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在巨大的水池里游了两圈，又游回岸边，看到躺在沙滩椅上的程知行，坏心骤起，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打尾翻身，溅了程知行一身水。
程知行好脾气地甩甩文件上的水，将文件放到一边桌子上，看向江辞。
阳光下的水池波光粼粼，比波光还耀眼的是江辞尾巴上流光溢彩的鳞片。
执意剪掉长发、已经变成利落短发的青年快意地笑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处境。
“怎么这么开心？”程知行问。
江辞勾勾手指：“过来我就告诉你。”
程知行从沙滩椅上下来，走到池边俯下身，毫不意外地被江辞扯进了水池里。
“哈哈，拉你下水了当然开心。”
江辞一语双关，是指那晚程序自动运行后程知行被迫和他一起进入了人鱼世界。
系统似乎真的是个高维生物，江辞猜测它可能察觉到了程知行可能会对他的存在产生威胁，于是将两人一起拉进了它的主场——虚拟游戏世界。
以前的世界按照游戏设定是独立存在的，虽然现实主控程知行熟识每一个世界的江辞，但游戏里的程知行囿于设定，每次都作为完全对江辞陌生的人出现。
程知行玩儿游戏的时候不知道游戏里的江辞是带有记忆的，而他带有记忆但在程序框架下无法向游戏里的江辞表达。
如今，两人一起出现在了游戏里，设定还是人鱼世界原来的设定，但好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不再是只有一个带有记忆的迷茫的人。
所以即使还没办法解决人鱼形态的问题，江辞也很开心。
“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什么痛苦？”
“来到一个陌生的无法控制的世界，你不害怕吗？不痛苦吗？”
程知行想了想他现在的人物设定：“作为现任世界首富，我好像没什么值得痛苦的。”
……大意了。
虽然进入人鱼世界后系统一直没有出现，但江辞已经提前看过这个副本的设定，程知行对世界观比他更加熟悉。
顾名思义，这个世界是人鱼与正常人共存的世界，人鱼是比人更加稀有的存在，他们有无瑕的容貌，美妙的歌喉，单纯的性情，人鱼与人的后代往往会拥有特殊的能力。这些特质使人鱼成为上流社会的玩/物，人人都以圈养一只人鱼为傲。
人鱼通常生活在大海，但陆地上有一种晶矿石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这种矿石制作的乐器发出的声音，还是这种矿石制作的容器，都能吸引人鱼自投罗网。
“江辞”就是一条自投罗网的傻鱼。
而“程知行”是这个世界观下最有钱有势的人，他甚至拥有一条合法的人鱼贩卖产业线。
江辞也是在和程知行讨论之后才知道，虽然经历重合，但两人是不同的剧本。
从江辞的角度，以往系统告诉他，他进入的是小说中的世界，并给他发布推进或者补充小说世界的任务。
从程知行的角度，他作为一个玩家开启了一个恋爱游戏的副本世界，每个世界有多个供他选择的可攻略的npc，无论把哪个npc攻略成功，他都可以通关副本，只不过他每个世界都选择了江辞作为攻略对象。
在这个人鱼世界同样如此。
江辞不知道系统还会不会给自己发布任务，但作为玩家，程知行的选择是已知的。
程知行有三个攻略对象可以选择。
一，门当户对的世家少爷宋璋。宋璋比程知行小三岁，和他从小认识，虽然因为年龄差只有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才见一见，但也算得上是竹马。
二，云氏集团私生子云归海，他父亲是人类，母亲是被圈养的人鱼，从他记事母亲就不断告诉他让他找机会回到自由的大海。同时，作为人类和人鱼的后代，他可以在水中保持人鱼形态，在陆地保持人类形态，外形同样遗传了他母亲完美的容貌，但因为人鱼的地位低下，他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被父亲作为联姻的筹码在待价而沽。
三，江辞这个被诱捕后卖到程氏，因为品貌俱佳，作为高价商品即将在程氏被拍卖的纯人鱼。
“云归海这个设定就很小说主角，我如果是玩儿家我肯定选他。”
“你确定？我选他你就会被拍卖。”
“这不合逻辑。”江辞抗议，“你都是首富了为什么不能把三个全部收入囊中？”
程知行：……
程知行在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他对这款游戏的内容了如指掌，可以预判所有的剧情。但同时这也成为他思考解决方法时的阻碍，比如按照游戏逻辑他只能三选一进行单线攻略，如果他不选江辞，那么江辞只有“被拍卖”这一个剧情走向。
虽然现在他的出现也算是一个变数，但他无法估算自己这个变数能对剧情做出多大程度的改动。
或许他能按照江辞的说法同时攻略三个人，但更大的概率他选了别人之后江辞会被一个陌生人买下圈养。
他不能接受江辞出现在别家池子里的结果。
程知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向江辞游过去。
江辞以为他要“报复”自己拉他下水，戒备地看着他：“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程知行停在他身前：“考虑好了没有？”
江辞：“考虑什么？”
程知行：“网恋了那么久，考虑好转线下没？”
江辞：……神特么网恋。
程知行看他直愣愣地不知又在天马行空些什么，又说：“毕竟现在已经奔现了，对真人满意吗？”
江辞很敷衍：“满意满意……”
程知行看他在这种时候还心不在焉，眼神危险起来，刚想捏他的脸让他集中注意力，才抬手就被江辞响亮地在胸口拍了一巴掌。
“对啊！”江辞兴奋地抓着程知行已经湿透的上衣，“既然攻略完成就能结束这个世界，你选我，我一路给你亮绿灯不就能快速通关了？！”
程知行：“……理论上是这样，但剧情流程还是要走。”
江辞兴奋地眼睛亮晶晶的：“亲爱的，那还等什么，快去安排拍卖会，争取今晚将我拿下！”
程知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去安排，晚上来接你。”
江辞回了一个响亮的脸颊吻：“快去快去！”
催促声中，程知行游出去两米又返回。
江辞疑惑：“怎么了？”
程知行看起来比他还困惑：“你刚才亲了我……”
江辞：“这有什么，我都不知道亲了你多少回了。”
程知行：“但真实的我是第一次。”
江辞：“哦……纸片人成真的感觉如何？”
程知行闻言无奈地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纠结什么。
江辞这个人，总有种让他患得患失的能力，关注点似乎永远不对，但转过头一看，无论他走过的路还是做过的选择，都是一往无前，坚定不移。
于是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抱了一下江辞，轻声说了句：“等我。”
然后上岸去准备晚上的拍卖。
水池里的江辞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好端端的，干嘛搞情话偷袭……”
晚间，拍卖会。
与普通的拍卖场不同，这个拍卖人鱼的拍卖场更像是个很高规格的竞技赛场，只不过四周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围着的是底层巨大的游泳池，池中心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壳，里面同样注满了水，但高出池面一大截，方便买家仔细观察每一条被捞上来拍卖的人鱼。
江辞和其他人鱼一起被放进池子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自己以外的人鱼，但丝毫没有新鲜感和遇到同类的欣喜。
这些人鱼都有着极美的容貌，但眼睛里全然是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和对即将遭遇的事情的懵懂。
这不就是妥妥的拐卖人口。
江辞皱着眉打量四周表情兴奋或交头接耳或指指点点的买家们，在视野最好的地方看到了程知行，还有坐在他身边的宋璋。
忽然间，江辞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他，他收回目光，在人鱼中搜索，对上一双格外清冷的眼眸。
不等江辞挪开目光，对方朝他游了过来。
这个人鱼是在场人鱼中除江辞以外唯一的短发，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像万古不化的冰原，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江辞几乎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你好，我叫归海，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辞几乎要沉溺在他那冰蓝色的眼睛里：“我叫江辞，你的眼睛真好看。”
“是吗？”云归海笑了笑，“希望被买走后我的眼睛不会很快被挖下来吧。”
江辞：朋友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看到江辞惊恐的表情，云归海却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观众席上绕了一圈：“我们会被这些人买走，运气好的话，被一个温和的人圈养一生，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残暴的主人，或许很快就会死亡。”
他逼近江辞，用那双冷澈的眼睛和他对视：“你说我的眼睛漂亮，说不定买走我的人也觉得漂亮，挖下来把玩。”
江辞像是被他唬到了，颤颤巍巍的说：“你别说了我害怕……”
云归海凑得更近了，他在江辞耳边小声说：“我们逃跑吧，回到大海里去，那里才是我们的自由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