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人啊？这人谁啊？”一群大妈大婶儿拎着刚买的菜，围在一起，七嘴八舌，淡漠地‘指点’着人群中间那个倒地不起的老太太…

那老太裹着件棕色的老式外套，头发灰白，手里捏着瓣红心葡萄柚…

“不会是死了吧？”

“应该是晕了。”

“唉我可提前说明哈，我就是个过路的，我可没有责任…”

“有不有谁有手机，叫一下120啊？”

“看什么啊，靠，别拍了别拍了！”

“一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

看热闹的人把周围一圈堵地死死的，有人对着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指指点点揣测人家家庭关系，另外一群人拿着手机高高在上的拍照录像发某音…

剩下中间那个躺在地上的老太太，是死是活愣是没人敢上前去看。

一个扎着双马尾初中生模样的女生挤进来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又飞快地退出去，她边跑边喊，“阿泱！那人好像是你奶奶！”

“让一下，让一下——！”年轻的栗色中短发女士身穿红白格薄衫飞快地挤进来，插空手法非常娴熟，一看就是挤过天方苑地铁的人。

她看见老太太躺在地上，飞快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以绝后患，而后脱下手套，上前探了探她的颈脉搏，发现心跳很慢，脚踝部水肿，颈部扳直，而牙龈有增生迹象，眼底有充血痕迹，应该只是普通休克，又掰开老人的手掌，把那瓣红心柚子拿起来看了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正打120…

“奶奶…奶奶——”一阵急促地声音从耳后响起，双马尾的女孩身前，取而代之是那个叫着‘奶奶’的女同学冲上前来，跪在老人身旁…

“你是谁？”那女生探了探老人的鼻息，仰头神色急切地问。

短发女士偏头瞥见女生校服前的胸牌——姓薄，而后镇定道，“我姓温，是医生。”

一听是医生，周围大妈大婶儿又议论纷纷，一群人挤来挤去，一部分人举起手机往前靠了一截，另一部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还有些嘴里叫嚷着什么‘会不会不专业’‘不会是冒充的吧’总之就是一些充斥着质疑的话，温璃抬眼瞄了一眼那女生的表情，居然没什么反应…

只有她那个大嗓门双马尾好姐妹不住地让大妈们闭嘴。

“那温医生…我奶奶怎么了？”那个姓薄的女生中长发直刘海低马尾，没戴眼镜，五官灵动，野生细眉，一双剪水秋瞳，唇形尖挑，确实是美人胚子，可败就败在美得有点坏气了。

给人第一感觉就是——这女生很有攻击性。

“你奶奶高血压？”温璃凝视着地上的红心柚，自顾自地问道。

“嗯，好几年了。”

“一般几点吃药。”温璃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正7:42。

“七点。”低马尾的女生记得很清楚，这一看就是奶奶带大的娃。

“那她平时有不有疼痛反应？”

“我奶奶…经常头晕，头痛…”她看着正躺在地上的奶奶，想要上前扶起来，却听眼前的温医生问了话，只得乖乖待在原地，而她那个双马尾好姐妹差点儿和后面一个拿手机拍照的大妈吵了起来。

“她吃什么药？”温璃半蹲在地上，双手嗑在膝盖上，红白相间的格子薄衫轻轻垂了半截在地上，她却毫不在意，神色镇定见惯不惊。

“ 苯磺酸氨氯地平，波依定非洛地平缓释片。 ”

那个姓薄的女生一字一句说地很慢，但是都非常准确，温璃都能听出来名字，那的确是市场上常用于老年人高血压的降压药。

“记这么清楚？”温璃不由得偏头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位美坏美坏的小妹妹。

“我买过好几次了…”这低马尾直刘海的女生学着温璃的姿势蹲起来，完全没在意周围大妈们碎碎念念说着难听的话。

“我奶奶腿脚不方便，一般都是我买药。”

“那她怎么在这儿？”

“给我送补课费…”她无奈道。

“不是暑假也补课？”温璃突然感觉有些落后了，现在的学校收费都这么凶残嘛？

“我是中考提前招生批的，学校要求提前来上课，自然就…”

“行吧，下次让你奶奶注意点儿。”温璃还是改不掉对着病人家属唠唠叨叨的职业病，可喜的是面前这小女生居然也是个学霸…

“所以…我奶奶…”那个姓薄的女生偏头小心翼翼地探问道，虽然确实美得坏气，但交流下来，温璃觉得这并不是坏人…

“血压过低导致的休克，没什么大危险。”温璃突然想起什么，而后冷着脸问道，“买降压药…难道医生没有说过…降压药和葡萄柚一起吃，药效直接加倍吗？”

确实，柚子当中含有一种成分叫做呋喃香豆素，它能够影响人体内一种肝酶的功能，使得肝酶对钙离子拮抗剂的代谢作用大大减低，体内钙离子拮抗剂的血药浓度就会增加。同时，柚子中含有的柚皮素又会加快肠道对钙离子拮抗剂的吸收。降压药的吸收快，代谢慢，就会导致药物的浓度过高，引发低血压。

姓薄的女生看了一眼地上的葡萄柚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奶奶，不记事…”

“行了，这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温璃像是自我劝说一样，站起身来看手机，时间过去快十分钟了，远处渐渐传来医院熟悉的鸣笛声。

“温医生…”那个姓薄的女生还想说什么，却被温璃叫了停。

“已经叫过了，救护车马上到了。”

“我的意思是…”她也站起身来，面带歉意说，“温医生，谢谢你。”

“无碍，举手之劳。”温璃回头瞥见那女生的眼睛，那真的是一双非常非常清澈的眼睛，干净得一尘不染，况且经过一番交涉，若是再觉得她长相有些坏气，可真是冒犯又罪过……

“再会。”

“嗯，有缘再见。”

温璃说完低下头，在人群中行云流水地游刃出去，像一条鱼一样，在人海里，很快无影无踪。

那个姓薄的女生定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温璃离开的背影，握紧了书包，叹了口气，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

.

申氏娱乐

正是临近傍晚，王小太阳已经连跑四场，早就累的半死，变成了王小月亮。

“是说晚上验货？”姬昼拎起王小月继续爬楼梯，这是每天都要进行的消食活动，尽管今天还没食…

姬昼又使劲晃了晃他的肩膀。

“是的呢爷。”才等来身旁有气无力的回答。

姬昼想起来苏骁的话，索性推掉最后一个行程到明天，突然对‘货’萌生了兴趣。

她想，人既然是苏骁介绍来的，会不会偷拍啥的不知道，但是业务能力肯定差不了哪儿去。

可可爱爱王小日才意识到又要换新助理，精神一下就来了，直呼，“难怪你早上让小何姐…所以咱们等下要见的就是传说中星塔的全能pljj！”

“就一个助理而已，你瞎抱什么希望。”姬昼从后面摸上他的头，意味深长地说，“况且，你不是喜欢我好大儿嘛，你又不喜欢漂亮姐姐…”

“改天我就替你告诉他…”姬昼继续补刀。

前者突然像被人捏住七寸，听见后面爆发毫无人性的嘲笑声…

“giao！过分！”他生气地抓起爷的大风衣，想对她的衣服整点儿小动作。

“$5488”

王小日的手一顿，虽怂但浪地伸向她风衣口袋里的烟。

“$224”

王阳手一抖，小太阳顿时又阴成了小月亮，“爷您这是说什么话…”

他特别狗腿地抽出一只红头烟，顺带摸出打火机，擦起火，人穷志短地赔着笑，说，“您这不是累了嘛~我只是想给您递根烟…就递根烟…哈哈…”

“识相。”

两人边皮边走，正上申娱四楼。

……

温璃站在申娱门口，写有‘申氏娱乐’四个字的巨大灯牌在夜幕下熠熠生辉…

而在她眼里，荒唐又好笑。

这感觉总是茫然而复杂的，毕竟那个疯子先让她的家庭支离破碎，后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最后的今天，也让她的拼尽全力才体面上的工作——从头再来。

她深呼吸两次，而后揉碎手心里的纸条，那上面是这栋楼的地址，纸条背面，她重重地写上过几个字。

“我们昼爷马上回来了，还请您稍等。”

人事的小姐姐已经知道面前这位中短卷发的女士是星塔过来的，除此之外，还知道这是一个可以省去审核工作的空降兵，从她的话语间，温璃大概了解到…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一个目前很火，但的确臭德行奇多，一点就炸，爱刁难人，能让公关团队通宵加班，最高纪录达到一个月换21个助理的——史前暴龙。

到底有多夸张呢，连一向话不多说的人事，提起姬昼都直摇头叹气说，“不出意外，我明天就能看见你来离职，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

这很可以，温璃心想，她巴不得早点滚。

立刻，马上！

内心波涛汹涌，面上镇定若鸡，她按照人事的指示，面无表情坐电梯上了申娱四楼。

她想，如果和其他助理一样，干几天就滚了，不知道那个疯子又会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方法来折磨她。

算了，别管了，去他娘的蛋吧，温璃安慰自己说。

后来温璃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姬昼的样子，那感觉就像是…

武侠小说里，一位出场自带BGM的客官闯进自家的小酒馆里，嚣张地冲着酒馆里的客人们竖起中指，再更加猖狂地嚎上一句，“恕我直言，各位都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