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手脚麻利,在修少钧的注视下迅速给苏鉴做完了一系列日常检查,照例叮嘱了几句,就带着漂亮小护士离开了,临走前漂亮护士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好几眼。
病房门关上,外面的电子屏显示为休息状态,意味着接下来不会再有医护人员打扰,病人可以安心休息。
修少钧将警帽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走过来坐在床边,默默看着苏鉴。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独处过,一时间修少钧思绪万千,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他不说话,苏鉴也就不说话,同样默默回视着他,故意给足了时间让他先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阿姨说你是个木头,以前不觉得,如今看来还真是。”
修少钧额角挑了挑,无奈道:“我妈又说什么了,真的是……”
苏鉴放松肩膀倒回床靠上,狡黠道:“说了好多呢,什么我家少钧是个犟脾气,有些事情上爱钻牛角尖,你就忍着点,实在忍不了就骂他,多骂几次就好了,别老让着他。”
修少钧忍俊不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鉴继续说:“阿姨还说,人啊,是要过一辈子的,有些冲突摩擦在所难免,但两人生活在一起有问题就要开诚布公好好沟通,千万别藏着掖着在心里埋怨,说你要是哪里欺负我了就去找她告状,她一定帮着我。”
“我怎么可能欺负你……”说完,修少钧猛地顿住,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迟疑道:“我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在嘱咐儿媳呢?
苏鉴定定注视着他,嘴角噙着笑,一句话就挑破了修少钧不知怎么开口的话题:“你和你妈出柜了吧,出柜对象还是我……啧,趁着我昏迷无法反驳就捆绑出柜,搞得我一觉醒来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修少钧脸色骤然暗淡下去,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苏鉴语气中的调笑,身子前倾凑过去道:“怎么,你想反悔了?”
苏鉴嘴角含笑,神情却八风不动:“本来就没答应过……”
“你答应了。”修少钧笃定道:“在蓄水池的梯子上,你说过,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就让我转正。”
说完,修少钧一把抓起苏鉴的手拉近自己的胸口,苏鉴怔愣了一瞬疑惑道:“干什么?”
“感受到了吗?”修少钧压住苏鉴的手背,让他手心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我的心跳。”
“唔……所以?”苏鉴挑眉。
修少钧琥珀般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万千星光,他眼角弯了弯柔声说:“我们都还活着,活着回来了,所以也该兑现你的承诺。”
他说完,也不等苏鉴开口,便抢先盖棺定论:“从此以后,我们正式交往,做彼此的爱人,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听到这样郑重的誓言,苏鉴心底深处的不安又开始发作起来,下意识就想反驳,但修少钧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再次抢先道:“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誓言,你不必有压力,也不必早早否定,我就只想告诉你,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一伸手就能牵到。至于你要怎么回应这份喜欢,随你高兴就好,只希望你不要推开我。”
说罢修少钧垂下头,牵起那只一直被他紧握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说:“何况,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今晚月色很美,如水银一般铺洒在窗台上,映出百合花的倩影。
过了片刻,苏鉴抬起眼眸,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道:“修少钧。”
“我在。”
“对不起,于一扬的事情,我骗了你。”苏鉴的声音很轻,像是夜里的风:“一扬哥虽然不是我所杀,却也的确因我而死。”
“嗯,我知道。”
“我知道他对你而言很重要,也正是因为知道,我才克隆了他,不想让他就此离去。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其他目的。”
“嗯,我相信你。”
苏鉴微微吐了一口气,轻轻回握住修少钧的手,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坦白。”
修少钧说:“是关于你脚踝上的编号么?”
苏鉴浑身一震,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修少钧牢牢抓住了。
“你知道了?!”苏鉴大惊。
修少钧却淡然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意中看到了……现在,你打算告诉我了么?你脚踝上那行和本次受害者一样的烙印编号到底代表了什么?”
苏鉴看着修少钧,神情渐渐从疑惑惊诧变得沉静如水,他眉头微皱,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和修少钧继续坦白,该坦白多少。
须臾,他才徐徐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比喻么?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从一出厂就带着标记任人宰割的案上鱼肉。唯一的不同,他们是作用单一的鱼肉,而我更像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苏鉴嗤笑一声,像是感慨又似是叹息:“只不过现在他们改了个名儿,实验室变成了‘淘金厂’。”
修少钧心头巨震,这么说来,苏鉴其实和杜渐一样,都是虹组织培养出来的职业杀手,苏鉴也曾是虹组织的一员!
见修少钧神色变换,苏鉴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他侧头看向窗外:“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所谓的‘虹’组织,我们这批一共一百个孩子,到最后只活下来我一个,我成了他们口中众多砂砾中唯一的一颗金子。”
“所以,当你看到那串编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那个组织所为?”修少钧问。
“不……”苏鉴微微摇头:“那个时候我没有确定,毕竟我们实验室的孩子编号都是有规律的,我的编号是010112,意为一号基地、第一实验室、十二号实验培育对象,数字两两代表基地编号、实验室编号和实验对象编号。在我被解救离开之前,那里就只有两个基地,所以看到第一名死者高菲菲手臂上的编号070225时,我并不能确定。”
“你是被苏察苏队长解救了。”
“嗯……”苏鉴眼神飘忽,仿佛灵魂穿越时间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小少年身上:“我在基地里度过了整整六年,直到苏队长出现,剿灭了第一基地,那一次围剿行动相当惨烈,许多选拔出来的孩子和基地里的训练员包括医生研究员都被灭口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修少钧握紧了苏鉴的手,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不小心暴露了苏鉴坚硬铠甲下的一小部分脆弱。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我,但他就是特意让我活了下来。”
“他……是谁?”修少钧问。
苏鉴漆亮的眸子倒映出修少钧担忧的面容,他苦笑一声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总会在我每一次考核前出现,站在训练场边远远地看着我,有时还会将晕倒在训练场上的我抱回去救治……我一度以为他是关心在乎我的,可有一次,他却让我杀人。”苏鉴顿了顿,疲惫无力之感骤然侵袭而来:“如今想来,他或许就是BLACK。”
“虹组织的幕后BOSS?”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没有依据更没有证据。”
修少钧眉头微微蹙起,他清晰的感受到苏鉴在描述那个人的时候,言语情绪中透露出的暧昧,表达出来的意思明明白白是怨恨的,可那些他脱口而出的回忆情节却又字字句句在为那个人开脱。
“不管他是不是BLACK,他都是虹组织中举足轻重的一员。”苏鉴继续说:“是他主导了整个实验的进行。”
修少钧:“到底是什么实验?”
苏鉴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某种强化人体的实验……因为到选拔结束后我便被送去改造了基因。”说罢他苦笑着垂下头,仿佛有些自我厌弃:“说白了,我就是个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基因改造人,所以……这样的我你还要么?”
这一刻,苏鉴浑身的铠甲和尖刺仿佛都收了起来,对修少钧露出心房中最柔软的部分,坦诚真挚却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问他,还要不要自己?
其实苏鉴脚踝上的那串编号早就已经随着重伤断腿,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这一刻,就只有苏鉴一个人知道那串编号的秘密,只要他不说没人会知道,就算修少钧无意看见,如今空口无凭苏鉴也完全可以咬死不认。可平时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他,偏偏选择了对修少钧坦白,在打算认真之前,他必须给足对方做出选择的充分条件。
夜风习习,苏鉴看着窗外,藏在被窝里的左手握紧了拳微微颤抖着,搭在外面的右手却假装无事的轻轻拨弄着被单,好似轻松随性浑不在意。
修少钧沉声一笑:“要,怎么舍得不要?”
苏鉴压抑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他又拍了拍自己空瘪瘪的腿说:“我现在又残了,衣食无能,走路都要靠人背,这样你也要?”
“要,我一早就说过,你变成怎样我都爱你。”修少钧手指交叉握紧了那白净修长的指节,两人终于十指相扣。
“以后我替你穿衣,喂你吃饭,背你一辈子,我就是你的腿。”修少钧说罢,也不给苏鉴反应的时间,另一只手扣住他后脑凑上去便吻住了他的唇。
微凉的双唇似乎受了惊,轻轻抖了抖,下一秒修少钧便感受到略带苦味的舌尖缠绕上来,试探似的探了探他的唇齿,在他张开口后便毫不客气的侵入进来,修少钧嘴角一弯,猛然用力加重了这个期待已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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