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机前，高黎给林峥渡打电话：“你和宋子霁，跑来马尔代夫度蜜月？”他的声音差点劈叉。

林峥渡看着宋子霁去冲咖啡，拽了拽围巾，十分冷漠地“嗯”了一声。

“怎么着啊林总？”高黎一听他声音就不对，“度蜜月还不开心？该不会是看网上的信息了吧？”

热搜撤得很快，毕竟江家姐弟和高黎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这件事江竹筠十分积极，作为林季第二大股东亲自去电璀璨，问一问怎么处理。

高黎在那边笑：“江姐不愧是我江姐，打电话过去就问，‘你们要怎么用任星捞钱我不管，他的宣传是我弟弟做，你们看着办，我弟妹也是娱乐传媒的，再影响到她的公司，你们璀璨直接关门吧’，哈哈哈哈。”

他笑得捂肚子：“挂电话前姐姐还不忘自己的初心，说璀璨不会好好管理艺人就倒闭，她完全可以接任星。”

“祝你们倒闭，”高黎还学着那语气，“有一说一峥儿，叫粉丝经营idol真的很——危险。”

林峥渡：“……”

他们有个股东群，五个人里江竹筠最激动，还在列举璀璨的罪状：

- 我说以前，任星那些事我怎么拿钱都压不下去呢！

- 感情好，狗/日/的公司自己炒热度，自己编黑词条雇职业黑粉！

江荀洲出来安抚自己亲姐：

- 别激动，这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

- 话说，那真的是你吗@ 林峥渡？你们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林峥渡：

- 记不得了。

他哪里记得这么多，来来去去和任星见过很多次面，那个评论下还有些什么照片也不得而知。

高黎阴阳怪气到极点：

- yooooooooooo

- 记不得了，你们看看他说的！

- 你去过多少次啊就记不得了？

登机，林峥渡不理他们，看着手里的票。

宋子霁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票，笑了笑没说话。

*

词条没得很快，但还是有人不带词条发图。

从任星的新金主扒到林峥渡是什么人，再在他俩中间编纂出一个离谱但可以被人信服的感情纠葛。

“就是你开始走洗白路线了，”小米看完了几十个围观群众的分析，做总结，“你黑红多年，现在急需拿奖，为了清除负面，和宣发团队的老总建立交易，林总手腕大，只要有出来爆料的通通炸号捂嘴！”

任星撑着桌子，一脸严肃。

拉了一天肚子的王哥面色苍白，又被璀璨大老板打电话骂了半天。

他整个人的脑袋里一片浆糊，眼下乌青浓重，眼眶里也全是红痕：“这都是些什么事？”

任星阴沉着脸，也想问问这都是些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和林峥渡联系得这么密切的啊？”王哥不明白，浑身都是烦躁，把公司质问他的话问出口，“什么时候私下联系的？他都去你家了！”

任星沉默。

他的沉默让王哥的烦躁更重了一层，这位经纪人看了任星五年，没有出过一丝纰漏，平时和哪些人有联系，每一个都过了他的眼，哪次活动安排不是紧跟着？

任星家里的人都他/妈/死绝了，交际圈就这么大，怎么突然蹦出个林峥渡！林峥渡前两天才结婚，怎么就和这个明星有这么频繁的联系？那个和林总同父异母的姐姐怎么就能直冲冲的对付璀璨！

关键是，卫济岷主动找林峥渡合作的，出事了全他妈问他为什么没看好任星！

他上前揪住任星的衣领，把小米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王哥你别动手……”

王哥在气头上，抬起手肘要撞小米，任星抬起前臂拽着小米往身侧掩。

后腰猛地磕在木桌上，任星被王哥拽着衣领仰起头，他忍不住吃痛的抽了口气。

暴躁的声音在耳边，领口的手因为愤怒而爆出青筋，王哥浑身抖得厉害。

磨后槽牙的声音吵耳朵，王哥似给他最后一次答话的机会：“你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任星面目胀红，被强迫着踮起脚，咽喉被勒得窒息，太阳穴边的青筋突起，小米在他身边，赶紧把人扶住，快哭了：“王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王哥完全不听：“去你/妈/的好好说！”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与任星的对话，有好几次，好几次叫他早点回家，好好陪老婆，最初第一次是自己没起来床，任星在医院陪卫希！

“是那次吗？”他满眼血丝，“我说你这么好心这么听话，说自己去公司，那次就和林峥渡去家里了吧？他再送你去的公司？在你家操/完你再他妈送你？”

任星的后腰又在桌沿磕了一下，脚下一软，碰倒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剧本砸在手边。

脖子得到解放，他撑着地板剧烈的咳嗽。

王哥叉着腰抓头发，盛怒之下抬脚要踢他，被小米抱住了腿。

他喘着粗气问：“卫总说了会让你红让你红的！你在着急什么！”

“拍了这个戏，你只要好好演，就能让你拿奖，你在等不及些什么？”

等不及些什么？任星攥着拳头，垂下眸子看着手边的剧本，硬撑着站起来。

他咬了一下唇肉，憎恨得眼底一片血红：“在急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你们想要我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任星扯动嘴角一声冷笑：“装什么装啊？我和林峥渡的事，不是你们让的吗？”

王哥一怔，小米更是惊讶地在边上瞪大了眼睛。

任星的语气很平静，看着王哥的样子十分无辜：“不是你们当时，把我送到林峥渡手里的吗？我发现他比你们宣传得更正面，比你们制造的热度更大，我选择他有问题吗？”

“这些不都是你们教我的吗？用我自己为条件去换，在没有能力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就是筹码。”

他看着王哥逐渐起伏巨大的胸腔。

“你可真是好样的任星。”他比了大拇指。

任星依旧没有激动，嘴角反而挑着笑：“我很快火起来，你们卫总应该很开心啊，难道这样火起来不是按着卫济岷想要的方向在发展？觉得林峥渡是个意外，是你们控制不了的存在？”

“到底是谁这么急不可耐啊，那些黑热搜和那些冒出来的‘粉丝’，”他的眼底显现出直白的厌恶，“有多少是卫济岷安排的啊？你回去问问璀璨，问问你老板。”

王哥摔门而去，小米在房间里简直不敢说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紧张的空气里手足无措，但好像，长期以来的诡异关系就此出现裂隙。

任星撑着桌子坐到椅子上揉额头，两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到极点，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米出去也不是，立在这里也不是，来回走了几步，看着他被勒红的脖子磕磕巴巴：“你没事吧？你有事要和我说。”

“我没事，”任星用手掌包住额头，嘴角咧出弧度，“我很好，非常好。”

你非常不好！小米在心里喊叫。

*

第二天是小米叫他去化妆的，说王哥昨晚就坐飞机回公司了。

这样也好，任星在保姆车里安安静静的化妆。

等化妆师走，小米才拿出几张膏药：“你要用一下吗？今天要走很久的路，你的腰，昨天……”

任星昨晚睡觉的时候看了一眼，已经青了，想到今天的拍摄时长不短，微微前倾趴在桌上：“你帮我贴两张吧。”

小米赶紧上前，撩开他衣摆的时候吓了一跳：“很大一块！”

几乎覆盖了后腰的两边，王哥那两下真的用了十成十的劲。

这得多恨啊……她后背发凉。

任星没出声，下巴放在手臂上，看着车外的人，说：“小米，是林峥渡叫你这么做的吗？”

小米的手抖了一下，任星感受得明明白白，小姑娘说不了慌，从那个保温杯开始就一直在紧张。

“我什么都没干……”她慌张，“我就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任星偏过头看，看她半蹲在地上仰头，泫然欲泣的眼红曳曳的，十分委屈：“我不知道王哥能拉一天的肚子，也没想到林总会做这么大……”的事……

任星叹了口气，贴了膏药的地方暖烘烘的，他把衣服扎好：“你害怕吗？”

小米摇头，想起昨晚上的事又缩了一下脖子。

“后悔答应林峥渡吗？”他又问，“你要是怕，就离职，不要在璀璨待了，去找林总，让他在林季给你找工作，林季也有艺人，你一样可以做生活助理，不会像我一样……”

一样什么？任星找了一个形容词——危险。

她一个挣钱糊口的小姑娘，没必要牵扯进来。

但小米却哭了，她像一个即将被抛弃掉的棋子，被按在凶险的位置，却要被撤走。

“我不，”小米眼里有倔强，“好不容易把王哥弄走，我不能离开你。”

任星呼吸一滞。

“你现在拍戏不能没有一个助理，”她十分坚定，“我做了你两年的生活助理，平时生活上却没沾一点，拍戏再不跟着就是不守职责！”

越说越严重。

她表态：“我就是很看不惯璀璨，你当时发烧，都叫你跑活动拍戏，以前你，你发高烧巡演那次，我就在你们演唱会的现场！”

那时候她还不是生活助理。

任星直直的看着她，到导演助理来喊都没作声。

今天拍几组走动的图，沈渠斌天天都要出门采风找写作灵感，几个月几乎是把整个海邦小镇都走了一遍。

这也算轻松，几乎没有台词。

关于任星新金主的事，所有方面都采用淡化处理，不给热度不成词条，就算有人要大规模的制造话题，江竹筠天天趴网上看着。

任星往常都不理会这些，但如今这次搞得他十分不舒服。

从微博上下载的图片和动图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抓着手机，把好几个人的联系头像都过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除了白天拍，晚上也拍，沈渠斌灵感枯竭的时候，还会去码头边的渔场转。

虽然那时渔夫们都收了工，但夜里的潮汐，和码头上微弱的灯光，能和小说家发出灵感的碰撞。

沈渠斌坐在石墩上，看着脚下的海水，灯光如一片片闪动的鳞片。

他半蹲下来，看着海面上印出自己的影子。

这里有个背部特写，当时沈渠斌看着倒影，脑子里灵光乍现，构思出一个极尽完美的杀人凶手形象。

但这条，任星被卡了好几次。

导演把他叫到跟前看：“你这个背影除了表现一个孤独的作家形象，还需要表现看到倒影时候有灵感的激动，亢奋，但灵感的具体轮廓没有成型，需要仔细去看，还有，沈渠斌是个悬疑小说家。”

他又说：“你想象一下，当你对某件事，没有出路的时候，找不到解，突然有了一个办法一个思路，但它又不那么被正常思维接受，也还不够具体，你得仔细琢磨。”

任星再次站到海边，要说找出路，任星找了五年，唯一能在想到出路，并为之激动到亢奋的，就是打算杀了卫希的那一刻。

但这很具体，他的思维一转，想到了林峥渡，目前的局面似乎有了模糊的解法，但确实满是不确定性。

他的背影在镜头下先是直的，再缓缓偏移，当想到那天卫希没有吸上药，生捱两分钟的时间，就能救无可救时，他的膝盖慢慢弯曲，眼底浮现微弱的光芒。

任星在水下的倒影慢慢变化，变得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成为了一种很扭曲的东西。

旋即又想到被林峥渡阻拦，说不止有这个方法，还有第四条路。

第四条路……任星的眉眼又轻轻蹙起来，一点点迷茫在眼睛里，但想到现在第四条路正在进行，迷茫和清晰在眼睛里，被摇曳的水光拉扯。

膝盖彻底弯曲，他半蹲下来，从体态的变化展现情绪。

导演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过”，任星从思考度假山庄、思考卫希和林峥渡的事里脱离出来，没着急起身，闭了一瞬间眼睛缓气。

再睁开眼，他看见海里的影子大幅度的晃动了一下。

接着看见个埋在水下的人！

黑发丛如摇曳的水草，他刚要往后躲，却被冒出来的这个人整个抱住脖子，硬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