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范琼英出生的时候，农村的日子还不太好过，虽说不至于饿着，但半饥半饱是常态——尤其是长身体的那几年，缺油水的范琼英时常绿着眼睛漫山遍野的找吃的。

到九十年代初，满了二十岁的范琼英和乡人一起去新疆打工摘棉花，才算是吃上了饱饭。

也正是因为饥饿的记忆刻骨铭心，范琼英在攒够本钱决定进城做小生意后，选择了卖盒饭……

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范琼英，自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其实是有着出色的体能天赋的，她只会庆幸自己天生力气比较大，当摘棉花小工能赚男工人的酬劳，上百斤的大米菜肉自己就能上下搬动、不用求别人帮忙看别人的眼色。

这种有着某项特色天赋却终生没有发挥机会的情况，其实也是常态了……毕竟人各有命，就算是2024年的今天，也不是哪家的孩子都能上得起补习班。

而且吧，天赋这个东西其实和美貌类似，单出屁用没有，得有意志心性加成才能有发挥的可能。

另一边，意志上略有短板的段元凯也在几条街外的某栋住宅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死、居然还活着的段元凯，第一反应是跳下床，光着脚冲出房间：“妈——妈！”

“大早上的叫魂啊？”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段母不耐烦地呵斥。

段元凯冲进厨房，从后面抱住老妈就不松手。

“小凯凯，你有毛病不是，老子拿起锅铲的勒！”段母又好气又好笑，“搞哪样嘛你，好大个大小伙喽还要缠到我，你还没断奶哦！”

段元凯用力抽了下鼻子忍住眼泪，抱着亲妈的胳臂腻味，直到段母不耐烦了作势要拿锅铲打他才松开。

被老母亲嫌弃地赶出厨房，段元凯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连忙垫着脚倒回房间。

“……等等。”把鞋穿好，段元凯总算反应过来了，“我搞到一半跑路了，没完成挑战……那我没死，其他人难道也没死？”

这个念头一起，段元凯就坐不住了，非常强烈地想去确认一下——在第二场试炼里他看到过极其惨烈的“死亡”，搞得他心理阴影很大，这才在挑战试炼里拉了胯；这要是能确认试炼里死了的人不会死，那他心里的石头不就能放下来了吗！

但……怎么去确认呢？

第一场试炼的时候大家都慌得不行，只来得及互相说一下名字；第二场试炼的时候倒是跟人交换过联系方式，但和他交换的人也是活到第三场了的——对了，第三场！

段元凯连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段元凯便迫不及待地道：“陆佳，你通关了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正努力控制住激动情绪的女声：“没有……你也还活着？”

“诶，我活着！”段元凯也激动起来，“你也活着，你也没通关——那就是说，先前没通关的人搞不好也没死，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陆佳没忍住，抽泣出声。

陆佳就是在挑战试炼时与段元凯说话的眼镜女生，这两个小年轻在第二场试验里亲眼目睹过同场的同伴被BOSS韦德砍成泡沫消失，而他俩当时都被吓呆了没能及时伸出援手……这事儿都快成了他俩的心病了。

开发区步行街某家咖啡店中，卷发美女与长得斯文白净的中年女子相对而坐。

卷发美女撩起刘海，用手指着自己光洁的额头：“姐，你看得见不？”

“……看不见，我眼里你脑门上什么都没有。”皮肤很白、比卷发美女还要白上一个色号的中年女子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会儿，摇头道，“你头上到底有什么？”

卷发美女沉默了会儿，幽幽地道：“一个符号……在网上查不到相似图案的奇怪符号。”

想了想，卷发美女拿手机打开涂鸦板APP，用手指描画出一个略有些复杂的古怪符号，展示给中年女子看：“……就是这种图形的符号，浅蓝色的，很明显。”

中年女子接过手机端详了会儿，又皱眉抬头去看卷发美女的额头，遗憾摇头：“还是看不见……这个符号是只有你能看见，还是只有你们成功通关的人才能看见？”

“——不知道。”卷发美女苦笑，“昨晚上你也看到的，通关后人就会失去意识、被黑衣人抬走，相互间根本来不及沟通交流。”

“确实。”中年女子点点头，又关心地问道，“除了这个符号，你感觉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对劲吗？”

卷发美女观察了下四周，确认这家咖啡店目前没有进其他客人，店员也还在吧台后面忙碌，便微微动了下手指，示意中年女子注意桌上的方糖。

中年女子顺着卷发美女的手压低视线，便见……放在小碟子里的方糖，在无人拨动的情况下自行翻了个面。

中年女子：“——？？”

这家咖啡店店内没装监控，氛围很放松，这是卷发美女与中年女子交换过现实联系方式后选择在这里“线下”碰面的原因；当然，闹出太大动静的话，还是会被店员注意到的。

卷发美女脸上稍稍透出亢奋之色，压低声音道：“我早上七点就醒了，醒来就发现我好像多了个隔空移动物体的能力……目前暂时能移动不超过200克的物体。”

两个年龄有代差的女人能很快熟悉起来并建立友谊，不是有共同的爱好，就是双方能有共同语言、沟通没门槛。

中年女子大了卷发美女十几岁，反应没有卷发美女那么快，但脑子也是够用的，呆滞片刻便反应过来，嗓音都有些颤抖了：“那就是说……能在试炼里通关，能成为那个门派的弟子，就能有——超能力？！”

“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超能力，不过显然昨天的我是做不到隔空移动方糖的。”卷发美女舔了下嘴唇，难忍激动地道，“我打电话给你，姐你接了我的电话……我就在想，既然获得超能力的代价并不是以性命做赌，而更像是某个超能力门派的招新，那么姐，你估计还有机会要进试炼。”

中年女子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她已经上了年纪……但人对力量的渴望是不分年龄的，小学生就会希望自己孔武有力不被人欺负，老年人也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地位，不愿被人看轻。

“你真的这么觉得？”中年女子颤声道。

卷发美女举起左手：“昨晚上姐你看见的，我的手几乎都被废掉了。但我今早醒来，我这只手完好无损。”

顿了顿，卷发美女长吐口气：“回过味来仔细想想，这个‘入门试炼’看似过分，但其实每一场试炼都给足了提示，只要胆大心细，通关并不难……哪怕是最后一场挑战试炼，态度恶劣的‘大师兄’和那个非人的‘擂主’，其实也给我们留足了余地——如果那两个怪物诚心不让我们好过，我们是无法通关的。”

中年女子一愣。

说来……还真是这样。

第一场试炼确实很简单，纸人不会攻击人，众人出逃后也是笨重的新郎先追出来，那个僵尸新娘要隔好一会儿才会出手；第二场试炼也是一样，只要没有浪费时间尽快找到韦德，那么在韦德加速到能追上人之前，众人也是完全有机会想到对付这个BOSS的办法的。

不去回想还罢，仔细一回想，中年女子也品出味道来了，心情激荡下嗓子都哑了几分：“是啊，试炼是给我们留了余地的，而且即使失败也不会死——比起把人往死里整的无限流，咱们这个试炼确实更像是在考验人。”

“但想要过关，也仍然要人拿出赌命的决心才行。”卷发美女道，“昨晚上的挑战试炼姐你看见了的，但凡是胆怯退缩、不够果断的，都折戟沉沙了，那位姓吴的老师更是非常可惜的倒在临门一脚。”

中年女子神色一凝，亢奋的劲儿顿时消去了不少，神色郑重地道：“你说得对，我差点自以为是了。”

娄湖公园里小区，从卧室床上醒来的小胖子陈沐辰，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

他那肥肥厚厚、摊平了能看到四个小肉窝的手背上，有一个瓶盖大小的、像是刺青似的淡蓝色符文符号。

省城某家酒店客房里，站在浴室中的少女邵梦妍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不知啥时候多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怪异图案。

顺安市开发区大水沟村回迁房小区，周老者捂着眼睛形色匆匆地从家里跑出来。

“老周，你要去哪点哦？”保安看见周老者路过，从窗口抬手打招呼。

周老者尴尬地笑了笑，含糊了句“出去趟有事”便低着头快步跑出小区。

半小时后，周老者心不在焉地回了小区，路过保安室，站在窗口朝里面道：“老刘，你看到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没得？”

“有啥？”正用手机听小说的保安疑惑地抬起头。

周老者：“……没啥。”

回到自家屋里，周老者拿过老伴儿梳头用的塑料小镜子对着自己左照右照。

“我眼睛外面这么一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我自个儿看得到？”

范娴睡到中午起床，整个人又再次精神抖擞。

年轻就这点好，哪怕把精神力消耗一空，睡上几个小时也能恢复过来。

简单洗漱，下楼用英嬢家的厨房煮了碗挂面混饱肚子，范娴抹了把嘴，便开始感应五名“记名弟子”身上的精神烙印。

精神力是一种从人类灵魂中产生的能量，是能量就有挥发性；范娴留在三十六名预备役超凡身上的精神能量印记，就得隔几天补充一回——不然她就没法那么迅速地把选手们都薅到山洞里搞试炼了。

选手们跨过超凡门径，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范娴在引导他们的精神力发展侧向时留下的永久性精神烙印，可以更方便她找到成为超凡的同胞们。

当然，这并不是精神烙印的正确用法——按照魔法位面的常识，这种精神烙印是大魔法师们组建属于自身的精神矩阵时打给进入矩阵的“小弟”追随者用的，但范娴这会儿压根就没有搭建精神矩阵的能耐……也只好把牛刀先用来杀鸡了。

周老者还没意识到自己有了百分百命中的超能力“精准阻击”，这会儿还在纠结左眼周围多出来的符文太刺眼、看不惯。

卷发美女正躲在自己房间里刻苦练习念动力——这姐姐的脑子仍然很好使，外放精神力以干涉物质位面这种类似于常驻“法师之手”的能力果然非常适合她。

陈沐辰这个初中生不愧是模型达人，已经发现自己的“虚空造物”——其实就是魔力架构具现化魔法——超能力和他自身的脑内建模天赋非常契合，正兴致勃勃地尝试用精神力具现化出小扳手。

邵梦妍正在回顺安市的高铁上……

至于英嬢……好吧，英嬢不愧是做了二十年买卖的小生意人，这会儿仍然在惯性作用下出摊卖盒饭。

“——进度有点儿参差不齐呀。”范娴摸着下巴琢磨，“从主观能动性上就拉出差距了。”

把选手拉进集体梦境参加试炼的整个过程中，范娴完全没有要求过选手们保密；不管是试炼里不会死人、还是成功通过入门试炼就能拥有超能力，变成公开的秘密是迟早的事。

没有生死危机作为刺激，想要选手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觉主动地在试炼里拼命，必须得拿出足够的让人心动的筹码——换言之，即使现在成功当上超凡的五人想猥琐发育，范娴这个幕后黑手也是不容许的……她还指望他们当好活广告呢！

不管是调动同胞们的试炼积极性还是引起有关部门重视，超凡代言人这个招牌都必须擦亮才行。

琢磨片刻，范娴拿定了主意：“时间不等人，先搞点动静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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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主观能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