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风气开放，无论是宫禁之内还是市井之间，氛围都比较自由。

女子可以读书，也可以抛头露面的经商，出门逛街吃饭更是不在话下。

对于宫中命妇内侍宫女来说，这规则要稍严一些。

一般来说，普通宫女不得出宫，内侍一月可出宫一次，命妇每月也可以在内务府的监视保护下出宫游玩几个时辰。

楚离离不欲张扬，便借了余东行的衣服和令牌假装成内侍，带着陆兰波偷跑出来。

一出宫禁，楚离离闻到了宫外自由而热闹的空气，不由心情大好，拍拍陆兰波的肩膀，道：“不如咱们先吃点东西？”

陆兰波抬起头，惊道：“咱们不是刚吃过早饭？”

楚离离摸摸肚皮，惆怅道：“可是我没吃饱。再说吃了正餐，咱们还可以吃甜点嘛。反正我请客，你去不去？”

陆兰波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育道：“孙嬷嬷说甜食吃多了不好，她都不让我吃小厨房给你准备的那些糕点，怎么婶娘就管不住自己呢？”

楚离离捏了捏陆兰波的脸，道：“小子，婶娘今天给你上第一课，这男人啊千万不能话太多。”

陆兰波揉揉脸，正色道：“我是小男孩，还不是男人。”

楚离离笑道：“国师说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楚离离一边逗陆兰波说话，一边在路边的酒楼茶楼里不断搜寻，想找家干净亮堂的铺子歇脚吃点心。

寻寻觅觅，半天也没决定去哪一家。

陆兰波指着路边一家店，欣喜道：“婶娘，咱们去这家吧，招牌上画着一只小猪好可爱。”

楚离离扭头一看，哭笑不得道：“这是朵莲花，并非小猪。”

陆兰波拉着楚离离的胳膊，央求道：“就去这家吧，莲花兰儿也很喜欢。”

楚离离估计是在大街上逛太久，便宜儿子已有些不耐烦，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于是善解人意道：“也好，咱们就去这家。”

陆兰波如释重负，负着手就当先而去。

楚离离暗道看来男人不爱逛街这特性不分年龄段。

进了茶馆，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笑眯眯的递上菜单，顺便搭话道：“二位少爷是兄弟俩？”

陆兰波正要解释，楚离离却颇为得意道：“对，这是我弟弟。”

店小二赞道：“二位气韵不凡，器宇轩昂，想必都是洛阳城里一顶一的贵人。”

谁都喜欢听奉承话，楚离离自然也不例外，店小二一顿马屁拍下来，她心情舒畅，点菜都比往日豪爽许多，足足点了三个盘子五个小碗，一方小桌简直都要堆不下。

望着一桌糖水、点心，陆兰波叹口气，道：“这么多婶娘吃得完？”

楚离离挽起袖子，用看情人似的目光看着点心，喜滋滋道：“不多，不多。”

言罢就要伸手去抓，刚取了一块凤梨酥，还没送到嘴里，陆兰波却忽然凑过来紧张兮兮道：“婶娘，我看见四叔了！”

“四叔？”楚离离一时没反应过来，咬着凤梨酥回头。

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金边黑衣，束着条金色的飘带，正在慢悠悠的往茶馆里来。

待走的近些，就能看到这少年剑眉高鼻，五官硬朗凌厉，让人望而生畏，可他偏偏又生了一双桃花眼，嘴角还常含三分笑意，轻轻一笑最是招人，无论男女一不留神怕是都要被勾了魂去。

楚离离被美色迷惑了一时半刻，忽又立马低下头，肃然道：“兰波别抬头，宫外见着四王爷横生枝节。”

陆开云，鼎鼎大名的大梁四王爷，陆成霜同父异母的弟弟。

陆开云模样好，成名也早，小小年纪已经威震边关，手里牢牢握着大梁的军权，是个傅丹陌见了也要怵三分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楚离离这辈子自然不想招惹，头便俯得越发低，险些要进了点心碟子。

不过，上辈子这陆开云一直在边关，很少回洛阳，两人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怎么这辈子好巧不巧就在宫外碰上了？

“兰波，今日怎么有空出宫？” 干净透亮的声音，隐隐还带着笑意，原来是陆开云已经踱步来了他们这桌。

楚离离心中一动，却不敢抬头，继续掩耳盗铃做鸵鸟。

“四……四叔，侄儿就随便逛逛。”陆兰波没了在楚离离面前的板正劲，话都说不利索。

陆开云点点头，转而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离离，道：“这是哪位公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了，楚离离把心一横，干脆抬起头来，笑道：“四王爷，好巧啊。”

陆开云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离离半天，才幽幽道：“楚离离，好久不见。”

楚离离颇有些尴尬，心道这四王爷竟然是个自来熟。

上辈子她坠湖前曾听到有人议论，说四王爷名声不太好，平时风流也就罢了，竟然还和后宫嫔妃有染，惹得皇太后大发雷霆，要将他和奸妇绑了一道下狱。

如此多情又不拘礼法之人，根据楚离离的咸鱼守则，应当划为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拨。

沉思间，陆开云已经撩了袍子坐下，又吩咐小二添了一副碗筷，神态自若道：“楚昭仪不介意吧？”

楚离离道：“我若说介意你会走吗？”

陆开云摇摇头。

楚离离道：“王爷和后宫嫔妃宫外私会，毕竟不成体统。”

陆开云讶异道：“这里只有我大侄子和一位又瘦又矮的公公，哪里来的后妃？”

楚离离拿起吃了一半的凤梨酥，慢悠悠的咬了一口，一时竟然无从辩驳。

半响，才道：“王爷，离离洁身自好，心里只有英明神武的陛下，还望王爷高抬贵手，切莫多想。”

陆开云笑意有些淡，道：“心里只有二哥？”

楚离离气定神闲，道：“那是自然。”

陆开云道：“只有二哥，你还有心思给皇后支招？”

楚离离愕然，“这你都知道？”她不过随便和皇后说了两句话，怎么闹得人尽皆知。

陆开云道：“宫里的事一旦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

楚离离泫然欲泣道：“哎，不管怎么说，我……我都希望陛下好，那样教皇后还不是希望陛下能开心。”

陆开云垂下眸子，捏着筷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方才的笑容顷刻灰飞烟灭。

不知为何，楚离离看着这表情，忽然就硬不起心肠，凤梨酥也变得难以下咽，她嘟囔道：“殿下听我一句劝，从今以后离后宫之人远些，免得招惹是非。”

暖风徐徐而起，柔柔吹进室内，昨晚一场大雨，空气分外清新，楚离离似乎还闻到了栀子花淡淡的香气。

这味道，好熟悉。

陆开云慢慢转向楚离离，轻声道：“楚离离，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楚离离一愣，她没想到陆开云竟然会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