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规律的服药,清淡的饮食,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沈耀星的喉咙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吞咽时还会有不适感。
早上九点,头脑还不清醒,沈耀星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滚向林寒江的方向,打算躲在枕头里醒醒神。
结果半路上撞到了“墙”。
沈耀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意外地对上了林寒江精致侧脸,大脑立刻启动。
不对,这不对,他醒来的时间点是林寒江工作的时候。
他从不给他留下背影的,也会为了避免尴尬,就算不工作也会先起床洗漱去健身的。
今天是什么情况?
难道轮到他接受早起的折磨了?
沈耀星有点懵,努力让刚启动的大脑运转,得出可能的答案后,把被子全部盖在林寒江身上,然后打算轻手轻脚地起床。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这种小事还是能思考和做到的。
结果脚才刚迈出去,腰身一紧,突然被揽了回去。
体温相贴的那一刻,沈耀星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这样……真的很不对。
离得太近了……
有点太热了……
沈耀星握住他圈在自己腹部的手臂,刚醒的嗓音有些哑,没有半点攻击力,“我要起床……”
林寒江没有回应,呼吸平稳。
沈耀星绝对不相信他睡着了,这个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他立刻紧握住他的手腕,竭力试图摆脱他的控制。
林寒江随他的意,减弱了力度,就在沈耀星以为自己即将自由时,手腕却被牢牢抓住,并被稳稳地按在了胸口。
沈耀星,“……”
他又被欺负了。
证据确凿。
“别乱动。”林寒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磨砂感,有种无法言喻的独特韵味,久久回荡在耳边。
沈耀星不禁脸红,原来刚醒的林寒江是这样的。
更加难以抵挡了。
“你松开……”沈耀星感觉全身都不对劲,很想从被窝这个隐形的蒸炉中逃离,但由于贴得太近,感受得太清晰,想动却又不敢动。
沈耀星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回来后,他觉得自己能硬气一点了。
“林寒江……”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他拖长了尾音,“我要起床。”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更多的不对劲,脑子里莫名地响起警报。
“嘘。”林寒江扣住他的双手,鼻息喷洒在他的后颈,“乖一点。”
沈耀星缩了缩脖子,意识到什么后,连回应都不给他。
他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林寒江不去上班,为什么要这样抱着他。
沈耀星不信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
但是为什么啊?
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直到林寒江回笼觉睡醒,松手放人,沈耀星也没想明白。
当然,没想明白也不影响他以最快的速度奔下床,远离那个一大早就欺负他的混蛋黑心鬼。
吃完早餐后,林寒江西装革履地出门了。
沈耀星看着那个冷酷无情,人模人样的背影,再联想到今早压迫他的混蛋,顿时产生了种割裂感,但又不会觉得太震惊。
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林寒江是个很少表露情绪的人,并没有在意的东西。
别墅里的大家都知道林寒江对他好,但也知道,沈耀星是个说丢就能被丢走的人。
也是因为有了六年前那一出,李姨才会苦口婆心地跟他说那样一番话。
让沈耀星趁现在能捞到好处就捞,别把希望寄托在林寒江身上,不然等哪天被丢了不仅什么也没有,还没生存能力。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沈耀星离了林寒江就活不了。
但事实上,沈耀星这六年自己在国外,有在认真照顾自己,只是会控制不住难过而已,并没有消极对待生活。
他体质一直都很差,被林寒江精心养了这么多年,依旧容易生病,体重降下来是难以避免的事。
沈耀星确实渴求着林寒江的温情,也觉得自己离了他好像什么也没有了,生活很难过得下去。
但等到他真正要面对这件事时,一切又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因为林寒江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不要依附任何人而活。
在林寒江的引导下,沈耀星逐渐学会了如何挑选新鲜的食材,识别各种洗护用品,并深入了解不同品牌的优缺点。
在加入这个家庭之前,沈耀星的生活相对简单,许多日常知识他都一无所知。然而,即使在新的环境中,他依旧得到了很好的关照。
自那天有关独立的讨论之后,林寒江便有意引导他学习各种生活技能。每到过年时节,他会安排所有佣人休假,只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他们会一起去市场选购食材,亲自动手处理,烹饪美食;也会晾晒衣物,以此检验他在生活自理方面的进步。
一旦沈耀星掌握了某项技能,林寒江便不再让他继续练习,他的目的在于培养沈耀星的基本生活能力,而非让他精通。
在思维培养方面,林寒江会利用空闲时间带他去参加讲座、音乐会,体验各种新鲜事物。遇到难题时,他也鼓励沈耀星独立解决。
那时的林寒江年仅20岁,虽然年轻,却显得比现在更为严肃。他的肩上似乎承担着沉重的责任,每走一步都留下深刻的痕迹。
然而,他从未在沈耀星面前表露出任何疲惫、烦躁的情绪。他隐藏起自己的疲惫、冷漠和恶意,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疏离和厌恶。
在沈耀星面前,林寒江总会显得更为放松。至少,他从未在他面前皱过眉头。
有一次,沈耀星偷偷去集团找林寒江,无意间看到他冷着脸,将助理骂得痛哭流涕。那时的他年仅20岁,却已拥有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不敢直视。
回到家中用餐时,佣人们察觉到他心情不佳,纷纷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唯有沈耀星得以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揣测着他是否已经消气,是否会将自己一并责骂。
然而,他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林寒江淡然地看着他,“专心吃饭。”
一如既往的冷漠,却让沈耀星感到安心。
他可以冷漠地看待他,与他说话,但在行动上要让沈耀星明白,他并非真的要冷落他。
然而这种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后来林寒江确实很忙,确实冷落了他,频繁飞往国外,时差也成了他们的隔阂。
沈耀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能感觉到他有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像是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一旦力度松开,不知道是会断裂,还是会反弹得惊人。
尽管如此,他仍如同一尊雕塑,稳稳地站在沈耀星的前面。
沈耀星可以看到他的背影,感受到他的坚定,但不知道他内心是否完好无损,不知道他表面是否有裂痕。
他开始减少去找林寒江的次数,减少了许多无意义的分享。
这样应该能给林寒江腾出更多的时间吧?
沈耀星真的很重视他,总是克制着自己的渴望,放任内心的矛盾不断滋生,用他那个年龄段能想到的方式给他分担。
直到他发现,减少的一切使他们的距离变得更远,他才意识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一旦习惯了保持距离,关系似乎也变得陌生起来,连普通的交流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顺畅自然。
只有当林寒江不出门,在家里休息时,他们依旧相拥入眠,才勉强证明他们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沈耀星对林寒江还是很了解的,但了解并不意味着他能看透一切。
林寒江擅长隐藏,没有人见过他最真实的一面。
但只要他表露出一点点,沈耀星就能及时发现并接受。
林寒江隐藏的阴暗面,对他来说,反而是了解他的全部的途径。
所以他从不排斥。
“唉,你和你们家林寒江怎么样了?”
在光线昏暗的清吧里,赵安泽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这次在裕景婚礼上突然和他重逢,他有什么反应啊?”
裕景忙着度蜜月去了,但沈耀星将银行卡给他转交给林寒江的行为,毫无疑问让朋友知道了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沈耀星垂着眼,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龙舌兰的辛辣瞬间占据味蕾,随后柠檬的酸涩也逐渐浮现。
“没什么反应。”沈耀星回答。
只是更加欺负他了。
“啧,那大冰块,”赵安泽也拿起酒抿了一口,“没反应你就刺激一下他的反应啊。”
“不然你这暗恋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啊。”
沈耀星顿时瞪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心思外露很警惕,“不许说。”
“再说,林寒江他都有爱人了。”
“什么爱人,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夏沐晨吧?”赵安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后知后觉地问道。
“嗯啊。”沈耀星枕着脑袋,看似不在意的应道。
“噗哈哈哈,什么爱人啊,顾言都跟我说过,那明明是林寒江他这些年花钱雇来的,听顾言说,是为了应对各种催婚。”赵安泽笑得毫不收敛。
“真的?”沈耀星不可置信。
但似乎一切有迹可循。
“顾言说的还能有假?”顾言是林寒江的特助,和赵安泽非常熟络。
哼!这个混蛋,居然假装说自己有爱人了!
就为了气他,真的是个混蛋!
夏沐晨那么善良,林寒江也利用着他!
沈耀星想到这,脸霎时有些黑。
赵安泽还想继续嘲弄他连这都看不出来,沈耀星直接打断:“闭嘴。”
“好好,不说,我们换个话题。”赵安泽依着他。
“让我们聊聊你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吧。这么久没见面了,你最好多告诉我一些,否则我会立刻改掉对你的昵称,以后就叫你烂木头!”
与沈耀星的内敛和羞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安泽的直率和大胆。
他总是能够毫不吝啬地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
沈耀星很佩服他的这种能力,也在暗自向他学习,然而那些思念和爱意,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
他觉得表达自己的情感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想象一下,如果他告诉林寒江:“我很想你”,却只得到一个“哦”,或者是“哦,那又怎样?”的回应。
那场面,那气氛,沈耀星一定会羞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无法预料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住期望之外的结果,所以沈耀星选择保持沉默,坚决不说,除非对方能让他满意。
“国外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沈耀星回想起这六年,学习,演奏,偶尔上课被点名,或者和朋友们在家小聚……
“哎呀,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特别的,比如你们系的什么三角恋,四角恋,五角恋……”赵安泽手里拿着酒杯,一旦说起八卦来,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只有他一个人的光芒在闪耀。
赵安泽向他挑了挑眉,“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人追求你啊。”
沈耀星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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