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岑帆一人。
他现在已经退烧了,刚自己起来摸了两颗消炎药吃。
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岑帆两手轻轻抓住底下的床单,维持着一个平躺的动作,不左右转动一下。
这瞬间岑帆想到了很多。
想起自己追人的那段时间,又想起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始终像个黏人的废物,永远跟在对方身后。
岑帆曾经问自己究竟喜欢对方什么。
从一开始的悸动,到后来鼓起勇气踏出的第一步,又到现在,剪不断的关系。
这可能变成了某种坚持,带着偏激的执念。
从自己的角度,只是荷尔蒙作祟,情感上头的一次勇敢。
可对方看来,自己不就是个麻烦么。
谁都不喜欢死缠烂打,包括以前的他自己。
虽然已经深夜了。
岑帆又喝了药,此刻却完全没有睡意,逐渐地侧过身,去看旁边,床铺另一侧的位置。
那里没有人。
原本在家都不跟他说话的人现在也不愿意跟他睡一张床了。
岑帆把手往前抻抻,放在旁边的枕头上。
是不是该结束了。
有些事情本来一开始就该想清楚的。
岑帆眼睛睁了大半个晚上,直到窗外的天边露出白肚皮,才实在没法承受住药力。
脑袋越来越重,后来眼皮向下沉着,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直至深夜房间门才从外边开开。
刑向寒刚才一直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里的一个程序从头到尾地跑完。
等到自己心绪全部平复下来之后他才回了房间。
工作可以让暂时麻痹神经,理智回归,很多东西不用再考虑得多么清楚。
有些话说就说了。
刑向寒从不后悔。
反正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做什么,床上这个少年都会承接下来。
过段时间还会跟先前一样,重新黏到他身边。
刑向寒在床边站了会,伸手去探岑帆的体温。
不发烧,却冰凉像是蛇的皮。
空调已经关了。
刑向寒拿了床毛巾被,搭在对方身上,接着又自己睡到岑帆的旁边。
想像过去那样把人揽进怀里。
睡梦之中,岑帆却不像过去那样,感受到熟悉的热源后,直接顺着他的胸膛靠过来。
而是更加用力的缩了下身子。
像是睡得不安稳,欲往更远的地方挪去。
刑向寒眉头微拧。
用了点力气,把对方的腰完全固定在自己怀里。
怀中人先是左右挣了下,嘴里发出一声抗拒的嘤咛,后来才在这股力道当中败下。
看似和以前一样,但肩膀那块始终是蜷缩着的,像是进入睡眠又不得不敌方天敌的小动物,没有片刻放松。
刑向寒就这样抱着对方。
直到实验室的学生给他发消息,问他到了没,上午的组会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刑向寒在师生中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即便头天没睡觉都不影响他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实验室。
[刑:会议改在明天下午。]
[刑:今天我不去学校,你们下午两点之前把实验参数整理一份发我邮箱。]
发完后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底下。
屋外有阳光打进来,被窗帘隔着却也晒不到人。
这窗帘是岑帆周末专门去家具城挑的,在那儿蹲着挑了一整天,买到了里边的最厚款。
遮光性很好,特别适合经常出差的人补眠用。
刑向寒睁眼以后旁边的岑帆还没有醒。
眉头始终紧皱着,似是睡不安稳。
刑向寒先低头看着他,原是想坐起来,后来还是重新躺下去,正要继续陪人睡会。
砰砰砰——
外面的门被用力敲了几下。
随之是一句带着怒意的:“刑向寒!”
这声音太大。
刑向寒下意识捂住旁边人的耳朵。
但岑帆明显还是被吵醒了,但也只是迷迷糊糊,没完全醒神。
嘀咕出一句,“怎么了?”
“没事。”刑向寒往外头看了眼,回身过来冲他道:“我叫了外卖,刚送过来了。”
岑帆点点头。
重新躺回枕头上,闭着眼,往刑向寒相反的方向挪了两寸。
刑向寒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下床。
走到外边把门开开。
陈开正站在门口。
脸色不太好,见人刚开门就要往屋里闯。
被刑向寒一胳膊杵到外边。
“这是我家。”刑向寒看着他,目光深沉,反手把家里门从外边带上,“陈先生请注意分寸,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你家?你是不是忘了这也是岑帆的家?”
陈开怒瞪着这个人,见他这睡眼惺忪的模样就来气,“我昨天给他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人接,你居然还有心情休息?”
“他在睡觉。”
刑向寒还是这幅表情,“陈先生可以等他睡醒以后再过来,或者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达。”
“谁他妈要你转达。”
陈开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尤其是早就对这人一肚子意见,“刑向寒,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停几秒又道:“岑帆这几天精神都不好,你别告诉我你跟他住一起都没发现。”
刑向寒想起他俩这几天的状态,没说这个。
只道:“他昨天发烧了。”
“什......又烧起来了,明明我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陈开觉得奇怪,想起什么之后冲着他说,“你昨天没去木雕室接他?”
刑向寒被他这句话问住。
事实是他已经快三周没去接人了。
最后只道:“这跟你无关。”
陈开先是看着他,很快明白过来,唏嘘了声:“难怪啊......”
刑向寒神色一如既往地没变,“陈先生。”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和岑帆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该在我家门口闹事。”
“好歹自己也是个成年人,没必要跟小孩子分帮结派一样,弄得所有人都难堪。”
他这话丝毫不给人面子,陈开嗤了句,“刑教授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逮到机会就喜欢教训人。”
手撑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用力敲了两下。
先是没说话。
过了快五分钟又接着道:“刑教授,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提醒你。”
“岑帆是个很执着的人,无论是对木雕,还是对感情。 ”
“当然这个感情,有可能是追逐,也有可能是放弃。”
刑向寒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放到陈开身上。
“他现在对你是死心塌地,但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想清楚。”
陈开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到时候就算你死在他跟前,岑帆他都不可能回头。”
期间有人从楼上下来,见这剑拔弩张的,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又往底下走。
刑向寒先是没说话,后来眼底逐渐散出寒意的冷意,似要把对方的气焰吞噬:“你似乎对他太关心了。”
陈开冷哼一声,“当年我被开水烫到腿,人天天楼上楼下地背我上课吃饭回宿舍。”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吧。”
也是因为那次,陈开才对这个内向腼腆的青年彻底改观,感觉自己之前觉得这个人是患有自闭症,不会说话的偏执怪胎。
那就是瞎了他的狗眼。
从此陈开主动和他接触,视对方为自己最重要的兄弟。
刑向寒听他的没说话。
陈开见人半天连个屁都不放一个,也不跟人客气,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刑向寒,就我俩这关系,要是他......”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的门开了,岑帆站在那里揉眼睛。
他刚才还是醒了,只是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知道外边有人再说话,但听不清对面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
眼见着外头有些愣神,“开子?你怎么来了。”
陈开先没说话,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确认他没啥事才没好气道:“我怎么来,当然是开车来的啊!”
很快又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昨天,急死我了。”
岑帆知道对方着急,赶紧解释说:“我手机坏了。”
接着又把昨天晕倒在地铁站,被人送到医院的事情说出来。
事情不长,他只简单说了几句,在场的另外两人却都听沉默了。
刑向寒先是低头睨他,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堵在嗓眼。
为什么不找他。
其实这件事刑向寒应该比对方更清楚。
岑帆当时给他打了几通电话,刑向寒都看到了,只是他当时即便看到都当做没看见。
他经常这样对岑帆。
早习惯了。
“你今天去我那儿住。”
陈开揽过他脖子,根本不去看对面讳莫如深的脸,“刚好我家刚到了两盒上等的野山参,给你补补身体。”
可还没等岑帆开口,刑向寒走过来说,“他需要静养。”
陈开不以为然:“在你这能静养的好么?”
看了眼自己这朋友,随口道:“不然你让小帆自己选,到底是去哪边。”
刑向寒没动,放在人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岑帆先是瞥了眼肩膀上的手。
呼吸滞了瞬。
又冲着陈开:“开子,你先回去吧,等我明天过来再跟你说。”
陈开见他脸色不算好,也没再多劝,心里也知道他的答案,刚那样问就是故意的:
“行,那你先养身体,回头我给你把山参带木雕室去。”
岑帆冲他笑一下:“好。”
人走以后。
刑向寒带着岑帆进了屋。
两人一块进去的,刑向寒手放在他背后,把人轻轻推着往里走。
“一会想吃什么?”
岑帆抬头看他,似是有些不解。
刑向寒带着人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声音听起来也没之前那么冷了,“我今天不去学校。”
“在家陪你。”
说着从旁边拿了个毯子,盖在岑帆腿上。
温和体贴,细致入微,好像昨晚觉得他是麻烦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一切似乎回到他们冷战之前。
岑帆先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碗刑向寒刚切好的水果。
等对方要重新进到厨房。
岑帆忽然站起来,轻声把人叫住:“刑向寒。”
他眼睛里面全是空的,起身的时候,腿上的毛毯掉到地上:
“我有话想跟你说。”
想有开子这样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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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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