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还是何为来接。某个想当司机的人，又一次被拒绝。

当江遥再次和Matteo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她还没倒过时差，听对面的男人语气激动，叽里咕噜说着一长串的话，只附和着点头笑。

“别吓到她。”Freya适时阻止老友滔滔不绝的赞扬，“我给你争取到了五天时间，好好把握吧。”

与其说Matteo是一个天才摄影师，倒不如说是一个疯狂的艺术家。

粗犷的面容下，藏着细腻的巧思，当你习惯他的柔和，他又会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告诉你他还是他。前一秒还在吹嘘着不靠谱的话，下一刻，那没几句正经话的嘴里，又会提出惊奇的想法。

他的头脑里，仿佛时时有灵感爆发。Freya却说，只有遇到中意的模特，他才会这样。

说这话时，几人正坐在遮阳伞下喝饮料，Matteo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缠着江遥打赌，对面桌上的姑娘，看的是她还是他。

为了哄他干活，Freya尽职尽责地兼着翻译的活。短短几天下来，小鱼已经被折腾得忘了之前对他的膜拜，仗着人家听不懂中文，小声吐槽，“还会有他拍不到的人吗？”

Freya笑笑，点到即止，“倒也不多。”

她并没有多说，小鱼却猛地想起，当初看过的那则小道消息，试探着问道，“国内是不是有一个？”

Freya瞥了眼兴奋得胡子直抖的人，又恍惚想起他当初的一脸菜色，憋不住笑说：“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江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心思却已经跟着他们的讨论飘远了。

原定五天的拍摄计划，因Matteo时不时冒出的新点子，不得不往后延了几天。

江遥通话时说起，程绪默了默，“他果然和我有仇。”

拍摄结束后，Matteo邀请她去参观自己的酒庄，在醉意醺然的时刻，大着舌头，拉着她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江遥求助地看向Freya，Freya一言难尽，掰开他的手，“他说，你比程绪那小子可爱多了。”

陌生的国度，他同样在旁人的嘴里存在着。江遥忽而笑开，Freya不得不赞同老友的评论，确实可爱。

同一个月里第二次看到程绪，餐厅经理眼睛都差点瞪直了。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位少爷还在吐槽自家哥难约来着。冷宫的妃子，可能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他心内哀叹一声，瞧瞧人家这亲密的。

江遥朝他笑笑，悄悄攥了攥挽着的手，小声开口，“说了让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程绪拉开椅子，还是那句，“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这个六月，谈起娱乐圈的话题，一定绕不开江遥。

六月初，她主演的古装剧正式在视频网站上线，看过的观众，纷纷摇头，“可惜了。”

因为男主陷入舆论风波，说起这部戏，就有路人的唾沫星子紧跟着。在宣发全无的情况下，各项数据都极为亮眼。

看得人酸不溜秋，「钱花了不少吧。」

也有人留言宽慰江遥，「你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乘着这股势头，此前签定的代言和拍好的物料接二连三官宣，江遥一月新增三个大牌代言。

有人不解，「这个服装品牌不会和H&F撞吗，难道是……？」

粉丝表示，不好意思，前阵子刚参与了H&F新一季广告大片拍摄呢。

覆在江遥身上的阴影，随着一个个好消息的到来，消散于无形。

“对，不用管那么多，先把话术准备着。”钟慧握着手机，冷冷开口，“怎么写不用我教你吧？”

“OK，咱们老客户了，你还信不过我。”

六月十八日上午，江遥新电影开机。照片还没出来，网上就有了小规模讨论。小鱼翻了翻，不外乎是资源降级、三无班底那老一套的话说来说去。

中午十二点，官博首发演员阵容，粉丝看到的时候，瞬间瞳孔地震，「什么？我没有看错吧？」

随后，江遥转发了官博内容。粉丝拍拍胸脯，把心揣回了肚子里，摩拳擦掌蹲在屏幕前的营销号却彻底傻眼了。不是，怎么跟说好的消息不一样啊？

“撤回，快撤回。”钟慧疾言厉色。

营销号看着刚发出去的“华丽转身归来仍是三无班底，炒作女王何去何从”、“江遥何时能凭演技翻身？”、“剧组夫妻大盘点，她凭啥俘获一众少男心？”的帖子，欲哭无泪，“这也撤不回啊。”

钟慧一口牙差点咬碎，“赶紧联系删帖！”

吃瓜乐子人已经第一时间截屏，「好家伙，陈清让的戏也有人看不上了吗？」

「这明显是黑营销翻车了吧哈哈哈嗝～」

「快告诉我你是在玩抽象。」

「江遥可真能忍啊，要是我进了陈导的组，方圆十里但凡有人不知道都是我的错。」

营销号看了看卡里已经到账的报酬，继续操起键盘忙活。

「就凭江遥这衰运，我赌一百块钱，这个组迟早爆雷。」

「陈导挺住。」

「陈清让我看也就一般般吧，到底是谁在神化他？」

「女主江遥，啧啧，陈导也是时候走下神坛了。」

网上风向如何，江遥全当乐子一笑而过。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她被一场吻戏难住了。

陈清让不愧履历光鲜，在调教演员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男主罗非凡没有表演经验，但好在领悟能力不错。在这个组里，不管你是老演员还是新人，陈导脾气一上来，完全不会顾谁的面子，江遥当自己一切从零开始。

从不停NG到顺畅拍完一场戏，他们花了几天时间来磨合。但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一场蜻蜓点水的吻戏，卡了三条都没有过。

两人身体一挨近，罗非凡身体就开始僵硬，一次、两次，江遥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一声声“咔”声里不断瓦解，拍到最后，只会干瞪着眼睛，猜测着陈清让什么时候喊停。

一开始，陈清让还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分析人物的心理和感情变化，留足时间让他们找感觉，拍到第五条的时候，男主还是呆若木鸡，女主眼见着也开始魂不守舍，他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咔！春花嘴上是下了毒吗，用得着你在这退避三舍。演员演员，没点信念感怎么当演员，我不如直接上大街上拉个人来演。”

陈清让对着罗非凡就是一通输出，罗非凡通红着脸，偷瞄了江遥一眼，弱弱解释说：“导演不好意思，是我经验不足。”

陈清让正在气头上，“没有经验要我教你吗？你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没经验？拿到剧本多久了，晚上扎个人偶现学也该学会了。”

江遥“扑哧”一声，没控制住笑出声，陈清让的眼睛跟着就瞪来了，“还有你，刚才有这灵动的小表情我至于这么费劲？瞪着那死鱼一样的眼睛给谁看呢？没说你还乐上了。”

江遥缩了缩脖子，默默苟着，就陈导这状态，估计连路过的狗都要被踢一脚。

拍摄继续。

半个小时后，陈清让彻底放弃。整个片子中的唯一一场吻戏，最终做了借位处理。

下午的进度明显提了起来，收工也就比原定时间晚了半小时，江遥和罗非凡长舒一口气，互相鞠躬道着辛苦了。陈清让冷笑一声，眼不见为净。一场吻戏，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两人弄成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了。好在，本身也就那么一点而过。不然，他也很难说服自己退一步。

晚上程绪问起今天的拍摄进度，江遥故意拿出这个话头来说。

“别提了，拍了大半天吻戏。”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程绪反应淡淡，“哦。”

就这样？江遥不死心，又开始故意挑衅，“怎么，你很有经验？”

程绪按灭阳台的灯，在沙发上拣了个位置坐下，毛绒绒的抱枕，是她喜欢的。

他想起来，就在这个沙发上，不久前，她还央着他对过这场戏。

【二人气息交融，孙楷克制地，在春花唇上落下一吻，抬起的眼里，满是情愫。】

整个剧里，是有这么一场一触即离的吻戏。他自问，给不出这样的情绪反馈，这也是他推掉这个本子的原因之一。如果陈清让知道这个因素的存在，一定拍着大腿呼喊“我可以改的！”，瞧瞧，最后也还是借位拍成的。

江遥还在那头哼哼唧唧地抱怨，“让你陪我对戏你还不愿意，今天又被导演骂了。”那个仇，她可还记着呢。

他揉揉眉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当春花换成江遥，想做到克制，又谈何容易。

“我也没有经验。”他说，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

在官方的报道里，程绪从来没有拍过吻戏，他的作品，连感情戏都少有。但幕后的事儿谁说得清呢，有的是拍出来效果不好，导演没有采用，有的是本来拍了，最后又被剪掉。

她声音轻轻，“真的？”

“嗯。”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我拍感情戏啊。”江遥刚刚开心不过几秒，又开始想到新的问题。

“不会。”他答得很快。

“真的？”

这次他停了停，“你喜欢就好。”

不管是吃的食物，还是拍的戏份，他都是说，“你喜欢就好”。那他呢，喜欢的又是什么？她没有再问。

时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十点半，被他压着调好的生物钟，碰到大夜戏，又得重归日夜颠倒的作息。但只要收工早，江遥还是习惯了到点就上床。

挂掉电话前，她打了个哈欠，告诉他明天又是一天的戏，“拍到最后还是借位，感觉陈导快要气疯了，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

程绪笑笑，也伸手拧灭床头的开关。

“加油，晚安。”

“嗯，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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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