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嫁人否

“咚。”

继尧搬个小凳子坐在摊位前,绣春刀随意抵在地上,双手交搭于刀柄,下巴轻靠在手背上。

陈宛七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僵硬的拿起针线,余光偷摸摸的扫一眼……你大爷的!

他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好像坐在自己摊子上似的。

陈宛七硬着头皮继续干活,就当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看客,表面若无其事,心里慌得一批!

自己又不是学历史的,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几乎都是现学的,但有一点她不至于蠢得搞不清楚。

当今的皇帝姓朱,那日在牢里还听到师爷说他是什么……成国公之子?当时也顾不上多想,烦心事乱做一团。眼下仔细想想,大抵是皇亲国戚祖上积德,那自己可就得罪了大人物。

本来还以为他官小,谁知道他是个姓朱的锦衣卫!还忽悠他吃虫子,貌似也没少得罪,还敢赶人家走?说他是狗啊狼啊……

陈宛七脑补了一堆惨淡的下场,不会是要掉脑袋,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吧!?

“嘶……”

陈宛七严重走神,绣针一下扎到手指头,她已经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偏偏还是在他面前丢脸,默默收了针线准备收摊。

“急什么?”继尧轻嗤一声,“你这小漳娘,莫不是心虚?”

陈宛七瞥他一眼,顿时有些不爽,这碍眼的家伙赖在这里,周围的人皆是避而远之,哪还有客人敢上前来。

想必昨日锦衣卫在黑市的动静应当不小,在这小地方自然也很快传开,旁人看到他这身飞鱼服便知他是个锦衣卫。

“我……”陈宛七一开口就让他打断。

“不急,我有话问你。”

锦衣卫问话寻常百姓哪敢不应,陈宛七有些不情愿道:“大人有话就问便是。”

继尧挺起身板,从容的问道:“叫什么。”

……

“陈宛七。”

“家中还有何人。”

陈宛七突然想起那死老头,自从他掉粪坑摔断腿就没出现过,他若不提都差点将这人忘了,她很不耐烦的回应:“还有一个爹。”

“嫁人否?”

“你问这……”陈宛七抬眼撞上他轻佻的眉目,连同嘴里的话也让他堵了去。

继尧自顾斟酌道:“没嫁。”

他忽而往前一探,随即收起脸上的玩味,正色道:“陈宛七,你可曾去黑市杂货铺进货?”

陈宛七直视道:“有过。”

“杂货铺已被查抄,那些东西来路不明,你进的货需得上交。”

“可以,我这就去拿。”

陈宛七回得倒是干脆,反正那些东西她也不打算再卖了,说着就要回去拿货。

“站住。”继尧起身盯着她,眉眼间显然有些不爽。

陈宛七察觉到他的不悦,谁知道又是哪条筋不对。

“大人还有何吩咐?”

继尧皱眉道:“你当我闲得很?”

陈宛七心里暗骂,方才在这坐半天,不就是很闲!!!

“明日申时,算好你的货来这儿找我。”继尧抓起她的手,硬是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掌心,“陈宛七,算清楚些。你拿了多少货,我心里可都记着。”

继尧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道令人费解的背影。

陈宛七愣在原地,试图分清这话究竟是叮嘱还是警告?突然又想起一事!

“申时?我没……空。”陈宛七话还没说完,继尧已没了人影。

她无奈的叹声气,难不成这些家伙出门都看黄历,明日申时还是什么黄道吉日?

打开纸条一看,潦草的字迹多少是有些个性,他就住在上回牵马的驿站。

陈宛七一回去就开始整货,不整不知道,有些货拿得还不少,整了三四箱出来,还得一个一个的清算,本来脑子就不够用,算到晚上都没算过来。

她累得往床上一倒,不管了,反正某人说记得清,那就让他自己算去。

次日一早,陈宛七翻箱倒柜,愣是找不到一身合适的衣服能穿去参加舞会,自从来到这就忙着讨生活,哪还有空去打扮。

陈宛七挑了身最干净的衣服,穿着还是土得要死,想着梳个好看的头撑场面,折腾了半天也只会最简单的发髻。

“丑死了。”陈宛七自己都嫌弃得没眼看,颓然想起屋里最贵的衣服就是那身飞鱼服。

她扫过角落里露出的一抹绯红,起身掀开遮挡的黑布,双手拎起飞鱼服,那双斗鸡眼看着都比她身上的衣服顺眼。

“唉……”陈宛七将衣服叠好包起来,还有那防蚊的破香囊让她给拆了,她重新将香料绣入香囊中,索性一同都还给他。

收完东西,陈宛七跑去甜粿铺找帮手,门口的牌匾已换成“赵氏粿铺”,生意也恢复如常。

陈宛七嬉皮笑脸的喊着:“赵天仙。”

赵蔓宣摇头道:“你又打趣我。”

自从赵蔓宣叫回原名,陈宛七对她的称谓越发不正经,时不时的换个叫法。

“嘻嘻。”陈宛七没脸没皮的笑着:“神宣姐姐,帮我梳个头呗。”

赵蔓宣见她换了身平日里不常穿的衣服,发髻也与往常不同,一搭眼便知女孩家的心思。

“你先上去,我洗个手。”

“好嘞。”

陈宛七一溜烟跑上去端坐在梳妆台前,阁楼里添了不少东西,看着倒像是未出阁姑娘的房间。

赵蔓宣上来给她梳头,一双巧手盘着漂亮的发髻,还给她化上胭脂水粉,唇间点着红妆。

“哇撒。”陈宛七对着镜子忍不住赞叹道:“赵姐,你可以去当美妆博主了!”

“你又开始说胡话。”赵蔓宣从床底翻出一个柜子,看着有些年头,上头都积灰了。

陈宛七好奇的看着:“这是什么?”

赵蔓宣打开箱子,里头竟放着几件精致的绣服,“我这还有几身年轻时的衣服,你挑着穿吧。”

“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这是我从苏州带来的,后来天天干活哪还穿得上,卖了也没多少钱,索性就留下来,想着日后若是怀个姑娘还能给她穿。”

陈宛七一时语塞,当年她穿着这一身初到月港,定是好看极了,若是有女儿肯定也是个美人,只可惜……

赵蔓宣挑出一件藕色绣服,拎在陈宛七身前比划着:“这身如何?我还未出阁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它。”

“好……好看。”

陈宛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抬手细细摩挲着纹路,花草之间还绣着一只蜻蜓,绣工极为细致,轻巧而又灵动,色泽清雅而不俗气,不愧是天下第一美誉的苏绣。

赵蔓宣见她失了神,伸手捏着她的脸颊,“这不是白捡了一个姑娘嘛!”

“啊?”

陈宛七回过神来,赵蔓宣已解开扣子让她去换。

这苏绣穿在小姑娘身上,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陈宛七自个儿都有些别扭,又忍不住笑开了花。

“傻乐什么呀?快去吧!”

“嗯,那我先去啦。”陈宛七故作矜持的行了个礼,“多谢人美心善的大姐姐。”

赵蔓宣费解道:“你这嘴什么时候开的光?你可别被骗了还替别人说话!”

“知道啦,我又不是真傻。”

陈宛七压根就没往歪七扭八的地方想,憋疯了只想放松一下,更何况参加过年会的社畜还会怕参加舞会吗?

眼前倒是有个事比较犯愁,她得将货搬去驿站,离申时还早着,陈宛七已将货物一箱一箱的搬到巷口。

驿站离黑市不远,申时之前把货送过去再赶去舞会定是来得及,只是穿这裙子干活甚是费劲,生怕将衣服弄坏了。

“唉……失算。”

陈宛七搬出最后一箱货,本来想用木轮车送过去,堆在巷口的三箱货竟空空如也。

“我货呢!?”

“啊呃——啊呃——”

耳边突然传来驴叫给她吓一跳,陈宛七扭头看去,她的货就在驴背上。

这傻驴边上站着个黑衣男子,头上戴着顶笠帽,一见到陈宛七就举起腰牌给她看。

阿立开口道:“大人让我来带姑娘过去。”

陈宛七扫了一眼,只看清楚锦衣卫三个字,他口中的大人必然是那位冷面千户。

“申时未到,你怎知我何时出门?”

阿立老实说着:“我家大人说你定是个不守时的。”

“我不守时?”陈宛七反驳道:“我早早的将货送去,这叫不守时?”

阿立没有回话,只顾将她脚边的货箱扛到驴背上,那傻驴又开始吵个不停。

“啊啊啊——呃——”

阿立也嫌这驴烦,直接将那箱货扛在自己肩上,转头问着陈宛七:“你要骑驴不?”

“不,不了。”

“哦,那你跟着我。”

阿立牵着驴往前走,陈宛七跟着走到驿站,一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和傻驴和憨人走一起。

“姑娘上楼吧。”

阿立领着她走到天字房前,然后就在门口干站着。

陈宛七试探道:“那个……你家大人在里面吗?”

“在的。”

陈宛七抬手想要推门,却又让他给拦了下去。

“大人吩咐过,说好申时就是申时。”

……

“既然货已经送到,见不见也不重要吧?”陈宛七属实无语,转身就要走。

阿立挡在她面前,只应一句:“大人说要见你。”

这厮看起来像是个憨憨,可拿着刀也不像是开玩笑。

陈宛七往底下扫一眼,这才发现下面全是身着黑衣手持佩刀之人,这下更是无可奈何。

“坐。”

阿立还搬了把凳子要给她坐。

“这也是你家大人吩咐的?”

“这倒……”阿立细想,应了声:“没。”

陈宛七转身对着门口,大吼一声:“朱继尧!你大爷的给我出来!!!”

我有一只小毛驴,呃啊呃啊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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