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青给小奇洗了个澡，小奇不老实，溅的他身上都是水，他就想着给自己也洗个澡再去江知予那儿。

感觉自从上次送江知予回家，有些记忆就模模糊糊好像要浮现，他想不起具体的事件，但是他对江知予的感情自己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应该…很喜欢他，江知予…好像是也触发记忆的关键点。

但是江知予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他能感觉到，江知予不是真的想和他发生关系，也不完全想控制他，好像在观望，防备，而又纵容。

淋浴水哗啦啦冲在脊背上，顺着刀刻般的肌肉线条淌下去，很快洗浴间里水汽氤氲，方嘉青盯着雾气，看不透，好像抓不着摸不清的记忆，他习惯性得低头看了一眼腰上，腰窝纹了一条小鱼，皮肤遇水，纹身的颜色好像总会更清晰一点，好像真的把小鱼放进了水里。

失忆以来，这条刻在身上的小鱼是唯一陪着他的东西。

在纽约公寓那天，他大概是焦虑症发作，正准备吃药，倒水时接到国内的电话。再一睁眼，眼前是碎掉的玻璃杯，手里紧攥的药片，和一段一分钟前的通话记录，什么也不记得了。

手机里信息也很稀少，他大概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仗着自己记忆力好不给任何人备注……

从聊天记录看一分钟前的通话对象是“妈妈”，给他打生活费的也是“妈妈”，对方账户名字显示“秦**”，失忆后生活费每三个月照常打过来，但是这个电话再打回去怎么也打不通。

方嘉青陷入茫然。

后来发现身上的纹身，他记不起为什么纹，但总觉得有什么含义在的。

心理医生说，解离性失忆的原因不是外界刺激，刺激是诱因，更主要的是刺激后的自我保护，很可能记忆让你痛苦，这是你自己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自愿把一切都忘了，却把一条小鱼刻在身体里，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

方嘉青除了把猫带来了，还带着猫粮、猫砂、猫碗、猫窝、猫玩具、猫爬架子……

江知予一打开电梯门就看见一人牵着一猫，还有这小推车上的一大堆。

“进来吧。”江知予给他扔了双拖鞋。

猫不大，但是很大胆，方嘉青一放开牵引绳她就四处嗅嗅，巡视一圈领地，最后试探得蹭蹭他的裤脚，看他没拒绝，噌得一下跳到他腿上，碰得他腿一歪，一只脚掉下踏板。

方嘉青似乎紧张了一下，想上前，不过江知予自己把腿捞上来了。

他摸摸猫的背毛，

“它叫什么？”

“小奇，是只小母猫，刚满四个月大，我在小区垃圾桶边上捡的，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种，已经打完全套疫苗驱过虫了。”

“小奇？”

“嗯！《甜甜私房猫》的主角叫小奇，你不觉得她们长的很像吗？”

这像吗……甜甜什么东西？我又没看过。

“嗯，挺像的，挺可爱的。”

江知予一直呼撸毛，小奇就在他腿上把自己团成了一团，打起小呼噜，像台小发动机。

“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江知予挑眉。

“真的，平时我摸她两下她就不耐烦，洗澡剪指甲更是一点都不配合。”

“你进组多久？”

“三个月，快的话两个半月。”

方嘉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洗澡大概一个月一次，指甲长了就剪一剪，怕她乱抓，我没注意过多久剪一次。”方嘉青挠挠头。

“都可以交给宠物店做的，她出门很乖，不会应激。

江知予点点头，听起来不麻烦。

“中午一起吃饭吗？我请你，或者在家吃？”

“好，在家吃吧。你做饭？”江知予答应得很痛快。

方嘉青一脸“包在我身上”。

江知予给他指指厨房，说不常用，缺什么了自己去买，然后抱着猫进了书房。

江知予也知道他会做饭，而且做的很好。

上大学开始，江知予有机会接触公司业务，明里暗里都发展，方钧给他的是老业务线，改不动也砍不掉，个个都是硬骨头。

大四有段时间，他老出去应酬，那些老家伙爱拿乔，不喝酒不让下桌，一瓶瓶地灌他，他酒量都是那段时间练出来的。

经常回来的时候就是半夜了，有一次他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胃里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钝痛。

他扶着洗手台站起来，给自己冲了把脸，凉水让头脑清醒了一点，但是胃里疼得更明显，他意识到自己晚饭没吃几口东西，有刚才估计也吐干净了。

方嘉青听见动静过来，轻轻敲洗手间的门，

“哥？”

“你还好吗？”

江知予抬头照了下镜子，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头发被刚刚的洗脸水打湿了，有几绺垂在额头上。他一手压着胃，一手掐了两下脸颊，稍微有了点儿红晕，才转身打开门。

“没事，晚上喝酒了，你快睡吧。”

江知予拜手赶他，出门的时候步子稍微有些不稳，方嘉青一下扶住他胳膊。

“哥你胃难受吗？”

江知予极低地嗯了一声，不想掩饰了，单手压着胃往地上蹲。

那时候方嘉青身量还没他高，捉住他一边胳膊，半扶半抱地把他扶到床上，说给他下楼买胃药。

他想说不用买吃两片止痛药就行，但是看小孩担心，没说出口，迷迷糊糊把自己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嘉青好像回来了，门外有细碎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方嘉青端着一小碗粥和一盒药过来。

“哥、哥……喝口粥垫一垫再吃药。”

江知予摇头，方嘉青就把他按在胃上的手掰开，把人扶起来硬喂了一勺。

很鲜的咸粥，不知道放了什么，江知予一口气吃了小半碗。

后来类似的事发生了挺多次的，方嘉青从来没说过让他少喝，但是每次胃疼了都会照顾一下他，做饭次数多了，有时候周末还研究点花样问他好不好吃。

每次江知予问他，大半夜不睡上课不困吗？上学不累吗还有精力做？

方嘉青都说，他聪明，学校那点知识学起来易如反掌。行吧，江知予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小孩以前连跳两级现在还能考年级前几。

说来也奇怪，方嘉青这性格打小和家里人谁都不亲，方钧和秦素兰也不怎么管他，都是阿姨带他多，而方嘉宁和他差了八岁，两个人也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从小就叫方嘉宁都叫“大哥”，反而叫他“哥哥”，长大了又一口一个“哥”，两个人关系一直不远不近，交集却是最多的。

江知予突然有点怀念那时候，也是这个情景，两个人之间却没有隔着这么多事情。

方嘉青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在厨房摸索了一会儿，还挺顺手的，基本厨具和调料还是有的，就是这冰箱，一打开，可以说是一点正经东西都没有，上层就几瓶电解质水和芝士，冷冻层放了点面包片，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速冻水饺。

不知道江总是天天在外面吃大餐还是爱吃白人饭。

方嘉青不自主得捏紧了冰箱门。

他和江知予打了个招呼下楼买菜，买完站到门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他家钥匙，方嘉青试探性地摆弄了一下密码锁，

1120#

滴——

门就这么水灵灵地开了，方嘉青自己都愣了，他不知道这串数字什么意思，也根本不记得什么密码，但是就是觉得应该这么按。

方嘉青有些心虚地轻轻关上门，进厨房前悄悄从门缝向书房里看了一眼，江知予坐在电脑前，戴了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反这屏幕光，他偶尔点点鼠标，好像在处理工作，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方嘉青松了口气。

方嘉青叫他吃饭的时候刚好饭点，江知予倒是不饿，因为他很少在饭点吃饭…

不过方嘉青做的饭挺让人有胃口的，卖相很好，三菜一汤，米饭也颗粒饱满。

江知予尝了一几筷子，酸辣鸡胗控制在下饭又不辣人的程度，搭配着炒油麦菜吃更清爽，西红柿炒蛋咸口的，但是味不重空口吃都好吃。

还是以前的味道。

这小子失忆到底忘了什么……

“厨艺不错。”

江知予忍不住夸一句，方嘉青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感觉自己对面坐的只大金毛，大尾巴摇得像要起飞的螺旋桨。

江知予吃的不多，和别人比不多，其实和他自己以前吃饭比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在方嘉青不计较这些，心情看起来异常得很好，一个人吃一桌子菜都不在话下，连他吃剩一半米饭都进方嘉青肚子了。

两个人给小奇喂了把猫粮，方嘉青教他放多少猫粮、怎么用猫饮水机，两人一猫意外地和谐。

送走方嘉青，江知予瘫在沙发上发食困，感叹好舒服啊，突然觉得自己真该包养一个、或者找个老婆？

-

方嘉青关上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头痛席卷而来，他不再假意维持，脸绷得紧，眉心狠狠蹙起，倚着门板缓缓坐下。

再睁开眼，瞳孔中已经一片清明，一双野狼一样的眼睛，在虚空中不知道盯着哪里，良久，方嘉青恢复冷色，站起身来离开。

车停在市北疗养院门口，方嘉青打开车门，冷气瞬间刺过外套钻进身体，暮秋的长风把他的头发吹起。

长港的秋已经很深了，银杏叶飘零，满地金黄，踩过去沙沙作响。

方嘉青：都想起来了，原来我回来是为了攻略我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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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