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的人生是如此吗?
那是一道蜿蜒到,被房屋遮盖了光线的老巷子。
步入其中,那温暖的夕阳光线便无法投入。
氤氲的尘埃,和晒衣服是打肥皂的气温相融合。
两排房屋拥挤着的压迫,促狭而晦暗。
这里真是通往刘杰聪家的方向吗?
文远突然如此想到。
模糊的闪烁的,如同老式电视机的卡带般,带有刘杰聪的记忆片段混沌勘叉着。
却仍是在运动场时眨眼间的恢复了。
这不对劲,所以那本短狭的巷口,在文远的眼中变得晦暗深长。
他不喜欢意外,同样他也不愿意为了他人冒险。
而且,就算是转学,明天也要去学校办理相关手续,到时候同刘杰聪在交谈也不迟。
说到底,文远他仍是自私的,只是这份自私他并不会觉得羞耻和愧疚。
因为,以己度人,便是再清楚不过,别人的生命与他不过是用于感伤和反思的飘渺。
甚至于冷酷而言,都不过是一串形容,一个数字。
他想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陌生的生命也不过是如此的想法。
所以,他不会为了刘杰聪,亦或者说,刘杰聪也没有对他重要到如此,需要冒着明知的危险而舍身的程度。
他没必要也不用牛角尖的,看着这巷道不对劲,还要往里面钻。
这么想着,便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重回嘈杂热闹的小食街,人群的喧哗让文远稍稍心安。
走马观花的思考,如何回去同父母用更加客观的言词,去描述今天古怪的事情。
火焰熊熊,铁锅中的炒面翻滚,由着几人等待食物的环绕。
文远下意识的撇见了,那炒面的小哥。
便是再也移不开脚步。
那是个一搂着袖管,搭着条白毛巾,体型在一众学生和成人中显得高挑清瘦,寸断的头发,更加显出那出挑而温和的五官。
只是,文远仍是不可置信,重复的看了许多遍。
才惊骇的确认了,那挥动大锅的青年,同他文远,有着完全相同的样貌和身形。
或者说那就是他,是个更加沉稳内敛,像似受了更多苦难的他。
那是多么的不可置信,虽是矫情甚至可笑,但文远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一个很“精贵”而中庸内敛的人。
他对环境中的气味极其挑剔,喜欢干净整洁
同时也不爱在公共场合中太过鲜艳,哪怕因为成绩突出而受人关注,从内心中文远更喜欢隐匿与众人,如同市影的扫地僧般,冷淡而安全的观察所有人,经量确保着任何问题都在掌控或预料的范围。
文远讨厌未知和不可控,同样的被捧到大众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总是会代表着更多的问题和分支。
虽说他喜欢炒面,可文远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街头旁架起摊子,会因为客流增多而顾不上整理灶台,弄的身上浑身汗水油污的狼狈,他只是享受那份味道罢了。
文远是有些傲气的。
从来都是年级第一,在联考中同样如此,被无数人寄予厚望被称为天之骄子的自己,如今却是在街道旁颠锅炒面。
这样的落差,哪怕对方可能并不是自己,只是长的相似般,文远都难以接受。
他的目光从人群中汇聚,而又如穿越了时间和时空般的凝滞。
铁锅下蓝红的火光,同那天边昏黄的晚霞相汇应。
他确信着自己就是文远,毕竟他若不是文远,这个玄幻的场景,又为什么会指引着他来到此处呢。
是的,是的,这是文远那源于灵魂的,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傲慢,毕竟他能观察到,这变换的环境中,确实是以他为主导的。
可在哪火光和人群环绕着的青年同他又似何其的相似。
尽管,他并不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也不认为对面那个青年是他。
可就算如此,他的步伐和眼神仍无法从那人身上离开。
只是伫立在人群中,当然文远心底的某种扭曲的虚荣,不允许自己同那个类似自己的存在,却过的如此辛苦狼狈的青年交流。
他只是带着傲慢的期待,那个炒面的青年,能在逐渐更替的顾客中发现自己。
兴许会惊讶,兴许会惭愧。
可文远就是希望,那个炒面的青年能先行发现自己,并主动的同他有交集。
固执而别扭,人来人往,如同剪影样的从身边闪过。
腿部的肌肉酥麻的酸胀,文远始终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炒面青年。
可也是始终的,明明有几次的对视,对方却如同对待普通的顾客样,只是上下的抬头,便有进入了自己的工作。
难道,对方不惊讶着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外貌和身形,却作为学生的存在吗。
是已经被社会和现实麻木化了,还是说是故意的,故意装作看不见文远。
是同文远样,不堪被看到这样落魄的自己,所以装作视而不见。
猛火辣油勾起的香味,久留不散。
摊位的客人依旧堆砌着。
文远却有些受不住了,他看着并近橙昏的天色。
在这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他还要回家复习做题。
只不过是个相似者,并不能太过影响他的时间。
可带着主观,认为青年无视他的揣测,只让文远对那炒面青年的更是烦躁和不悦。
他明白,他这是在捧高踩低,带这些自己都觉得可耻可悲的傲慢,却瞧不起甚至于内心贬低着同他样貌如此相似的青年。
文远不会对他人这样,只是更加严苛的,不允许如此平凡茫茫无际与人群中的自己。
并不是文远,严以待己,宽以待人。
只是,文远从心底的冷漠,便是不在乎,除了他和他在意的人或事之外的一切。
无论内心的如何,从表面上的文远仍是那个礼貌理智的学生。
七八个人的队伍,站在最末尾。
青年很是树林,沾着汗水的肌肉在落日中更加白净。
只十几分钟的时间,排在文远前面的客人也只剩两个。
而就算只是一米多距离,来自文远专注的注视。
青年仍是无动于衷的反复挥动铁锅,烧油加料的炒面。
直到文远真正来到了炒面青年的前方。
“老板,一份炒面,加辣谢谢。”
文远这么说着,目光却是紧紧的对面的青年。
如此相近的距离,炒面青年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相似,或者说文远在窥探着炒面青年是否也同他样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只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好的,稍等两分钟。”
同文远如出一辙的声线,在对上文远锐利的目光时,却也是带着如水波平面般的平静。
这种自然的流露,与其说是炒面青年的伪装,更应该是,在炒面青年的眼中,是丝毫不认为文远同他的相似,只是无数顾客中芸芸之间。
可这又怎么合理。
这是面对面的,活生生的站在文远的面前,用着完全相同的外观,有着完全相同的声调。
甚至从体型上来推断,他们两的年龄应该也是相同的。
年龄相同?
文远看着垂眼炒面的青年,其手臂隆起的肌肉,已经翻炒面料时手指上横布的老茧。
若在对方眼中,他文远只是普通的顾客,便是随口的闲聊,也不必要隐瞒什么的。
“老板,你看起来不大啊,做这生意几年了。”
并没直接询问炒面青年是否在上学,文远只是再次试探道。
“没有,我只是来兼职的。”
炒面青年始终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工作,同文远一样,只言片语不会多透露任何消息。
“只是有些好奇,平时没看你在这出摊,今天来试试你这的手艺。”
文远将声线上扬,更加的亲切柔和,看着空中再度翻滚的面料,笑着说道。
“谢谢老板你的捧场了,我每天都是放学的点,来着兼职的,可能是老板你太忙了,没注意到吧。”
炒面最后的翻滚,青年用一个布碗麻利的将炒面装好,递到了文远的面前。
却是勉强的,文远此刻不知该作何表情面对,仍是平静温和的有着完全相同面孔的自己。
在文远的记忆中,他从没有,也不可能看到这个青年的记忆。
只是提着炒面,退至一旁。
文远看着青年利落的用水涮锅,继续为下一个顾客炒面。
如同被扎胎的汽车样疲软,天色依旧昏黄灿烂。
文远却只感迷茫,他不知道他该不该问。
只是,口随心出:“老板,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像是疑惑文远为何还不离开,炒面青年只是抬起头,他或许并不为自己辛苦的工作而羞耻,也或许是他认为没有会关注他的身份。
没有过多的纠结和试探。
炒面青年很温和的说到:“我叫文远。”
脚步踢踏,灰尘和石子在运动鞋旁的跳跃。
如同被人丢弃,在雨后发肿虚浮的面皮。
提着在塑料袋中蒸出水珠的炒面,文远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自己家的老居民楼前。
长短不一的斜靠着,围拢着,像是将天空中的彩云聚成个圆球。
便是极致的反差,单调褪色老楼房,如身了个天光云彩的“胖孩子”。
荒诞的异样,如梦中花样的虚幻。
这并不是文远会着重思考的问题。
可他真的是文远吗?
或者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云朵在缓缓的飘动着,可内心的迷茫和燥郁闷并不会随着云彩飘散。
或许是他出现了心理问题,但他不应该深究,这不是他能解决的。
回家吧,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文远总是理智的以至于麻木不仁。
他明白若真是世界的扭曲和偏离,在这浩渺中,他不过是千万亿一的组成,他也不过是个上初中的学生。
这并不是热血主角梦,他文远也没有拯救或改变世界的能力。
洗洗睡,继续度过新的一天,然后考一个最好的成绩,让他和父母都感到骄傲和幸福,才是他文远的本职工作,其余的他管不了,也不该管。
所以,回家吧,还有同父母商议转学的事情。
脚步再度起伏,台阶一层层的更变。
便是站在那有些斑灰的铁门前,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心态后,文远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将铁门推开。
随着铁门摩擦的刺耳声音,文远温和的喊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炒面还没有彻底冷却,本是承载着幸福希望的三口之家,所等来的却是空旷灰暗。
房子依旧干净整洁,带着母亲有心搭理的家具和装饰,却成为了单调老旧的模样。
如同旅馆中冷清的刻薄。
“爸!妈!”
文远朝着房内再喊了声,却依旧得不到然后的回应。
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楼栋,将门关上后,再度下楼,寻找自己记忆中的家。
一层层,一栋栋。
本是厌恶着汗水,却在反复的爬走楼梯时,点点滴滴的浸透。
带着迷茫而逐渐绝望,文远像是意识到什么,不愿相信的继续寻找着,一层层,一栋栋。
当月光打在身上,当冷风吹醒神志时。
文远站在了属于记忆中“家”的楼栋前,以不愿踏进半步。
汗水沾湿了头发,手中提着的炒面已然冷却。
若是换做正常情况,他应该报警去寻求帮助。
文远是有电话的,而他也如此拨打电话求助了。
可也是如此,文远明白了,也因此耻笑的无望了。
父母,警察,刘杰聪,班主任,甚至是过往的邻居同学。
所得到的结果,全部都是,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冷意从头到脚,而月光仍是慈悲温柔的,照应着每个需要归途的孩童。
他明白的,他是主导的,却也是被影响的。
冷心冷肺,却对那不过相处第一,且不存在太多过往记忆的“家”和父母,是如此的深刻,又是如此的珍惜,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他应当继续漠然的活着,就如对待刘杰聪那条小巷的选择。
可那是他的父母,尽管镜花水月,可文远就是控制不住的渴望,控制不住的想要拥抱着那份爱意。
在那空旷而寂寥的家,在曾经的幸福下,所对比的是多么残忍冷酷。
以至于,文远宁愿在勾映着五彩斑斓的街道上彷徨的思考,也比在哪寂寥中无声的崩溃和绝望,来的更加容易接受。
这是他的选择,混迹在灯火阑珊处,文远的眼也被着灯红酒绿所笼罩,他看不清归途的月光,亦如他的心也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迷茫的小孩,总会为寻求亲情所包含的,爱与温暖而哭泣,而文远的心,此时此刻应该也是在哭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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