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两人喝完了两瓶梅子酒，任星后来酒劲上头，愣是记不清楚两人还说了什么。

好像是无关紧要的回忆，林峥渡不会在他喝醉的时候说正事。

手机在床头柜疯狂震动，他按着脑门看，是王哥。

“你在家吗？”那边的声音有点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的天呐，我从早上打到中午！”

任星反应不过来，窗帘拉得严，分不清白天黑夜，把手机拉远点才看到已经12:56的时间。

但他还是很困。

想闭上眼睛接着睡，不处理任何事，哪怕是与自己相关的十万火急的大事。

“你得来一趟公司，”大年初一，王哥被叫着上工，有点烦躁，“补拍两组试镜照片。”

任星应着：“我过年在外面喝了点酒，等会到公司。”

王哥那边有点忙碌，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说任星联系上了还在睡觉，又对着电话说话：“你快来，我先帮你做准备，你自己想办法过来，大老板要是知道你喝酒，得找你谈话。”

“好。”任星起床，走进卫生间，十分嫌弃被带到床上滚了一圈的衣服。

林峥渡去盛小米粥：“我有衣服。”

任星摇脑袋：“我回去换，他们很清楚我的衣服。”

林峥渡便不再多说，看他接了碗，还是问了一嘴：“要我送你回去吗？”

任星这次点头了：“嗯。”

酒精还在脑子里停留，林峥渡看着前面的路：“昨晚一瓶半都是你喝的。”

任星：“……”

拽了毛毯遮住半张脸，任星靠着座椅把劲缓过去，阖眸，是个很放松的姿势。

他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突然被一股力抛起来，要不是安全带，他能直接砸挡风玻璃上。

还没反应过来，一辆黑色面包车从他们的车身擦肩而过，很近的距离，丝毫没有减速。

任星扭头看见林峥渡那边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

风里夹杂着玻璃碎渣。

身后尖锐的车喇叭声把他拉回神，任星看到刚被甩到身后的面包车又追了上来。

行为极其故意。

路上的车流密集，他抓着安全带按住心口：“这面包车怎么敢！”

林峥渡努力换道错车，严肃的讽刺：“给了多少钱才敢在光天化日下这样，背后的人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任星心口一阵疼痛，车祸、早有预谋、紧促的事故。

他按着车窗，声线发抖：“是卫济岷。”

林峥渡没反对，但很奇怪：“他不在意你的心脏了吗？这没安排好你直接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表情绷紧，卫济岷不是不在意，是太在意了，以至于半刻钟都等不了。

驾驶黑色面包车的人很有技术，要往上撞还找合适的位置和角度。

林峥渡稍微放慢了速度，引着黑色面包车靠近。

任星看着越来越小的距离，几乎要蜷缩起来。

当面包车车头即将撞击后方车门时，林峥渡直接加速，再次擦肩而过。

任星抬手抓住脑袋上的扶手，汗已经落下，呼吸里都是颤抖。

林峥渡眼眸深沉，张嘴：“他会避开撞你在的位置。”

刚说完，他一扭头，一辆失控的白色轿车突然从侧面冲出，任星只来得及看到白车顶盖。

巨大的撞击让他向右侧撞击车门，脑袋直接晕起来，转换太快的视线将林峥渡的动作分割成残影。

不知道撞了多少辆车，尖锐的刹车声让他耳膜也差点破裂。

车停下后，任星才把胸腔里的空气挤出去，好悬没被憋死。

林峥渡趴在方向盘上，他恍惚间看到中控台上的血迹。

*

警局里十分热闹，除了前一夜遗留的问题外，还有几口人等着解决问题，林峥渡带着任星，和好几个司机进门厅的时候，都以为他们是严重的打架斗殴。

林峥渡没大问题，就是撞击弹起来的玻璃片刮了手臂。

以及脑袋被震得太晕。

两辆车车牌都是假的，白车司机重伤送院，黑车在他们被撞前就换道离开了。

好一个混淆视听，任星在调解室里捧着纸杯，寒意爬上身，当初自己父亲也是这样吗，在马路上还没来得及为所过的一劫松气，就被伺机多时的另一辆车夺去性命？

他手臂肌肉都在抖。

林峥渡的手臂绑着绷带，手指也有创口，大的缠了创可贴，伸出手来捏捏他的手臂：“这次痕迹太明显了，查得到。”

任星撑着桌子，老感觉肺内的空气无限膨大，要往外撒，但都堆积在气管里，卡得他都说不出话。

只能弓着背才能舒服点。

林峥渡摸着他后背顺气，想着是在路上吓严重了，要张口，先被他突出的脊骨惊了一下。

任星的微博里有许多生活照，甚至不乏时尚妆造封面，有几张露过上半身，他不胖，被粉丝赋予了薄肌少年。

骨感与力量并存。

现在的任星看脸确实比楚驰隙的时候棱角显了许多，面部轮廓几近完美，但显出不健康的整体感。

大学时候楚驰隙喜欢吃肉，最轻的时候脸颊都带着圆，林峥渡老爱在接吻或情动的时候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他下颌让人微微抬下巴。

如今的每次触碰他都清楚这人瘦了，分量轻了许多，但没想到布料下会摸到这么清晰的骨骼。

不心疼是假的，除了心疼他还有口被困住的气。

忍不住伸手环住这单薄的身体。

“已经联系负责那片路段的交管局查了，”警察拿着记录单过来，“查了一下那辆白车，破二手车，天气又热发生故障。”

任星的瞳孔颤抖：“没有其他的吗……”

他不信。

“没有，”警察的表情也满是可惜，“监控也显示是突发事故，你们要看看路段监控吗？”

任星不想经历第二次，绷起了唇角。

林峥渡一脸闷：“那黑面包车呢？”

警察这才笑起来，他来时严肃，身材健硕，一米八近一米九的个子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会笑起来都没轻松几分，但语气缓和下来：“黑面包车司机我们会尽快找到。”

“我和交管大队队长看的时候都惊了，”警察伸手敲了一下案件单，“光天化日的，真敢。”

任星这才愣住。

林峥渡拉着他介绍：“他叫刑赫诏，我高中同学。”

刑赫诏“啧”了一声：“现在就高中同学了？是同桌好吧？”

他看着任星笑：“我知道你，任星，你们那个男团，我小侄女迷你迷得不行，还偷偷去看过几场巡演。”

任星彻底懵住。

“找到黑面包车司机我一定联系你俩，”刑赫诏说，“林同学，你也帮我一个忙呗？”

林峥渡没什么表情：“事情都没办完就让我帮忙？”

“还不是和你们一块来的司机们，”刑赫诏叹气，“你看这边人也多案子也多，都僵持在这里没什么意思，那边醉酒斗殴的也在闹，这边要求找到人赔钱的也在闹，很难受。”

林峥渡让任星在调解室再坐会，他和刑赫诏出去半小时，外面的吵闹渐渐安静下来了。

刑赫诏简直佩服：“还得是林总你啊！”

林峥渡在他身边，见任星乖乖坐着，把人拉远了才说话：“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件事。”

“找人不是事吗？”警察同桌眼神躲闪，每次林峥渡一有事就不小，“怎么还一件带一件？”

林总这次要他帮忙的事情很小：“到时候那个白车司机清醒了，你告诉我一声。”

刑赫诏：“……”

“尽量吧，”他没把话说满，“之后调解也是能坐一起的啊，你要……”看了一眼身后的调解室，他继续说，“有什么是不能让任星知道的？”

他诧异：“你俩还没说开吗？”

林峥渡眉头蹙起，瞥了他一眼：“我有点怕这两人，就是之前让任星爸爸出事的人。”

他们周围人来人往，刑赫诏却如坠冰窖。

王哥再次打电话来催，任星挂了电话，拿了林峥渡的外套往外走：“我要去公司了。”

刑赫诏还想说什么，看着任星过来说话，突然陡升了一丝心惊，大小伙子往边上走了半步：“你忙就先去忙……案子有进展会给你打电话的。”

林峥渡穿上外套：“我送你过去。”

“不了，”任星看着林峥渡，也看着他的手臂，“能用警车送我吗？”

*

到了公司楼下，刑赫诏把着方向盘看三十几层的写字楼，任星对他说完再见就走了。

“怎么不跟你打招呼啊？”他纳闷，“林总，你的这位小学弟脾气有点怪。”

林峥渡看见站门口的经纪人，语气很淡：“他出事故进局子做笔录，被警察送到公司，很正常啊，和我打什么招呼？”

刑赫诏对这种行为表示惊叹：“要说演戏呢，但不对吧？他们撞的车可是你的，开黑色面包车那个人肯定向指使他们的人汇报了。”

坐在后排的林峥渡闻言拳头一捏，警车驶离公司，刑赫诏唉声叹气：“一开始我还不信，觉得任星可能就是嫌你当初做兼职没钱跑了，现在看，他遇到的事可能真不小。”

林峥渡面色更难看，拍他椅背：“现在就带我去白车司机在的医院！”

刑赫诏：“可是他还没醒……”

“那他有人看着吗？”林峥渡问，“没人看我叫秘书招人轮流守着他。”

刑赫诏：“……”

任星在电梯里深吸了一口气，这场事故对于那些司机来讲是无妄之灾，对别人来说是一场倒霉的事故，但对于他，是一场埋在心里愈合不了的口子。

是来自卫济岷的死亡威胁。

电梯上行，王哥对着他来回看：“我操那真是警车，你身上没事吧？”

任星有些头晕，电梯里空间密闭，他揣在兜里的手攥得很紧，看着经纪人又焦急又遗憾的表情，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我没事，抱歉耽误了，以后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