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顾景初拼命拍戏,和陆清衍在一起的时间寥寥无几,所以,恋人究竟何时开始和自己渐行渐远,他竟找不到答案。
顾景初想,既然陆清衍要去长沙,那自己也可以去长沙,反正半个月之内没有通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到长沙当面问个清楚。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
想通之后,顾景初立刻拨通了陆清衍经纪人周哥的电话,语气平常:“周哥,阿衍在长沙的酒店房间号给我一下吧,我这边杀青了,想过去陪陪他。”试图粉饰太平的顾景初并不知道,此时的北京已是天翻地覆。
陆清衍还是小透明的时候,周恒就是他的经纪人,如今也十几年的交情了。他亲眼见证陆清衍从籍籍无名走到顶峰,也明白顾景初对陆清衍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外貌过于出众,顾景初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这让陆清衍对顾景初有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如同守护领地的雄狮,对顾景初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抱有近乎本能的警惕。这种密不透风的关注,起初带着些许笨拙的甜蜜,直到一次,顾景初因他突如其来的介入而错失了一个重要的合作机会。当晚,顾景初第一次对他沉下脸,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清衍,呼吸需要空间,爱也是。”
后来,陆清衍学会了收敛。将外露的尖刺一根根忍痛拔除,把翻涌的醋意死死压在心底,试图扮演一个大气、得体的伴侣。他不再轻易介入顾景初的社交,甚至能对某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报以微笑。
可只有陆清衍自己知道,那份偏执的占有欲从未消失。它只是从燎原的野火,变成了深埋在地底、沉默燃烧的煤层,更隐蔽,也更灼人。每一次看似云淡风轻的放手,内里都是血肉模糊的剥离。
这两年顾景初外出拍戏,陆清衍学着将生活填满,读书,写歌,看影碟,遛狗,试图用规律的独处来证明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患得患失的恋人。
他确实做得很好。顾景初打来视频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充实:手边是看到一半的书,或是刚煮好的咖啡,语气温和,笑容得体,从不追问对方何时回来。他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在名为“信任”的舞台上完美演绎着成熟与豁达。
可只有挂断电话后,在骤然寂静下来的空间里,表演才彻底落幕。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念头,如同暗潮般汹涌反噬。
他会无意识地点开顾景初所在城市的天气,揣摩着那边是晴是雨,他会不会着凉;看到顾景初在剧组与别人合拍的宣传照,即便知道是工作需求,指尖也会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细细分辨着他与旁人笑得到底有何不同。每一个顾景初提及的、他未曾谋面的名字,都会在他心里悄悄留下一道划痕,不深,却密密麻麻。
可陆清衍终究不是专业的演员。亦或是,哪怕是顶级的演员,也需要在镁光灯熄灭后,卸下面具,回归本我。他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会固执地拨出几十通电话,直到听筒那端传来恋人声音才肯罢休的人;也是那个会在深夜里一遍遍重温旧日影像,从泛黄的画面中寻找被爱证据的信徒。
近三年的拉扯,看不到终点的绝望,无法光明正大说出口的爱恋,终于让陆清衍决定放弃。
“圣爵菲斯酒店。这次综艺录制是节目组统一安排房间,所有艺人都住在这里,你们最好在别的地方见。”周恒提醒道。
“好的,周哥。”顾景初明白其中的利害,打消了订同一个酒店的想法。
“景初,我们也认识十几年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周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清衍这两年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他怕耽误你的工作,一直不告诉你,也拦着我们不让告诉你。但是我看他最近一个多月连家都搬了,怕是你们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你这次到长沙,有什么问题就当面说开,十几年的感情,不能说散就散啊!”
“好的周哥,我会好好处理的。”顾景初机械地挂了电话。他的脑袋仿佛被重锤击中,嗡鸣声淹没了所有知觉。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两人出道五年后,几乎花光两人所有积蓄买的,家中大到家具,小到一个摆件,都是二人共同商量、精心挑选的。这座房子承载着两人太多美好的记忆,此时搬出去无疑彰显着陆清衍分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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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长沙了。”顾景初先一步到达长沙,在圣爵菲斯酒店附近住下,希望在陆清衍录节目前先见一面。
飞机落地,手机恢复信号的瞬间,震动便接踵而至。陆清衍解锁屏幕,置顶对话框里赫然躺着顾景初发来的新消息。他指尖一顿,心中暗暗一惊。尽管分手的话是自己先说的,姿态也摆得足够冷硬,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亲眼见到顾景初时,能控制住自己不心软。
他太了解顾景初了,了解他蹙眉时眼角的弧度,了解他沉默时紧抿的唇线,更了解他只需用一个带着水光的、安静望向自己的眼神,就足以让自己的所有原则土崩瓦解。
他知道自己必须放手。这份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已变得过于沉重。他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不断缠绕、收紧。他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会失控地逼迫顾景初在他钟爱的事业与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之间,做出残酷的抉择。
他更不敢想象,多年以后,当顾景初在某个颁奖礼的台下,看着别人手捧奖杯,眼中是否会闪过一丝遗憾?而那遗憾的根源,若是与自己有关……这个念头比任何分离都更让他感到刺痛。
长痛不如短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究没有回复。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转头望向舷窗外陌生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就让这一切,结束在这里。在他还没有后悔之前。
这次的综艺录制比陆清衍预料得更久,足足耗了十天。当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演播厅,周恒已经等在门口。
“走吧。”周恒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是长沙繁华的夜景。陆清衍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他还在等你。”周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车厢里。“不管你们最后怎么样,去见一面。把所有事情说开,不要留下遗憾。”
陆清衍睁开眼,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没有说话。
是该做个了断了。这十天里,他反复思考过他们的关系。那些无法控制的占有欲,那些深夜滋生的不安,还有对顾景初事业可能造成的影响——所有这些,都让他确信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能再这样困住顾景初,也不能再这样困住自己。
“好。”陆清衍轻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送我去他那里吧。”
是时候当面说出自己的想法,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了,好聚好散。
时隔近两个月再见,陆清衍发现顾景初瘦了些,下颌线显得更加清晰。最让他心头一颤的,是对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焦灼,那目光滚烫得几乎能灼伤他刻意维持的平静。要怎么开口呢?陆清衍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几天很累吧。”却是顾景初先开了口,他的视线落在陆清衍难掩疲惫的眉眼间,语气里是习惯性的、藏不住的关心。
“还好,”陆清衍移开目光,环顾着这间略显狭促的酒店房间,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你最近……就都待在酒店吗?”
顾景初当时来得匆忙,离陆清衍录制地最近的这家酒店,只剩下大床房。他没多想便住了下来,未曾想,这一等就是十天。以他目前的知名度,虽不及陆清衍那般需要处处防范狗仔,但作为艺人,住在电视台附近的酒店终究不便频繁外出。这些天,他大多靠外卖解决三餐,其余时间便窝在房间里反复观摩一些经典影片,揣摩其中的表演技巧和台词处理。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缠绕在与陆清衍的问题上。他反复推敲着见面时该说些什么。是应该表达愧疚,为自己在对方生病时未能陪伴左右而道歉?还是该倾诉委屈,说明自己那段时间同样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压力与辛苦?每一种说辞都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遍,却又都被他自己否决。他们之间,似乎已经错过了解释与倾诉的最佳时机,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苍白无力。
“嗯,”顾景初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里……比较方便。”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变得粘稠。那些准备好的、冷静理智的分手言辞,在真正面对眼前这个明显清减了、眼中带着血丝却仍第一时间关心他的人时,陆清衍发现,那些话哽在喉咙里,重若千钧,一时竟难以吐出。
这里是陆清衍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他希望顾景初为他妥协,给他安全感,但是他又知道现阶段顾景初处于事业上升期,不应因为情感阻碍其发展。这其实是两人多年来养成的模式,在感情中,顾景初是更为包容的一方,他通过牺牲自己的自由给陆清衍安全感,当顾景初为了追求事业打破这种平衡,感情也就变得不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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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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