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没说自己想他什么，但陆延年肯定猜得到。

气氛安静了一下，云眠也不清楚为什么脑子里的话会脱口而出，反正说出来之后原本轻松的氛围就变了，陆延年闻言直勾勾地看向他。

“抱歉。”

这下云眠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陆延年暂时不会向他解释清楚的，他没法追问。

黑沉的眼睛凝望着他，云眠绞尽脑汁想说什么，幸好这时候旁边的小摊老板吆喝着他们的豪华版烤冷面好了，云眠匆匆地跑过去。

把陆延年的那一份递给他说：“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一起来。”

这个话题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云眠急匆匆地低头咬了一口烤冷面，被烫了一下，催促陆延年：“你快尝尝。”

味道当然是很好的，包裹着鸡柳和火鸡面的面皮飘着热腾腾的香味，酱汁浓郁，云眠吃了两口刚才生出的一点点坏心情就消失殆尽。

夏夜的晚风也带着些暑气，有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学生来夜间觅食，上一秒在讨论吃什么，下一秒就吐槽起布置作业太多的老师。

他们久违地面对面享用这种低廉、比不上高档餐厅卫生的小摊食物，就像两个刚刚上完晚自习相伴回家的高中生。

“……你开心吗？”云眠忍不住问。

“嗯。”陆延年连吃烤冷面的样子也很得体，“很开心。”

于是云眠又轻松了些，他格外安静，觉得今晚的心情像逐渐鼓起来的氢气球，轻飘飘地在空中起伏。

夜市的另一边是一些游艺项目，有投掷飞镖的、打□□、套圈，也很热闹。刚才好像来了个打□□很厉害的人，百发百中，抱走了一个巨大的玩偶，围观群众都沸腾了。

云眠不禁往那边看了几次，对奖品玩偶也有点感兴趣。

“你想去玩吗？”陆延年问。

“你去吗？”云眠语气雀跃了一点，“我比较擅长套圈，□□估计不太行。”

陆延年收拾了两人桌上的一次性碗筷，不知从哪里拿出湿纸巾擦拭手指，慢条斯理回答：“我们去玩玩，重在参与。”

于是他们来到了□□的摊位前，幕布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气球，据说连续中二十枪才能抱走最大的玩偶。

云眠看到旁边放着的奖品，眼睛都亮了。

最吸睛的就是那只粉色的大兔子玩偶，用透明的塑料膜包着，系着大蝴蝶结，估计要陆延年车的一整个后备箱才装得下。

云眠的妈妈陶雪敏是大学教授，以前收到过学生送的一个和这只兔子类似的玩偶，至今还在云家的房间里放着。云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见那个大玩偶时有多高兴，他抱不动，就叫一堆朋友来家里参观。

他转头兴奋地向陆延年说：“我想要那个兔子玩偶，最大的那个。”

说完，云眠转头向老板买了子弹，就拿过□□上膛尝试。

细长白皙的手指拿着黑色的枪，第一次按下扳机，“嘭”一声。

一个红色气球破掉。

“耶。”云眠转头伸出手，跟陆延年击了个掌，“开了个好头。”

第二发子弹，命中了一个蓝色的气球。

云眠第三次聚精会神地看向气球墙，摁下扳机，这次歪了。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试很多次。”陆延年安慰。

但云眠的运气显然没这么好，他后来试了很多次，最多连续打中气球五次，对于目标还遥遥无期。

小摊老板在一旁乐呵呵地说：“没关系的，你可以拿到那个小一点的玩偶了，刚才那个很会打枪的也才连中十五个。”

毕竟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射中可不是轻轻松松的。

云眠买了几十发子弹，尽数用完了也没有达到要求，只好无奈放下了□□。

“你要试试吗？”他转头望向陆延年。

对方嗯了声，云眠从他手里接过可可，不抱什么希望地买下新的子弹，一起递给他。

陆延年接过□□，手搭上枪的握把，竟给人一种熟稔的感觉。

他侧脸线条立体，显出冷峻干练，下颌线清晰分明，眼睛对上瞄准镜。

接下来，他发射出子弹，击中气球墙上第一排第一颗气球。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课，一整排的气球，按照顺序一个个破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整整二十个气球，无一幸存。

云眠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去看那一排空掉的破气球。

……陆延年去美国一趟，射击都学会了？

周围围观的人也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叹声，可可汪汪大叫，□□摊老板更是坐不住了，搓着手站起来，欲言又止地叹了几口气说：“你这，可把我的老员工带走啦。”

手肘戳了戳身边人的腰，云眠小声但震惊地问：“你怎么这么厉害？”

“特意学过。”

还想问什么，陆延年就先开了口：“去拿你的奖励吧。”

云眠转头，看见那只粉色超大兔子正被老板勉强抱着朝他们走来。

他小心翼翼接过，塑料透明包装袋发出摩擦声，他心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谢谢你，我好高兴。”他眼睛弯弯的，脸颊上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兔子玩偶估计得有一米五左右，云眠虽然比它高出近三十厘米，但单手抱着仍然有点费劲。

他抱了没多久，玩偶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陆延年怀里。

“我要把它送去洗一洗，然后换棉花，现在估计有点脏。”云眠规划起来，“然后把它放在客厅，沙发旁边应该还有位置。”

一旁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云眠想了想，把自己连续击中五次的奖品，一只泰迪熊玩偶，送给了她。

他们往停车场走，经过一个套圈的摊位，上面有各种东西，小到陶瓷汤勺，大到二次元立牌。云眠一眼看见了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只兔子。

“兔子也可以套吗？”他皱了皱眉。

老板站在一旁，解释道：“我女儿养了兔子，大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都送人了，这是最后一只。你们知道兔子多能生吧？再不找办法散出去我都得专职卖兔子了。”

闻言云眠犹豫了两秒，扯了扯陆延年的衣角问：“你想不想要？”

陆延年不明所以看他。

“你不是送了我一只大兔子吗？”云眠说，“我可以送你一只小的。”

养兔子对陆延年来说应该不算麻烦，反正可以请人帮忙，他确定陆延年起码不排斥这些毛绒小动物。

其实他自己很想养，但考虑到家里还有只博美，万一对兔子造成什么伤害就不好了，如果陆延年养了兔子自己也可以沾点光去摸摸。

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陆延年多一些联系。

陆延年看了眼兔子，又转头看他，点了点头。

于是云眠跟老板搭话：“可以只买一个圈吗？”

“这么自信？”老板上下打量他，“可以，但是不建议，万一没套中呢？”

“我用不了这么多。”云眠扫码付款，接过唯一的一个塑料圆圈。

装着兔子的笼子对兔子来说比较小，看起来逼仄，但对于这个圈又大了些，距离不近，套中的难度绝对不算小。

云眠甚至没弯腰，也没换位置。只是站在原地，纤长匀称的手臂曲起，将圆圈掷出。

精准地套中了兔子笼。

听着一旁不知哪里传来的哇声，云眠得意地朝陆延年挑了挑眉。

“是不是很帅？”

“很帅。”陆延年嘴角勾起一点。

兔子是灰白的，还挺小一只，云眠把笼子提起来，可可好奇地去嗅。云眠怕兔子被吓到，又把笼子递给了陆延年，附带一句“辛苦你了”。

递过去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相触，云眠缩了一下。

陆延年的手比他想象中温热很多。

之后陆延年就这样冷脸提着一手一只兔子，和云眠走在路上，两个人的颜值都非常可观，俨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走回停车场的三分钟里都有一个本市新闻的记者来采访，被云眠匆匆拒掉了。

他们把玩偶塞进行李箱，兔子小心地安置在副驾驶地上一侧，先回陆延年家取走可可的用品，再回到云眠家楼下。

天色黑沉，云眠的轮廓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抱着玩偶和小狗在车窗外跟陆延年说再见，圆眼睛润润亮亮的，在暖黄路灯下显得特别漂亮。

张口要说什么，又顿住了，他对陆延年已经远不如之前刚重逢时拘谨了，但有时还是斟酌着言语。

“晚安。”他笑了笑，“照顾好兔子，给它起个好名字吧。”

说完他挥挥手走进大楼。

时间接近十一点，云眠从电梯里走出，手指搭上指纹锁解开门锁。

手机响了起来。

他如释重负地在玄关放下大兔子玩偶和可可，小狗的脚没沾上脏东西，不需要擦，云眠放它跑进屋了。

没来得及换鞋，他看向手机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云眠点了接通键，“喂”一声。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乔润。

“眠眠？是我，对不起，那件事是我不对，你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云眠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