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覃子孺拢着耳朵凑近周洲。

“我说我喜欢男人。”都到这个地步了，周洲也不藏着掖着了，然后他又反问覃子孺，“那你呢？薄情女是什么意思？”他刻意在那个“女”字上咬了重音。

但覃子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洲，一字一句地追问：“所以，你的初次是跟男人，睡的？”

虽然喜欢同性这件事确实让很多人难以接受，可覃子孺不是知道的么？

周洲也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你故意的吗？”他问覃子孺。

覃子孺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久久缓不过劲儿来。突然他抱着脑袋对周洲说：“哎，不对，不对不对，这是怎么个情况？我们来好好缕一缕。”

周洲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这是什么新型的歧视反应吗？

覃子孺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所以，你这次去攻略的对像其实是个男人？”覃子孺的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明明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阅历无数，可此时目瞪口呆的他，更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周洲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对于别人知道自己性取向后的反应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但他不理解的是，覃子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且从他的反应来看，覃子孺真不像是装的。周洲心里的那团疑惑越滚越大。

“装什么装！”周洲靠在椅背上，神情非常的淡然，“不是你让我接的单吗？”

覃子孺的瞳孔又扩张了几圈，连带着他的眼角都像是要被撑开了一般。

“没有啊。”覃子孺否认，“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去诱惑男人了？”

“我没那么变态好吧？”覃子孺接着说，“我给谁派单都是严格按照客户要求来的，男客户下单我就让女生去，女客户下单我才会派男生出场，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这下轮到周洲震惊了。

他慢慢朝桌上趴去，眼睛在盯着覃子孺的时候，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去拿桌上的可乐。

“覃子孺，逗我很好玩吗？”周洲严肃道。

“我没有。”覃子孺无力地辩驳着，“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周洲捧着杯子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那天你跟往常一样给我发了客户提供的信息，我按照你给的地址去了那家意大利餐厅。”他喝了一口冰可乐，冰凉的液体从喉管往下流的时候，他只觉脊椎都被冻住了。

“没错啊。”覃子孺掏出手机打算证明自己的说得没错，可当他把聊天记录往前翻的时候，才发现他两个月前就换了新手机。

于是周洲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然后定位到那天两人的聊天记录。

覃子孺：时间：8号中午12点半，地点：宁海大厦11楼Toscana餐厅，江云

这段文字的上方是两人的语音聊天记录，概括起来就是覃子孺接了一笔新的订单，男客户的要求比较高，学历样貌身材一样都不能少，但好在出手阔绰。而覃子孺考量到周洲上个月还差一单才能拿到全勤，于是特地转给了他。

覃子孺给周洲转发了客户发来的消息后，周洲也觉得信息太少。他想再找覃子孺确认一遍，可却联系不上对方。

想着这么久以来，覃子孺从没出过错，周洲也就没有过多的怀疑，于是到了约定好的那天，周洲去到了那个餐厅，阴差阳错地碰上了江云寒。

之后，周洲察觉出江云寒的取向后，就更加确信是覃子孺刻意地安排了。

“我靠！”覃子孺不敢相信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把兄弟推上了“绝路。”

“那几天跟我女朋友闹了点儿矛盾，肯定是我给你转发消息的时候，不小心删除了一部分，之后她就把我手机给扔水里了，等我换了新手机以后，我看到了你给我回了一个Ok手势后就没多问了。”覃子孺自责不已，“我哪儿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所以，这纯粹就是一个乌龙？”周洲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很有可能。”覃子孺说，“因为客户明确跟我说了是他的女朋友。”

周洲长呼着气，他重新回忆着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确实，他每次跟覃子孺聊天都感觉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覃子孺这人向来贫嘴，他也就没有深想。

“难怪呢。”周洲忽然说，“我明明已经跟江云寒确定了关系，可每当我问起你进展如何时，你都说毫无进展。我还一直怀疑他脚踏两只船来着。”

周洲想想都觉得好笑。

“江云寒？”覃子孺觉得这个名字莫句有些耳熟，他问周洲，“他就是你的——那位？”

周洲点了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我男朋友。”

覃子孺讶然于周洲的坦率。

随即他又接着周洲刚才的话说道：“你还真别说，我当时也觉得太奇怪了。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啊，怎么可能那么久都没能将对方拿下。”

“其实换个角度想，你这单还是成功了的。”覃子孺正经不了几秒又打趣起了周洲，“我就说没看错你吧，你连男人都能轻松搞定。”

周洲瞪了覃子孺一眼，后者立马噤了声，但紧接着周洲却笑了起来，有无奈，也带着丝淡淡的幸福。

覃子孺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覃子孺问周洲。

周洲摇了摇头。

覃子孺说：“刚才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竟然亲手把你推进了火坑。可现在，我又暗自庆幸着，过程虽然不尽人意，但好歹结局是完美的。挺好！”

“挺好？”周洲重复。

覃子孺点头：“难得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而且我感觉你挺享受现在的生活。”

周洲歪着头思忖了片刻，肯定了覃子孺的说法，“是。虽然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但当下的时光，我觉得挺好。”

“那就好。”覃子孺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的负罪感也降低了一些，“未来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更不敢保证，享受当下就好。”

周洲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乐里的兵在周洲手里慢慢融化，他重新寻回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覃子孺：“之前你不知道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同性恋，作何感想？”

覃子孺怪异地看了周洲一眼，并向后靠了靠。

果然，他也是这样吗？周洲心想。

接着覃子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作防御状，铁骨铮铮的汉子立马变得娇羞了几分。

周洲亲耳听到他说：“我可是钢铁直男。虽然我也挺喜欢你的，但也仅限于物理意义的喜欢，我对你没化学反应，你也别打我的主意。”说完，他就哈哈笑了起来。

周洲也笑着嗔道：“滚！”

默了一瞬后，覃子孺又说：“其实喜欢谁都无所谓，只要你认为值得就行，不用刻意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嗯。”周洲浅浅应了一声，“谢谢你的开导。”

覃子孺难为情地抓了把头发，接着叹道：“唉，你说这事儿整得！我都无地自容了。”

“以后多长点儿心吧！”周洲骂他。

“我看你才要多长点儿心。”覃子孺反驳，“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儿都会刨根问底，谁知道竟然默默接受了，还真跟人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周洲叹气：“那段时间正缺钱用，可又不想欠人情，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覃子孺再次笑话了周洲一番后，又问他：“现在还缺钱吗？”

周洲点头：“任何时候都缺。”

正中覃子孺下怀，于是他赶紧说：“我手上现在还有一笔订单——”

“打住！”周洲抬手打断了覃子孺的话，“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

覃子孺继续诱惑：“我保证这次绝对把对方的底探得明明白白，绝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乌龙。而且，酬劳不低哦，我还可以先付你六成，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的部分，若是没成功也不要你退钱，你觉得怎么样？”

周洲想起家里的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打算金盆洗手了。”

覃子孺盯着周洲看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后终于妥协，“行吧。毕竟你也有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再做这种事难免会有所影响。不过我把话搁这儿，今后你若是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公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谢谢覃总。”周洲瞥了眼楼下那辆宾利，举起可乐跟覃子孺碰了杯，“也祝覃总生意兴隆。”

“谢谢，谢谢！”两人开始演了起来。

“还是觉得可惜。”放下杯子后，覃子孺忽然感叹了一声。

“可惜什么？”周洲问他。

覃子孺一开口周洲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只听覃子孺说：“可惜的是你不想干了。要不然我得你一人如得俩，哦不，我根本都不需要再雇别人了，你一个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