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苏鉴心头一跳。
“嘘……别扭头也别说话,我不知道监控探头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监听。”修少钧越凑越近,苏鉴有那么一两秒甚至感受到了耳廓边缘的柔软触感,那应该是修少钧的双唇。
“我们得先离开这里。”说罢修少钧站起来,双手拉正苏鉴歪了的T恤衣领。口吻宠溺道:“走吧,带你吃就是了,瞧你馋的……”说罢居然还顺手在苏鉴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苏鉴立刻进入状态,抬起头一副小娇妻撒娇的模样:“啊,我要吃牛排,要吃烤肉!还有冰淇淋!只有美食才可以安抚我受惊的灵魂!”
修少钧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格外柔软,仿佛方才生死一线的惊骇和恐惧都只是惊险游戏中的虚拟体验,并未有太过真实的感觉。直到两人锁上门一前一后进入电梯,走出楼道修少钧才开始认真思考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发现有监控的?”苏鉴先开了口。
修少钧微微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苏鉴道:“有人对落地窗玻璃动过手脚。”
此言一出,苏鉴立刻反应了过来。
李铭跳楼自杀的时候是用椅子打碎了玻璃,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用椅子击打了多少下玻璃才碎,以至于转椅的金属底座都发生了变形。反观修少钧,落地窗玻璃单单一撞即破,人直接失去阻力坠落险死。修少钧住宅这样的高档小区、精致装潢,真的会存在这种安全隐患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样脆弱的玻璃,只要稍微施力便会击碎,必然是有人提前做了手脚。
如果现在立刻回去检查十有**会发现,不仅是客厅的玻璃窗,恐怕两间卧室的玻璃也是同样状态。
是有人早就料到玩了幻世的修少钧会陷入意识交错、神志不清的状态,才对玻璃窗提前下手,好确保修少钧的‘意外死亡’。
苏鉴眉间覆上寒霜,他蓦然想起游戏中那个对他们来路一清二楚的红A,那个叫做蓝伽宁的少年。
苏鉴对修少钧把方才自己在隐界里遇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他总结道:“云城七中的确存在霸凌,只不过霸凌的场所并不在现实中,而是游戏里那个隐界。自杀而亡的学生都曾是霸凌者,这一系列的自杀事件或许都是被霸凌者的复仇。”
修少钧摸了摸下巴,疑惑道:“可那到底是个游戏,玩不玩全凭自愿,我想不通那样一个来去自由的环境里如何能存在这种情况?”
“来去自由?”苏鉴轻轻道。
修少钧倏然顿住。说什么来去自由,分明半个消失之前他还困在里面意识尽失……
苏鉴皱着眉,目光突然转向修少钧,认真道:“修队,你在游戏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你那样激动愤怒、神志不清?
春夜的微风夹着丝丝冷意拂过修少钧的发梢,穿过他单薄的衬衫,钻进胸膛,化为一把利剑几乎要剖开他心里埋藏多年自以为痊愈了的伤疤。
修少钧目光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顿了顿不答反问:“你看到了么?”
“我看到了那座破旧的大楼,看到你被拷住了双手……”说到这里苏鉴蓦然顿住,他看到修少钧的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额头上不可自控的渗出冷汗,嘴唇煞白。这种状态苏鉴再清楚不过,是PTSD患者再受刺激时的典型表现。
这一刻,现实与幻境在记忆中交织,那不忍回想的一幕幕再次跃上脑海。回忆的巨兽张开满嘴獠牙,利爪撕开修少钧的心扉,吼叫着非要看看那些带血的过往。那些他拼命想要忘记的画面,那些他用了整整十年才淡忘的经历,却因为一场游戏浮上水面,鲜血淋漓地摆在他眼前。
嗡……嗡……
裤兜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修少钧却恍若未闻,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地面,直到苏鉴轻轻抓住他的手,才猛然清醒过来。
“你的手机在响。”苏鉴提醒。
“嗯……”修少钧反握住苏鉴的手,好似是想从旁边的人身上获取什么力量,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喂?”短短一呼一吸间,俨然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个理智从容的刑侦队长。
听筒里传来一个喘着粗气,有些惊慌失措的女性声音,开口就道:“您没事儿吧?”
修少钧愣了愣,居然一时没有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于是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胡彬彬?”修手机满心诧异,胡彬彬实在不像是一个三更半夜突然打电话来关心他人身安全的人。
“嗯……修队,是我,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但是……但是这件事非常重要!”胡彬彬语速很快,但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着急,反倒说得结结巴巴:“您还没用那个……那个什么、就那个游戏头盔吧?”
修少钧皱眉:“怎么?”
胡彬彬忙道:“是这样的,我今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在等公交然后我看见一个人,就觉得很眼熟,然后就一直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
修少钧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那个人是格林!就是214克隆人抛尸案的重要相关人员!检察院来提人的时候我见过,为了确定我刚刚回局里查了卷宗看了照片,果然就是他!”
修少钧顿时脑袋轰隆一声,犹如平地惊雷炸响般,瞬间联想出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
“还有还有……我还去查看了大门的监控,李叔说他就是今天给你送快递的快递员!”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说完,修少钧‘啪’的挂断电话,径直往停车场走去,苏鉴一脸懵的被拉着走到停车场,才终于拽住这位突然进入工作状态的队长大人。
苏鉴:“等等……等,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修少钧一言不发,快步走到平时上下班开的银灰色SUV前,顿了顿又转向停车场另一头按着苏鉴坐进那辆约会专用的宝蓝色NE超跑里。既然家里都被人动了手脚,那么不出意外车里应该也不干净。NE超跑修少钧很少开,相比于那辆天天出警使用的SUV,少有人知道。
待两人都坐进车里,修少钧开启自动驾驶,他才扭过头看向苏鉴,缓缓道:“是胡彬彬打来的,她说今天下班的时候看见格林了。”
苏鉴微微睁大了双眼,立刻得出了和修少钧心里一样的猜想,道:“你怀疑现在被关在监狱里的是格林的克隆体?”
“到底里面的是克隆体还是外面的是克隆体,这个暂且不论。我只是想起了张明华口中那个叫做‘红’的组织,他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更危险的事情……”修少钧掐了掐眉心,方才突发的旧疾令他至今有些恍惚,精神难以集中。
苏鉴何等敏锐,一眼就发现了修少钧的异常。他顿了顿,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件什么物什递给修少钧。
那居然是一盒香烟,修少钧愣了愣,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说这烟不是给我抽的,你看,这不就给我抽了么。”说罢他接过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正愁没有打火机时,苏鉴居然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塑料制贫民打火机,在他面前打着了。
午夜十二点的街头,商铺熄灯闭店五光十色的华彩褪去,夜色渐渐从天穹倾覆下来,宛若一床温柔的棉被将这座操劳了一整天的城市包裹起来。车窗外路灯的温黄光芒迅速略过,在两人身上投下时明时暗的光阴。
修少钧望着眼前的这团跳跃的温暖火苗,片刻之前还紧绷的神经忽然间放松缓和下来,低头就着苏鉴递过来的火苗点燃了香烟。这是他戒烟半年以来,第一次抽烟。
戒烟的建议是何医生一年前提出来的,何医生从专业的角度告诉他精神压力和情感挫伤不能总是依赖外物来麻痹转移,想要彻底摆脱病症,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进而击碎它。
好不容易坚持了半年,这一刻,却被苏鉴这个坏东西勾引,功亏一篑!
“你不来一支么?”修少钧问。
“唔……我不太会抽。”苏鉴坦然回答。
面对这宛如小学生似的回答,修少钧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得嘴欠道:“看你平时一副秒天秒地的拽样儿,原来还真不是个混社会的。”
苏鉴皱了皱眉,抬手从盒子里抽出一支学着修少钧像模像样的叼在嘴里,打着打火机挨近火焰吸了几口,愣是没点着。
修少钧:“……”
苏鉴一脸丧气,叼着烟仰面靠在椅背上,似乎因为‘不会抽烟’这件事深受打击。
修少钧缓缓吐出一口烟,淡淡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就别学了。”
苏鉴咂咂嘴道:“我知道,只是想试试罢了。”
修少钧两指夹着香烟扭头看向苏鉴,方才出来的太急,苏鉴的小太阳都忘了扎。此刻他墨黑的头发凌乱地盖在额上顺着耳侧落下来,发梢搭在白皙的颈间,将他的下颌修饰出格外完美利落的弧度。
平时从没注意过,修少钧蓦然发现苏鉴居然有耳洞,只是此刻那上面空空如也。就仿佛着了魔,修少钧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苏鉴柔软白嫩的耳垂,冰凉细腻的触感瞬间如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修少钧喉结重重一滚,在苏鉴眼神投过来的前一秒慌忙收回手。
苏鉴:“你干什么?”
修少钧:“……有只小飞虫。”
苏鉴:“……”
或许苏鉴还不太明白此时修少钧略显慌张的回答是因为什么,但修少钧自己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何医生似乎说得没错,我应该是喜欢上苏鉴了。修少钧这个重度直男癌的直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距离他找何医生咨询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他就承认了对方的结论。
不愧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最后修少钧默默的想。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刚才胡彬彬说今天给我送游戏头盔的快递员就是格林。”修少钧轻咳了两声转而道。
话音刚落就见苏鉴骤然从椅背上弹了起来,片刻前还平静的面容上赫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怎么不早说?!”苏鉴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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