
将廊道和客厅的灯纷纷打开。
大方的绿棕纯色系背景,带着艺术氛围的家具展露在眼前。
无疑这个房子,单是观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三层楼的设计。
脑袋的混沌和疼痛,让文远没有图方便的乘坐电梯。
从台阶缓缓走下,路过二楼对外开放的画室和音乐房。
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文远的艺术天赋并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美的欣赏,就当是附庸风雅。
一楼客厅外,连同了露天的长亭和鲤鱼河池。
客厅处有专门的酒调吧台,文运为自己调了杯桃粉色的鸡尾酒,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
冰块的清爽,混合着甜酒的味道。
夜晚中来上一口,顿时就能神清气爽。
像是清甜涩苦的夏日,溢满了口腔。
喝了一口,便放在桌面,视线对着夜空。
文远有些出神,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可他能忘了什么呢。
他是个悠闲的富二代,父母对他包容度很高,只要他活着就行。
对上有一个,同样关爱他纵容他的哥哥,家中的压力也不需要他来承担,不需要努力的工作,钱财就取之不尽。
他是个清醒的,而对自我定位明确的人。
他想这样富裕自由的人生。
又能有什么需要烦恼,什么需要铭记的呢。
视线扩散着,文远想起了方才的噩梦。
那个被割断喉咙,被鲜血染红全身,带着满脸疲倦歉意的自己。
割痕极深,几乎快到骨头的程度,那喉管中的血肉和经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血液如溪流样源源不断的跌落。
这样的伤势必死无疑,而也是在这样的痛苦下,血水随着动作而不断的喷薄,文远看着那凄惨的自己,仍努力的长大嘴巴模糊的说着什么。
那是什么。
文远凭借着梦中的画面,模仿着对面自己的嘴型。
一字一顿的说到: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他跟谁在对不起?
疑惑涌上心头,还未反应,桌面上本是安稳摆放的鸡尾酒,顿时如宣泄般,被凭空的狠狠砸在地上。
酒水混杂着玻璃,震慑住了文远。
不敢轻举妄动,文远只是看着那粉色的液体,缓缓的,缓缓的形成了一条直流来到了自己的脚边。
亭外传来的夜风,也如被附上了冰霜,阴冷的拍打在身上。
房间依旧明亮,文远却再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房间内是否有人,这并不重要。
他分明看到了,那酒杯是凭空升起又被狠狠砸碎的。
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直接接触物体,而又无从察觉的存在。
拖鞋已经沾染了酒水,而有些湿黏。
文远不知道,那东西是否还在监视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或许该联系道士,或者离开从别墅中逃离。
可过去了很久,客厅中依旧寂静,方才的奇异仿佛消散,只剩文远轻微的呼吸浮动。
他并不是鲁莽之人,又是片刻的等待。
文远才装作无法忍受拖鞋上,粘腻的酒水,抱怨着走进了浴室。
洁白的瓷砖与亮黄的灯光,在头顶撒下。
背对着镜子,文远将电话拿出,想要拨打电话给家人,寻求帮助。
这本是一份期待,却在电话录打开的瞬间。
文远怔愣住了。
一片空白,电话录中没有任何的联系人,像是刚出厂的新设备,纯洁干净。
这怎么可能,他的父母和哥哥,怎么可能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而诡异和扭曲接踵而来。
背后的镜子倒影着文远高挺的身姿,随着对面人的动作而开始颤抖。
电话号码呢,文远回忆着亲人的联系方式,却仍是一片空白。
事情的发展,早已不是文远所设想的范围。
联系软件,相册,通通空荡。
寂寥的空间,只滴滴的显示
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求助电话的页面同样如此。
而文运甚至记不清亲人的容貌。
这怎么可能!!!
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很多,可又忘了什么…
对…不…起…
这道声音再度响起。
在耳旁,也在头颅…
头痛欲裂,像是骨头裂开的碎裂和响动。
放下手机,手肘支撑着躯体,紧皱的眉头,狰狞颤抖的身体,文远抓着头发以缓解痛苦。
好渴,好痛,像是身体在极度脱水。
文远勒着喉咙,将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流顺着手掌送入嘴中。
有些狼狈,头发,面庞,衣襟全被打湿,直到文远喉头的炙烤得到了缓解。
疼痛仍然,可理智却得到了些回笼。
梦幻的,尖锐的注视,由上而下。
遍体通寒,可还是下意识的抬头,同镜中人对上了视线。
漆黑的毫无光彩的眼瞳,如同通往异世扭曲的隧道,皮肤白如仓纸,衬的本就高挑的五官更显得尖锐,嘴唇是平坦的,消瘦而忧郁。
黑色的直发在耳旁耷拉,本是英俊到精致的模样,却被这木偶般的死寂的气质更变的惊悚恐怖。
而最不可置信的是,这并不是文远的脸。
脑海中顿时浮出一段话语。
他不是死了吗。
他?死了?
他是谁,我为什么知道他死了。
文远盯着双沉寂的黑瞳,稀碎的片段传入脑中。
那是在日落的学校中,镜中的男人变成了学生的模样,气质依旧如现在这样的沉寂阴暗,不过,眼瞳却多了些光彩。
迎着下课的人流,也迎着夕阳的黄昏,提着两大袋零食,来到了文远的面前。
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将零食送到文远的课桌上时,眼神是如此专注而期待。
语调却是平淡沉闷,如男孩似乌云样的气质。
“这些零食我觉得很好吃,你尝尝文远。”
坐在课桌上复习的文运,并没有拒绝,而是看了眼堆在脚边动不了的零食山中,拿了带最小的粉色标有甜品的包装,笑道。
“心意领了,不过,戴贺采,你还是少吃点零食,小心得了虫牙。”
名为戴贺采的男孩没有应声,只是看着文远将那包零食拆开吃掉,才回复道:“没关系,我不怕疼,吃甜的会让心情变好,我只是希望,我和你每天都能有好的心情。”。
这段话本是有些煽情的触动,却因为戴贺采那木讷冷淡的表情和气质,而显得有点像赶鸭子上架的滑稽感。
而文远也只是笑着,而后认真的回复道:“往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开心的,戴贺采你要记住,你是个幸福的人,很多很多人都爱着你,包括我也是,只是他们不会表达而已。”
回忆的片段戛然而止,却是浑身战栗,无数的,无数的细针刺入脑海,疼痛的难以复加。
以疼换疼,手握成拳,用力的敲击着大脑。
撕裂的痛苦,至使文远的表情是如此的狰狞。
抬起头,看着镜中的已经成年的男人。
狰狞,颤抖,痛苦。
他想要击碎这面镜子,眼泪却是源源不断的掉落。
文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他只是想起了一些自己遗忘的事情。
镜中的男人,仍是那样的沉默安静,看着悲恸的文远,就如看着路边被被微风挂动的杂草。
极致的扭曲,以至于大脑与洗手台,开始产生了磕碰。
熟练的自残的行为。
一下两下,强劲有力的,很快文远感受到了轻松,血液顺着额头缓缓留下,布满了眉间又滴落在下颚。
文远平静的看着水池中,掺入水流中扩散的血液。
背脊缓缓直立,文远看着镜中,由那个叫戴贺采男人旁,文远看清了自己布满血痕如厉鬼的模样。
他想起来了,这个叫戴贺采的人,为什么死了。
原因很粗暴,也很简单。
因为是他杀死了戴贺采啊。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乃天经地义。
可人终究是惧怕死亡的,若这一切真是由戴贺采的鬼魂来复仇。
他文远是无话可说的。
鲜血混杂着眼泪,看着镜中人冷漠的注视。
恐惧伴随着强烈的疼痛。
生理性的想要退却逃离,可文远的理智告诉他,既然戴贺采能做到清空他的大脑改变现实的能力,逃跑已经是无用的,只能直面着戴贺采,同其沟通。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戴贺采,也不知道自己作为杀人犯为什么会对死亡的戴贺采不存有任何的恐惧和愧疚。
而让他最不明白的是,既然自己杀了戴贺采,为什么作为受害者的戴贺采还要抹去自己的记忆。
越是思考,大脑便是越发的疼痛。
支撑着身躯,用水渍将额头上还是外渗的血液冲散。
直视着镜中的男人,文远听着自己的声线有些虚弱涣散。
“戴贺采,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那是如开阔海面般的平静,镜中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依旧直视在文远的脸上。
暖光的灯光,洁白的瓷砖,镜中的鬼魂,这一切诡异,在疼痛中无限的放大撕裂。
望着镜中男人的沉默,文远也不知为何自己竟胆大到,让源于内心熟练般的烦躁和疲倦,去压制住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几乎是下意识的,文远垂着脑袋,疲倦的说到:“请你不要回避了,戴贺采。”
也是这句话的落下的瞬间,那镜中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目光依旧沉寂,只是张合的嘴,却不再显示对方像个木头样无动于衷。
“不要哭泣,不要悲伤,文远笑一笑吧…”
文远,笑一笑吧…
刺激,亦或者回忆
劝慰形同诅咒,如同被拍板的死刑犯,只待命运的因果。
文远的脑中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大脑的疼痛瞬间消散,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晕眩和无力。
天旋地转,文远的身形已经无法站立,只感觉自己的头和腿互换了,像是血压飙至巅峰的膨胀。
彻底倒地的前夕,文远将目光投注在镜中人上,却依旧岿然不动,不苟言笑。
而文远却无法在询问,甚至想办法探索解决任何问题。
只是仍由着自己,失去了意识和身体的控制,彻底的堕入这未知的命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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