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星不由自主地点头，确实美得令人惊叹，美得他想要扯过手边的窗帘，将林寒江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

店长和店员们也悄悄聚在试衣区外，欣赏这一幕，心中激动万分。

因为迄今为止，能完美驾驭这套西装的人寥寥无几，多数人要么被衣服压制，要么缺乏应有的气质，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裳。

店长多次冲动地想拿出手机拍照，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只能忍痛放弃记录这绝佳的衣架子。

林寒江很快又换上了那套粉色西装，展示给沈耀星看。

与先前的尊贵傲气不同，低饱和度的浅粉色巧妙地柔和了他的凌厉，为他增添了一抹令人陶醉的温柔，眼角眉梢也似乎多了几许缠绵之意，对所有人都是深情款款。

沈耀星暗想，如果他愿意手持一束玫瑰，那么自己肯定会答应他的约会邀请。

“我们穿着哪一套离开？”林寒江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表，他们在西装店逗留的时间远超预期，原因自然是在试衣间里那段意外的欺负戏弄。

林寒江是个对时间有着近乎苛刻要求的人，日常出行，手表如同他的第二颗心脏，一旦预定计划稍有延误，便让他变得焦躁不安。

然而，在沈耀星面前，那些关于时间的条条框框似乎自行解体，消失无踪。

在沈耀星的陪伴下，林寒江常不自觉地让时间溜走，将每一刻转化为两人未来珍视的宝贵记忆。

最终，那身不小心沾了泪痕的西装还是回到了林寒江的身上，而另外挑选好的两套则由店家打包放到车上。

沈耀星带着一抹红晕，不远不近地跟在林寒江的身后，还为刚才的瞬间感到害羞，不好意思直面他。

林寒江不想让沈耀星等会吃晚餐因为匆忙而影响消化，于是向身后伸出了手。

很快，沈耀星便跟上了他的步伐，手与手紧握。

当掌心相触，两人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们走进一间中式餐厅，迎接他们的是热情的笑脸和恭敬的经理。引导至一间宽敞的包厢，墙上山水画与中式家具相得益彰，古典高雅的气息在水晶吊灯与壁灯的映衬下更显浓郁。

菜单递到沈耀星面前，他点了自己最爱的芝士焗龙虾。林寒江则追加了两道餐厅招牌菜和一份汤品、甜点。

服务员退下后，包厢内一片寂静。沈耀星忍不住瞥向林寒江的衣服，忆起在西装店内，自己离开前的那次欺负。

关于“选哪套离开”的问题，沈耀星给出的答案是：“一件都不要穿。”

在他看来，这些衣服是自己挑选的，应当只为自己而穿。

林寒江既大方地包容他的小心思，又坚持着自己的混蛋形象，调侃道：“沈耀星，跟人谈判要拿出足够的利益，否则没人会甘心听从你的。”

沈耀星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但眼看着林寒江就要穿着粉色西装离去付账，他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沈耀星唤道，眼中羞涩与愤怒交织，他轻轻摇晃林寒江的脸庞，显得既可爱又令人心动，“你换回来吧，别这样出去。”

林寒江终究忍不住又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换回了原来的西装。

这就是沈耀星被“欺负”的全过程。直到他们走出店门，沈耀星的脸依旧红扑扑的，他还牢牢记住了店内那位销售姐姐那闪闪发亮且充满爱意的大眼睛，那些目光一路跟随，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不久后，美食上桌。

沈耀星的手机微信声连连响起，赵安泽因他久久不回消息，信息轰炸。

沈耀星回了简单的三个字：【在吃饭。】

赵安泽终是安下了心，【没事就好，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

沈耀星仅回了一个俏皮的表情，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实际上，他确实遭遇了“不测”……

只不过这个“不测”是他将林寒江带出了国门……

若要严谨来说，是林寒江自愿跟随他的脚步，最初，沈耀星不过是想悄悄地带走他的枕头罢了。

如今，枕头幻化成了真人。

他也不再担忧，在异国他乡会因不适应而辗转反侧。

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演变成了何种境地？

沈耀星并不甚明了，今日的一切既出乎意料，又似乎水到渠成。

他本以为自己将再次被林寒江抛弃，却在极大的恐慌中听到他低语：“带我走吧。”并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那份温暖填补了六年前留下的伤痕，虽未立即痊愈，但至少沈耀星已感觉不到疼痛。

曾经的留学恐惧不复存在，曾经排斥的晴朗天空如今也正中他的下怀。

他不再祈求被留下，不再提心吊胆揣测林寒江内心的想法。

因为那个人已毅然决然地抛下工作，决定与他同行。

他坚决地告诉他，从未想过放手。

等学业完成，自会归来，这句话也表明，林寒江同样在六年间期盼着他的归来。

那一刻，沈耀星所有的焦虑都得到了缓解，只余下伤痕尚需时间治愈。

他想要林寒江长久地陪伴，耐心地安慰，直到那份分别的痛楚被淡忘，他才会给予原谅。

从出发的机场到现在，沈耀星在心中一次次地为林寒江减分，直至归零！

他怎能如此对他，半小时内竟欺负了他两次，分明没有安慰的意思，真是过分至极！他绝不会轻易原谅！

沈耀星愤愤地戳着碗中弹牙的虾肉，仿佛那就是某人的脸颊。

林寒江则不声不响地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边。待他戳够了，准备安心用餐时，才轻声道：“沈耀星，又是谁家佣人能享受到你这样少爷给盛汤的服务？”

沈耀星的脸微微一红，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全靠他死死硬撑。

“哼，你家的。”沈耀星坦然地回答，“是你宠出来的。”

这话听着顺耳，林寒江的眉头轻轻一挑，冷漠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嗯，没错，是我的。”

察觉到林寒江情绪的转变，沈耀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意识到，不能笑，不能让他得逞。

他决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要保持冷漠，让林寒江慢慢将他安抚。

晚餐后，他们继续前往机场。李叔帮忙处理完手续和行李，与他们告别后离开。

沈耀星望着他的背影，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倒流，引领他重回六年前的那场离别。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似乎有细雨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他不安地扭头，目光搜索着林寒江的身影。

就在此刻，林寒江已经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温柔地安抚着他：“别怕。”

“我从未离开你。”

“六年前没有，现在和将来也不会。”

“只是送你去外国学习，不必害怕。”林寒江的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这次，我跟你一起走。”

沈耀星倚靠在那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虽然并未因他而加快，但他已不再感到失落，反而内心平静了许多。

他紧紧握住林寒江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初……”

声音哽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委屈，“当初你什么不说清楚？”

如果当时他能将这些话说出口，沈耀星或许就不用在迷惘的沙漠中徘徊六年，一次次目睹幻境般的海市蜃楼，甚至在迈出那一步的时刻，还觉得眼前的美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一度以为，抱着自己的林寒江只是幻想，真正的他或许正冷漠地看着，或者在公司的忙碌中无暇顾及机场的离别，更别说陪伴自己远行。

“我不会轻易许下我无法实现的承诺。”林寒江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那时……”

每一次提及往事，都是在他们心中刺上一刀。

但他们都明白，正是因为那些悬而未决的事，他们才难以释怀。

即使再痛，他们也必须面对。

“如果我没有成功，我打算让你在国外永远定居。”这是最保险的选择。

在国外，没有人会知道林寒江对他的深情关注，也没有林家的纷扰，沈耀星可以依靠自己，凭借林寒江给予的财产自由生活，结交众多朋友，沉浸在那份自在之中。

“永远”这个词轻而易举地刺痛了沈耀星的心，他的眼眶不禁又湿润起来。

沈耀星咬了他一口，含糊其辞地压抑着哭声，“你根本不尊重我……”

独立是林寒江教给他的，享受生活也是林寒江所期望的。

这个人似乎总在为他的自由做出牺牲和让步，却从未问过他是否真的想要。

更可恶的是，他一方面任由他做出选择，另一方面又紧紧抓住他不放，生怕他真的远离。

因此，沈耀星从未真正选择过，因为他们早已在很早之前就将彼此的命运紧密相连，无论做什么都会先考虑对方。

有了牵挂，自由又从何谈起？

他们分明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林寒江却还要故作大义地给予他自由，放他远行。

林寒江，就是这世界上最糟糕、最会欺负他的人。

“是我的错。”林寒江坦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