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少钧伸手拽了一下苏鉴的袖子，示意他先别说话，而后对石中松道：“石校长，这位是非防局刑侦队的推演顾问，思维比较跳脱，若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我给您道个歉。但非防局接手的原因，确如方才所说，同一间学校连续出现学生自杀确实有悖常理。”

这么一说，石中松情绪稍微平和了一点，他掐了掐眉心道：“其实我们自己也觉得奇怪，但从出事以来学生的心理辅导就没断过，几乎是在校的每一位学生都做过心理疏通，整体教学计划也延缓了，增多了文娱体活的课程，替学生减压。”说到此，老校长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看来似乎收效甚微……”

“或许，问题并不在学习压力上。”修少钧试探道。

石中松：“修队长的意思是校园霸凌吧，我也特意叮嘱过每位班主任，尤其是出过事儿的那几个班级，可多番查探下来并未发现霸凌现象。之前调查取证的顾队长应该也看了校内监控，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修少钧昨天就听顾玦说了，他这样当面询问也只不过是想看看校长的反应和态度。

“先看看眼下这桩案子吧，白老师，昨天上课你有觉得王辉有反常的地方吗？”修少钧转向白晓晓问道。

白晓晓扎了一个低马尾，没有化妆，显然是清早接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王辉成绩一般，可他是体育生，他这个成绩也不必担心升学。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不错，班里有什么集体活动都是他来组织，人缘也好。昨天……就挺普通的一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修少钧例行询问期间，苏鉴一个人溜达到尸体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法医秦泠也到了，这会儿正蹲在尸体边做最基础的初步尸检。眼角瞥见苏鉴过来，便头也不抬的问道：“苏顾问也来了。”

“嗯……正好和修队在一起，就过来看看。”

秦泠并没有像顾玦那样大惊小怪，手下动作不停，微微点点头十分随意道：“听说你刚进队的时候和修队挺不对付的，这么快就和解了？”

苏鉴蹲下来打量着尸体，随口道：“也没多大事儿，是我错在先。既然修队都不追究了，我还揪着不放不就是自己找茬儿么。何况，修队本来人就不错……看出什么异常没？”

秦泠摇摇头指了指丢在尸体旁边的水果刀：“这孩子用水果刀割断了腕部静脉，然后躺在这里，根据尸僵程度和尸斑情况初步判断差不多死了两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死亡。”

说着秦泠收拾了工具，站起来脱掉手套装进回收塑料袋里，提起工具箱道：“都不用搬回局里解剖，死因是失血过多心脏衰竭，毫无疑问就是简单的割腕自杀。我的工作到此结束，回局里写尸检报告了。”说罢便踩着高跟鞋打算离开了。

“秦医生！”苏鉴开口叫住秦泠：“可否麻烦你做一下解剖。”

“为什么？”秦泠淡淡道：“苏顾问对‘自杀’这个判断有异议？”

苏鉴三两步走过去道：“秦医生知道吗，这名学生已经是这个学校四月份以来第七个自杀者了。”

秦泠道：“不知道，但这是你们刑侦的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面对秦泠这般冰冷消极的工作态度，苏鉴决定直接说出心中的怀疑：“我希望秦医生能够解剖尸体，看看死者体内是否存在致幻剂之类的毒、品。”

闻言，原本面沉如水的秦泠骤然一惊，漂亮的杏眼瞪着苏鉴皱眉道：“你凭什么这么怀疑？”

苏鉴：“没有凭据，所以只是怀疑，希望秦医生能够找出证据。”

秦泠怔了怔，道：“等案子正式转到局里再说吧。”

苏鉴耸了耸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秦医生还真是消极怠工。”

秦泠没有接话，长发一甩飘然离去了，迎面和匆匆赶来的于一扬打了个照面。于一扬看到苏鉴在尸体旁边，先跑过来瞄了尸体一眼，而后问苏鉴：“秦医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鉴道：“可能是因为我给她增加了工作量吧。”

于一扬一挑眉，露出疑问的目光。

“这案子大概情况你知道吧？半个月时间，同一所学校连续出现七名学生自杀，学校监控、老师校长都证明并无学习压力大、校园霸凌的情况，你觉得学生自杀的动机是来自哪里？”苏鉴扭头看向于一扬。

来之前，于一扬就详细阅读了公安刑侦队那边的案情材料，对案情已经有了了解，如今被苏鉴这么劈头一问也有些发懵，一时抓不到线头。

“这个年纪的学生自杀，多半是由于心理因素，涵盖到学校、家庭两个方面。但本案的家庭方面均无可深挖探讨的地方，那就只能在学校。学校里又包括了老师和同学两个方面的人际关系，当然，也有学习成绩这一重要指标。学习成绩，七名学生均无明显压力，至少在老师眼里他们都没必要替自己的成绩担心，甚至其中两个自杀学生成绩相当优异。而且，在人际关系方面老师都表示这几个学生人缘很好，监控也没有发现霸凌……”

于一扬慢慢拆解分析，一一排除可能的动机诱因，可直到分析完，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动机。

“是不是找不到动机？”苏鉴道。

虽然难以置信，于一扬却不得不点点头。

“找不到，不代表没有。”修少钧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了苏鉴旁边，扭头看向苏鉴：“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想？”

苏鉴道：“我也只是怀疑，就觉得找不到动机，会不会就是没有动机。”

“没有动机为什么要自杀？”于一扬脱口问道。

苏鉴：“自杀不是内因导致，而是外因。”

修少钧恍然：“你是说这些学生服用了致幻剂一类的毒品？不，不可能，如果是服用毒品产生幻觉，王辉死前神志不清怎么可能在留下这么清晰的遗书？”

苏鉴：“只是一种猜测，或许不是毒品，只是一种类似致幻剂的药物，药性不如毒品那么强烈，但也有一定的致幻作用。”

修少钧点点头：“需要法医解剖尸检。”

苏鉴：“我已经拜托过秦医生了，她今天应该就可以给出结果。”

修少钧：“做的不错。”

苏鉴：“承蒙夸奖。”

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默契十足，于一扬突然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公安的后续人手终于赶到，用篷布搭起了一面墙代替了辛苦担当人墙的警察，非防局这边的痕检也已经赶到，进入了紧张有序的工作。而以空地为纸、红色油漆为墨的遗书也终于复原到了投影屏上。

近千字的‘血字’遗书，没有开头称呼结尾亦没署名，上来洋洋洒洒九百多字叙述了自己对父母的不舍与感谢，最后结尾却前不搭调的来了一句“请记住，是你们害死了我！”显得很是突兀。

修少钧合上手机投影屏，眉头紧锁，对这封表现形式极度宣扬高调，内容却毫无意义的遗书深感不解。或许对于他的家人来说，这封遗书很有意义，可对于破案来说毫无深究的地方。一般情况下，自杀的人留遗书多半会表达出自杀的缘由，可这封遗书却对此只字未提。

“这遗书写的，全是废话。”苏鉴如此总结。

于一扬很想反驳，但反复阅读后觉得苏鉴总结很到位，的确全是废话。分明是遗书，却半句遗言也没有。

“虽说是废话，却和之前六起自杀案有些许不同。”苏鉴又继续道。

修少钧一挑眉看向苏鉴：“从何说起？”

苏鉴眼皮懒洋洋的掀了掀：“看这一地‘血书’不就是最大的不同么？你有见前六起自杀案的死者，死得这么有规划性么？”

经苏鉴这么一提，的确前六起自杀案里有四起是跳楼、一起是跳江、一起是服用大量安眠药，赴死前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情绪激动和暴躁，更像是激情自杀。但眼下这一起却不是。

王辉花费大量时间工夫写下‘血书’，而后采用割腕这样漫长且痛苦的方式安然赴死，他的死更像是有条理有预谋的，为了强调‘血书’，而有目的性的自杀。这样一来，这封看似全是废话的‘血书’似乎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修少钧低头看着脚下的红色大字，然后又掏出手机把这封主题不明的遗书发给了殷航，吩咐他深入解读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隐藏的信息。

随着上班高峰期的到来，路上的来往群众越来越多，顾玦打发了校长和白老师，安排人做了现场模影后，尸体也搬走了。就剩下这一地血书，等待清洁工过来清洗。

“今天七中是注定开不了课了，过会儿王辉的父母就到，你们要不要再见见他父母？”顾玦问修少钧。

修少钧摇摇头：“今天就先这样吧，现在王辉父母情绪激动，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他父母怎么才到？”

顾玦双手叉腰，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道：“王辉父母也是开公司的，常常不在家，小时候还有爷爷奶奶照顾，现在王辉大了老人精力有限管不住，就接回家里。但家里没人，还不就是个空壳子，孩子也就是常年放养状态。不过一家三口倒是关系不错，父母有空就会带着王辉全世界四处游玩，孩子一个人在家也是乐得自在。父母这两天出差，听到消息才从外地赶回来……”

“也是？”苏鉴敏锐的注意到了顾玦的用词：“这七桩案子，死者父母多是这种情况吗？”

顾玦：“有四个孩子父母都是常年不在家，回头我把每桩案子的详细资料发给你们。”

“还有现场模影。”苏鉴补充提醒。

顾玦点点头：“那是肯定。我先回去打移交申请了，这案子得快点，我感觉不太妙。”距离昨天李铭自杀才不过10个小时，又死了一个，这样的频率实在令人担心。

存稿不小心直接发了，emmm……

后天无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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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尸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