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莫止后来再见时晴,是在她任课老师孟怀瑾的办公室里。那天她捧着一个笔电进来,很是苦恼地要老师点拨一二。

起初跟他四目相对的头几秒,她有些许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睛,莫止也就装作头一回见面地侧了侧头,并不打算跟她去打招呼。

直到授课中途孟怀瑾出去接了个电话,莫止从她对面沙发挪到与她同座,再从与她同座一点点挪成肩并着肩。

他方才表现得与她有多生疏,此刻的熟络就有多突兀,他像是得遇旧友似的用膝盖撞了撞她膝盖,问:“这次怎么没见你拍我?”

她脸实在太白,一旦红了就红得十分明显。她没他这么自然熟,头一低身子一扭,先是有点大动干戈地遮挡住自己电脑,再僵硬地试图离他远一点。

莫止却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分说地将她电脑一把抽过来。他随即如愿在她电脑上看见了以自己照片做的桌面。

“不是删了吗,怎么又恢复了?”他斜着身子朝向她,脸上的笑容戏谑里带着一丝丝温柔:“看起来傻乎乎的,照片拍得还挺不错。”

是夜莫止送她回的宿舍,路上两人简单介绍过彼此,又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宿舍楼前的香樟树下,莫止借着月色盯着她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宿管阿姨来催鸳鸯回巢,他这才突然清醒般拍拍她的肩:“回去吧,以后多得是见面的机会。”

可等时晴真的要走,他又舍不得地几步跟过去拽过她的手。凉凉月色里,她脸清纯冷然得如同浸在井水里的一块美玉,他却只想搅乱这一泓水让她落入凡尘。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吻,多少有点生疏,牙齿与牙齿笨拙地打着架,嘴唇与舌头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莫止心跳如擂,时晴也始终是懵的。

直到当天深夜,她才躲在不知哪个小小角落,给他来过一通电话:“你到底是哪儿人,你们那边都是一上来就咬人的吗?”

莫止压根没睡,此刻更是因为她这番话笑得越发精神:“对别人都没有过,只是一见到你就很想咬你啊。”

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登徒浪子,也从来不会油腔滑调,可在她面前,他总是莫名其妙就变得厚脸皮起来。

莫止后来想起来,这段感情里主动的又何止是他。

如果时晴对他毫无感觉,早在他要吻她的时候就必定推开他跑了。但她没有。第一次便是纵容,之后亦不管他玩得有多大,折腾有多狠,她都一一承受下来。

每次当她拿那双澈澈的眼睛看着自己,里面流淌的满是喜欢和爱慕时,他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曾经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是爱吧,只是看着对方就会觉得很满足,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哪怕他不屑一顾将之踩到泥土里。

除此之外,莫止再找不到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其他理由。

他们在一起的这两年,其实一直聚少离多。她不仅从来不抱怨,乖乖在这儿等他,寒暑假里还会自己买票出国找他。

而在物质上,她亦毫无所求。他虽然给过她一张不限额的卡,每个月还往她账上打十万块,但她不仅没动过一分钱,还总变着法地给他寄点东西。

如果这世上真会有什么完美女友,莫止想,那说的一定就是时晴吧,又娇又媚又乖又听话,还从来都不会粘人。

这么一想,莫止对下午那个不解风情的自己多少有点唾弃。她抓着他衣服问他是不是有香水味的时候,他完全应该哄一哄她,说他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莫止心里觉得愧疚,煮面就煮得异常认真。他从餐厅里把一碗用料丰富的面条端出来时,时晴整个人都呆了。

“你好坏啊,是不是想把我喂胖了,好让我嫁不出去。”

时晴说话太快没动脑子,抓着筷子挑起面条的时候才突然后悔——莫止不喜欢女人撒娇,更不喜欢被人试探。

只是出乎意料,莫止并没有像往常似地迅速变脸,而是拿了个小风扇过来给她把面吹冷,同时压低声音道:“这么一大碗面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挑着眉梢,带着几分邪佞意味地看着她,冷冷道:“你整天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保持身材,就只是为了嫁给别人?”

甜言蜜语总是让人迷醉的,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时晴吐一吐舌头,往他脸上狠狠啄了口:“我吃面了。”

次日一早,还是莫止做的早餐。他一直都有晨练的习惯,起得很早。

时晴则喜欢睡懒觉,睡相又糟糕。莫止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像是热衷绞杀的藤蔓似的将他抱得死死,他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把她从身上扯开。

家里的爽口小菜都是一应俱全的,他只需要熬一锅大米粥,再在煮蛋器里扔进两个个头中等的草鸡蛋。

等他跑过一圈,拎着一屉小笼包回来的时候,时晴正从客厅往玄关走,看到他手里的早餐袋时,几乎两眼一亮。

“你买早饭了?”时晴扑过来问。

“什么时候起来的,还没吃早饭吗?”莫止觉得不对劲,抓着她手进厨房,果然小菜都是原封不动地留在流理台上,电饭煲里的粥也没见少。

时晴有点懵,小声咕哝着:“你没跟我说。”

莫止则是一副“这也要提醒”的神情。时晴讨好地往他脸上一亲,接过他手里的小笼包,说:“我实在没空吃了,早上有个拍摄任务呢,带这个在路上吃吧。”

莫止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多了。他虽然挺想帮忙,但想到一会儿自己也有事,退而求其次地问:“要不要喊车送你?”

“不用,我让我助理过来了。其实我老早就想走了,但我没你这儿门卡,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才等到现在的。”

他这小区说高档也不算太高档,说低档又挺有格调,出入都设了门禁,没有门卡的话连电梯都操作不了。

莫止想了想,问她要过来手机,给她设了NFC,方便她随时出入,又往自己指纹门上输入了她的指纹,还预备把密码告诉她。

只是临要说这串数字的时候,他突然卡了下,眼神也游离了起来。

时晴看他这么为难,嬉笑着说:“是不是怕我来打扰你啊?”两个人在一起两年,见面总在宾馆,偶尔几次带她回家也都是不同的房子,颇有几分狡兔三窟的意味。

莫止却摇了摇头,神情恢复如常地朝她淡淡而笑:“说什么呢。”紧跟着去拿了手机发给她一串数字。

时晴打开对话框看了看:900917。

莫名的熟悉。

莫止有几辆车,车牌尾数似乎都是0917。她以前一直觉得他那是随便挑的套牌,直到今天看见这串密码才觉得这些数字是有意义的。

900917,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串生日。而很多人都有拿生日做密码的习惯,尽管她觉得莫止不至于如此不严谨,但……万一呢?

这么一想,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她跟莫止谈了几年恋爱了,她怎么居然连他生日都不记得?

时晴下意识去翻浏览器搜索他名字,她隐约记得莫止的律师做得不错,网上说不定会有媒体为他做的相关报道。

可是一连翻了数页,都丝毫找不到关于他这个人的只言片语,哪怕将关键词多限定一个“律师”,也没有一个关联起来的消息。

时晴看着满页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的诗句,腹诽他的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吗,还挺有内涵的。

她再三想了想,进到车里时,给他发去一条信息:“你生日哪天?”

字刚刚打好,唐佳佳从前面扭过头来,看到她手里的早餐袋,弱弱问道:“还没吃早饭呢,老大,是心情不太好吗?”

时晴眼睛盯着对话框,慢了一拍才回道:“哪跟哪啊,我就是起得晚了还没来得及吃,跟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

“……哦。”唐佳佳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往后看:“老大,这里是你新置的房产还是你男朋友家啊,之前从没见你来过啊。”

时晴怔了怔:“是我新买的。”

“骗人。”唐佳佳一下子戳穿她:“肯定是男朋友家对不对,你一晚上没换衣服,脖子上……脖子上……”

时晴狐疑着从后视镜看向唐佳佳,注意到她视线一直落在她脖子上。她连忙拿出手机看了看,脸上顿时通红。

莫止昨晚太过动情,在她脖子上锁骨上留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吻痕,怪不得唐佳佳要阴阳怪气地问这问那。

“都看见了还问?”她去拆了包带上缠的丝巾,改围到了自己脖子上:“你别去我爸爸那边告状。”

“怎么可能啊。”唐佳佳声音陡然扯得老高:“你都多大年纪了,也该谈恋爱了。再说男欢女爱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嘛,你说对不对?”

时晴拧着眉:“话是没错,不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说着重新开了手机,习惯性地打开了微博。跟圈里其他人一样,她也有自己的账号,平时会往上面发点自己的摄影作品。

因为近年一直与大牌明星有合作,借他们的东风,她陆陆续续也收获了快十万的粉丝。她先看了一圈艾特自己的,再挑着几个私信回复了,这才翻到热搜上面。

现在是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热搜前二十全被明星新闻给占满了,某某某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家里的狗是公是母,都有一堆人要关心。

她挑挑拣拣,最后勉强选了个“欧念气质”的词条来看。

欧念是这一年冲得很凶的小花,出演的几部网剧都很火。光影互娱有要签她的意思,因而特地让她来当排头兵,验一验这个小花的成色。

时晴一连翻了她数十张照片,虽然现在明星都爱拿摆拍充街拍,但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有镜头感,不刻意不做作,还真有几分平淡生活里的烟火气。

时晴保存了她好几张照片,预备一会见面的时候就挑这几个角度来塑造。不料操作中途一不小心点开了评论,她目之所及完全被如下评论占满了。

“哪来的小明星啊,听都没听过,才几个评论就上热搜,肯定是被拉出来给洛樱挡枪的吧。洛樱这是要逆天啊,微博成自家后花园了,以后谁还敢骂她?”

“什么叫资本的力量,这就叫资本的力量,早上我起来她还飘第一呢,才几分钟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后热搜就被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占满了。”

“给新来的科普下,洛樱跟某家大老板传绯闻了,原来确实是挂热搜上的,后来是因为洛樱太糊才下去的。绝对不是因为资本操作才没有的,不然我号应该早就没了,但我现在明明还能说讠”

时晴看得一头雾水,刚预备去问问唐佳佳,微信突然蹦出新消息提醒。她原本以为是莫止发来的,谁想到打开一看:洛樱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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