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羽很用力的把木沙发推到一边,想把这个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沙发换掉。
他知道这个房子是沈家的,相对于“家”来说更应该是公司安排的寝室。
可是他真的从小住到大,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承载了回忆。他不想把这些旧东西留在这里,任由沈家下一个花匠填补增色。
把能带走的东西都搬出去打算带走,叶飞羽站在门口,看着门框上那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贴上去的贴纸,伸手按上去,好一会儿,想撕下来。
但是没有。
那个贴纸都泛黄了,纸张脆弱,看着就不像是还有胶水可以沾在门框上的样子,好像只要用手指一搓,就能把贴纸带下来,然后粉碎,掉到地上变成粉末。
可是叶飞羽没能撕下来。他慢慢的铲,也只是铲下来一个小边边。
不知道谁,用胶水重新把贴纸粘上去。粘得牢牢的。贴纸都破了,但是还是粘在门框上。
叶飞羽看着这个牢牢粘在门框上的贴纸,鼻子一酸。
出去的时候就调整好情绪了。
叶飞羽把箱子之类的搬到货车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了一天,直起身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鼻尖有若有似无的玫瑰香味。
两秒后眼前的黑褪去,玫瑰味道也没有了。
叶飞羽往别墅南边某个房间看了一眼。
王婶匆匆过来,看叶飞羽已经出来了,有些慌张的示意他看那个木箱子:“对不起啊小羽,我粗手粗脚的,一个不留神箱子就掉下来坏了。”
“没事没事,”
叶飞羽看了一眼箱子,看到木箱子那个掉出来的本子,不被察觉的凝滞了片刻,然后走上前去把本子塞到已经坏掉的箱子里,“不重要。”
他把箱子一股脑放到车厢里,不知道为什么,又闻到了那个香味。
沈家的女主人赵文斯喜欢玫瑰,于是从订婚开始,沈家就被种上了一院子的玫瑰。
现在是四月,玫瑰生了花苞,含羞带怯,散发出香味来。自己刚刚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玫瑰花蕊,也闻到了玫瑰花香。
可是现在这个不只是单纯的玫瑰香。
叶飞羽忍不住又看了一下那个方向。
王婶注意到他的视线,说:“你找少爷吗?他回来了,刚刚还过来问你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现在应该在他房间里。你可以过去看看。”
眼前一黑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好像格外厉害一点,即使叶飞羽好好站着,也还是有点难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失调,声音大得仿佛就在耳边,脑袋昏昏沉沉,让他怀疑自己现在走一步路就会跌倒。可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褪去了,叶飞羽分出心神来回答王婶:“嗯嗯,我一会儿过去。”
要去感谢他,他提前让人打扫了房间。
刚刚还问起自己,要过去一趟,回应、感谢他的关心。
还要和他说一说,自己过几天过来装修房间,把一切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或者他找人装修,自己负责装修费。
就算这些都不用,自己现在要走了,用要和主人家说一声的。
叶飞羽慢慢抬脚,往别墅南边沈行秋房间走。
沈家地方大,房间也是很大。
叶飞羽小时候和管家的孩子一起玩捉迷藏,常常跑着跑着自己都找不到方向。
叶飞羽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把衣服拽整齐,把衣角沾上的灰尘拍掉。
越走,鼻尖那个玫瑰香就越清晰。
——沈行秋的信息素是玫瑰味道的。和一般的玫瑰不一样,沈行秋信息素等级高,顶级alpha的信息素比一般的玫瑰多了侵略性和攻击性,是不一样的。
叶飞羽十岁的时候和小朋友闹着玩捉迷藏,躲到了沈行秋房间侧面的走廊狭间。正好那天沈行秋分化。
玫瑰香味是突然爆发的,叶飞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浓度过高的信息素压得腿软。他被这个香味紧紧包裹,意识逐渐昏沉。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叶飞羽莫名可以闻到沈行秋的信息素了。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自己做为一个beta,没有自己的信息素,也闻不到除了沈行秋之外任何人的信息素。就算是可以闻到沈行秋的信息素,对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对沈行秋更没有了。
叶飞羽走得很慢,但是还是走到了沈行秋房间门口。那股味道更浓了,叶飞羽有点恍惚,甚至觉得刚刚走过的走廊都开始扭曲。
他敲了敲门。
沈行秋坐在床边,有些生疏的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把心里不好的念头都压到最深处,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抑制剂,注射。
叶飞羽进来的时候沈行秋正把抑制剂扔到垃圾桶里。
叶飞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行秋或许是到了易感期。
自己来得好像不太是时候。
听到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沈行秋抬眼看了一眼叶飞羽。
叶飞羽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来得莫名其妙,叶飞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同时他注意到,坐在床边的沈行秋表情更僵硬沉重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眼前又开始发黑了,这次伴随着的是有些困难的呼吸,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让人不适。他怀疑这是因为沈行秋正在易感期,而易感期的alpha一向是不喜欢别人侵入自己的地盘的。
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但是自己是bate,而且已经进来了,不如说好,一劳永逸。
于是叶飞羽忍住不舒服,又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喊沈行秋:“哥。”
沈行秋低低应了一声,把袖子整理好,示意叶飞羽:“坐。”
叶飞羽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以为沈行秋会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也坐到沙发上。
但沈行秋没有。
叶飞羽今天很不好。
沈家所有的一切都隐藏着一段过去,对于刚刚失去父亲的他来说,直接面对这些实在是残忍。可他不得不面对,还有莫名其妙的头晕,现在凝固尴尬的气氛。叶飞羽甚至想直接就走,什么都不管了。可他不得不装作没事的样子,寒暄:“今天没有去工作吗?”
沈行秋没有看他,只是说:“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飞羽算是和沈行秋一起长大的。但是他一直不太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沈行秋相处。
现在意识到沈行秋的情绪有些失控,叶飞羽忍住头晕,只能长话短说:“我今天过来收拾了一下屋子,很多东西旧了,我买了新的,可能明天还要再来一趟。”
沈行秋好像无法理解这段话,好一会儿才说:“嗯。”
叶飞羽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困难了,眼前无数个黑色的线条转圈圈。
他起身想离开:“对不起,我今天有一点……”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有说完,就觉得眼前黑色的线铺天盖地涌过来,眼前全是黑色。鼻尖是浓烈的玫瑰香味,可渐渐又多了一个味道,像酒。
晕过去的前一秒,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他听到了脚步声,刚刚一直坐在床上态度冷淡的人朝自己扑过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里显而易见的慌乱。
然后有人托起了自己,那个玫瑰香味更加醇厚迷人。
叶飞羽迷迷糊糊想到了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易感期这么痛苦,当然还是结婚标记omega更好一点啦。”
所以易感期就是很痛苦吧……自己只是一个可以闻到他信息素的bate就被搞成这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不过以后就不会这样了吧?
毕竟,他要结婚了。就算是信息素等级高没有匹配度高的omega又怎么样?只要超过六十,就可以缓解易感期的痛苦了。
再醒来是被疼醒的,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酸,四肢无力,浑身上下都难受,可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渴望。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又觉得浑身燥热。后脖颈那里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随着时间的流逝,秒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跟着自己的心跳,在皮肉里面,随时要炸开。
叶飞羽痛苦的呻吟一声,微微睁眼。这才发现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蝉蛹。
“小羽?”
还是玫瑰香,但是浅淡了不少,不像是易感期的,更像是平时自己靠近沈行秋就会闻到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在医院,这个玫瑰香里掺了一点酒精的味道,清冽。
之前常常闻到的,但是现在不知怎么了,就是格外吸引自己。叶飞羽控制不住的往沈行秋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马上又停下靠近的动作。
他问:“哥?”
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小的,好像猫叫一样。
“嗯。”
沈行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床头的一个小灯。
叶飞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一些干涩。
但是他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了,光是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就已经花费他太多力气了。后脖颈那里还在跳,叶飞羽费了很大劲才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伸手去摸。
那里烫烫的,好像肿起来了。
叶飞羽初中的时候就上过生理课了,他知道,这里应该是腺体的位置。
可是自己是一个bate啊。alpha和omega都会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分化,分化后身体第二次发育,腺体开始分泌信息素。
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腺体早就退化没有任何生理功能了。怎么会疼呢?
“对不起。”
“嗯?”
“对不起,”
沈行秋好像很难开口一样,他的脸正好就在灯下面,叶飞羽却怎么都看不清。只听到他说,“我的信息素失控了。”
叶飞羽之前没有想到是易感期,alpha半年一次易感期,他又对沈行秋的信息素很敏感,就算没有关注过,这么多年也记下来了时间。明明上一次易感期才过去三个月,叶飞羽就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才选择去找叶飞羽。但是在进他房间看到他扔药剂的时候就猜到了。
叶飞羽觉得自己更热了,身上像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那个酒精的味道更浓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甜,像桃花酒的清甜。不知道是不是顶级alpha信息素的影响,沈行秋身上的味道对自己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他只能狠狠拽住床单,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靠近沈行秋。顿了好一会儿,等到难受缓过去一点了,他才说:“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alpha平时就对别人的信息素十分敏感,易感期的alpha尤甚。平时易感期的alpha都会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并且尽量选择待在自己熟悉的、人少的地方的。
现在信息素已经比在家里的时候平静很多了,应该是吃了药硬压下去了。现在这种情况,留在陌生的、人多且信息素杂乱的医院,一定很难受。
沈行秋摇摇头:“一会儿医生就过来了。”
他好像想对叶飞羽说什么,但是看看叶飞羽,只是又说:“一会儿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果然是过来了。
手里拿着一摞的检查报告,站在床尾。
他没有看躺在床上的叶飞羽,而是颇有些紧张的看向沈行秋,从那一摞报告里抽出一张,递给沈行秋。
沈行秋接过,没有看。直接递给叶飞羽。
叶飞羽脑袋昏沉,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接过了那页纸。
只是到底难受,头昏脑胀的,伸出去的手一个晃动,不小心碰到了沈行秋的手指。
是热的。
因为在易感期,是比平常的体温要高的。
可是又很凉。沁人心脾的凉。
叶飞羽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有火在炙烤,只有触碰到沈行秋的手,是凉的。
只有那不到一秒。他收回手,就又有火烧了起来。
叶飞羽越发恍惚。
在这恍惚里,他听到医生开口:“是后期分化……”
后脖颈那个炸弹还是炸开了,炸的叶飞羽眼冒金星。
医生又说了很多,不知道说了什么,叶飞羽觉得自己单独缩在一个角落里,听不到,也理解不了。
然后,他意识到医生又递给他一页纸。A4纸的边缘冰凉锋利,像一把刀一样割他的皮肤。他忍住缩回去的冲动,接过了那张纸。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你成为了一个omega,信息素等级B,和……和沈先生的匹配度,百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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