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苏鉴问。

蓝伽宁忙收起情绪恢复成往日冷冷淡淡的模样，说：“没有，只是觉得你们能想到这种双线攻破的方法，倒是厉害，最大程度上顾全了两头。”

修少钧：“嗯，方法正确，实行起来仍有诸多变数。”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蓝伽宁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苏鉴与修少钧对视一眼，然后说：“需要你造一个虚拟幻境，让先生吐出情报。”

蓝伽宁微微一愣。

“就像，曾经你对我那样。”修少钧补充道。

创造一个完全可以混淆现实与虚假的幻境，令置身其中之人彻底放松警惕，主动说出他们需要的情报。

“这……”蓝伽宁瞥了瞥嘴：“有点难度。”

“如果没有难度还找你干嘛？”苏鉴说：“直接叫honey出马不就行了，正因为这是人工智能做不到的事情，才需要你。”

一碰到编程代码相关的东西，蓝伽宁连苏鉴的打趣都恍若未闻，明明还只是在讨论阶段，蓝伽宁却已经开始思考程序底部架构，场景如何构建的问题了。

“等等……你刚才说是先生？”蓝伽宁突然反应过来，皱眉道：“可我们不是要去2040年，从虹组织萌芽的地方开始查起，那个时候的赵卫疆还不能算是先生吧，也不会知道2250年虹组织的基地部署。”

“你说的没错。”苏鉴往修少钧身旁一站，指了指自己和修少钧说：“所以去2040年的是我们，没有你。”

“那先生……去哪里找？”一语未毕，蓝伽宁突然明白过来，惯常耷拉的眼皮猛地一掀，睁大了眼睛看向苏鉴：“你想让我当诱饵，出去引先生出现，然后在他出现的时候拉他入幻境？”

苏鉴：“不是‘你’，是我们。”

“拉他入幻境的是我，我不就是诱饵？”

苏鉴露出赞许的目光，煞有介事的鼓鼓掌说：“不愧是蓝字色标，悟性很高。”

“不行！”蓝伽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我凭什么要豁出性命，只为了实现你们的宏伟计划？虹组织灭不灭与我何干？况且，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就算你们成功了，我仍旧得回去蹲牢房。”

苏鉴说：“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我们会和你一起引出他，只要给他戴上特制的VR头盔，让他进入幻境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蓝伽宁：“然后呢？铺天盖地的虹组织爪牙会将我撕碎的！”

“你只需要坚持五分钟。”修少钧声音沉稳，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五分钟后，我们就已经拿到了可以指控先生的证据，然后带着非防局大部队来营救你。”

“我与苏鉴先回到2040年，然后再跳跃回我们行动的三天前。”苏鉴解释说：“三天时间，足以我们指控先生，并完成营救部署。”

或许是苏鉴和修少钧的计划太过疯狂，蓝伽宁心跳变得很快，胸中那种久违的躁动让他脑袋嗡嗡作响。

蓝伽宁烦躁的转过头，他将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刹那间耀眼日光破空而入，在蓝伽宁与苏鉴修少钧之间立起一道光墙。蓝伽宁站在光墙的一侧，急促道：“五分钟说起来容易，可黄蝎那个疯子一个炸弹，哪里需要五分钟？五秒就能将我炸成灰烬……”

苏鉴透过日光看向他，那深邃黝黑的双眸仿佛被热烈日光折射成最滚烫的烈火，蓝伽宁想退，却被那双眼眸蛊惑，生生停住了脚步。

苏鉴：“你是在害怕么？”

蓝伽宁别过头：“才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不值，凭什么？”

修少钧明白蓝伽宁想要什么，他这个身份和如今尴尬的处境，唯一想要的无非就是戴罪立功，让警方出面为他申请减刑。或者干脆就此放过他，让他重归自由，只要修少钧和苏鉴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还存在于这个时代。

苏鉴扭头看向修少钧，目光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修少钧顿了片刻，越过光，朝蓝伽宁伸出手：“我向你承诺，如果一切顺利，我会给你想要的。”

蓝伽宁看着面前的二人，回想自己算得上离奇的短暂人生，似乎从来都是沉默被动的，仿佛冰封河水里的一条鱼，拼命游着想找到冰层破裂的地方，可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吐吐泡泡看一看明媚日光。而眼前的两人此时此刻就披着那耀眼阳光，冲破冰层向他伸出了手。

有人生来就是恶人吗？不是的。对于善与希望，蓝伽宁心底里也是想要的。

“嘁——”蓝伽宁抬手拍开修少钧的手，一步跨入阳光。白衣少年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仿佛浑身都发着光。“修队长都向我承诺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我答应帮你们开发构建虚拟幻境，尽可能想办法获取先生思想里的情报。不过情报获取计划成功的前提是，你们在2040年的行动能够顺利……”

“若是2040之行不顺，我可就百分百为革命事业献身了。”蓝伽宁说完，挑眉看向苏鉴说：“这一次我也相信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诱捕先生获取情报的计划定在七日后，这七天需要蓝伽宁全心投入虚拟幻境的开发中，而那个曾经让修少钧险些丧命的幻世头盔，修少钧竟一早就找人做了性能更优越的同款。

行动的前一天，修少钧带苏鉴去拿头盔，他们现在不便在白天行动，都是夜幕降临之后各自戴上虚影假面出门。

帮修少钧定制头盔的人，是修夫人公司的员工——幻想联动公司前高级工程师老钱。他曾是幻世游戏的主要工程师之一，可后来幻世游戏工作室内部出现开发分歧，老钱被工作室其他几位工程师联合排挤，便主动离职了。再后来被修夫人公司里的HR看中，和修夫人说明原因后便将人捞了过来。

说起来修少钧和老钱一年前就认识了，只是修少钧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履历，后来在查幻想联动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才去问了修夫人。

修少钧将车停在某个不知名的旧小区门口，苏鉴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完全不准备下车，黄色路灯透过车玻璃照在他脸上，眉目间显而易见的怨愤像一头小狮子，随时准备将凑过来的人狠狠咬住。

他万万没想到修少钧连这个都提前定制好了，看起来是两人临时商量的对策，修少钧却早有预谋般的做好了万全准备。‘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这个的问句苏鉴已经说累了，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未必能得到回答。

“怎么了？”修少钧本来已经打开了车门，扭头却见苏鉴这幅模样便又重新关上车门，非常贴心的凑过去替他解开了安全带，顺带还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苏鉴皱着眉猛地躲开，低斥道：“别这会儿装无辜，三天造不出一个定制终端头盔吧？”

“就知道你在介意这件事。”修少钧轻笑了一声，靠回椅背，说：“三天当然造不出一个定制终端，就算是高精3D打印也得五六天，更何况还需要配套芯片。”

“你这是承认了？连这一次都是你曾经轮回过的历史？”苏鉴冷冷道。

修少钧偏过头，目光柔和，他伸手轻轻勾住苏鉴的手指，干燥粗糙的指腹反反复复在苏鉴掌心里摩挲着，像是无意识的小习惯，却挠得苏鉴有些痒。

“不是的。我说过，这一次是变数最大的一次，到目前为止真的都只是第一次经历，并无轮回，我也并不知道所谓的‘既定历史’，你我都是第一次经历。”

闻言，苏鉴坐直了身子，握拳将修少钧调皮的手指抓住。疑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

修少钧目光落向窗外灯影朦胧的午夜街景，徐徐道：“明明你才是更先接触时之铳的人，怎么比我还生疏了呢？白色大门，不仅可以时空穿越，还可以偷时间。”

苏鉴一愣，恍然大悟。

修少钧见他明白过来，索性直接揭晓了答案：“我们商定好计划的当晚，我用时之铳开门去了趟一个月前，找到了老钱，拜托他帮忙定制终端头盔。”

苏鉴‘啧’了一声，说：“怪不得你那天说是找叶老师有事相商，原来是偷偷去了一个月前。”

修少钧：“和叶老师商量事情是真的，去找老钱实际上也只用了五分钟而已。”

苏鉴点点头，知道了缘由后他的眉头也并没有松开，他转而考虑起了另一件事：“所以你现在手上还有几颗时间粒子？”

修少钧一愣，说：“还剩两颗。”

苏鉴：“刚好够我们2040年一来一回。”

修少钧皱眉疑惑道：“你那边不是还有两颗？”

苏鉴摇头：“我把时之铳连同弹夹里的两颗时间粒子都给一扬哥了。”

营救于一扬当夜，修少钧看到了白色大门开启时发出的耀眼白光，便猜到是苏鉴用时之铳将于一扬送走了，后来也没有多问。他的确没有想到，苏鉴竟然连时之铳都直接给了于一扬。

“这么说来，我们目前所有的时间粒子就都在我这里了，两颗……刚刚好够用。”

“嗯，够了。”苏鉴打开车门轻轻吸了一口气，四月夜里微凉的空气令他的神经骤然紧绷。“走吧，去拿头盔。”

两人肩扛着浓稠夜色下车朝小区里面走去，他们都没有说破，两颗时间粒子意味着他们必须一次性成功。很大程度上，他们没有再继续偷时间反复轮回试验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