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竞墨等来的不是灭口，而是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狐族的长老。”乞丐说：“你叫我狐长老就行。”
她看着狐长老，一副乞丐的打扮，脏污遮盖着脸，看不清五官，谈吐文雅，抬手间气势仍会泄露几分。
方竞墨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身上只有一个铜板，真要灭她口，她逃也逃不了，便礼貌回复了个假名：“你好，我叫冯晓华，是个普通人。”
狐长老：“来自异世的普通人？”
方竞墨看向对方，听到异世这两个字眼底划过一丝冷冽，她歪了歪头：“真的是普通人。”
狐长老轻嗤一声，显然没信。
方竞墨耸耸肩，不管她信没信，也不再开口。
突然，一声呻吟响起。
狐长老顿时不再管方竞墨，立马扑到稻草堆里，掀起破布，顿时破庙中充斥血污腥臭味。
狐长老看到少主一直未痊愈的伤口边缘，血肉腐烂，污血流出来，是黑色的。
是毒。
狐长老目光严肃，指尖一闪，下一秒庙内明亮如白昼。
方竞墨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见这种玄幻的画面。
现在是晚上，未免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但方竞墨也没问。
这一主一仆应该是有自保手段。
方竞墨只是猜测，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破庙都被结界保护住，但从外界看依旧是漆黑的破庙，和往常一样。
一阵呻吟过后，稻草堆里躺着的少年突然指尖抽搐，全身伤口又开始流血。
狐长老瞄了眼旁边站桩的方竞墨：“帮我搭把手。”
方竞墨对狐长老先开这个口一点也不意外，她上前，垂着眼睫：“怎么帮？”
“帮我把他扶起来。”
“好。”
方竞墨将少年扶起，少年轻如纸张，衣衫极薄，体温极低，胸膛起伏几乎察觉不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生息。
她看着狐长老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枚丹药，捏着少年下巴，就把丹药塞进去了。
手劲极大，少年下巴顿时有了青印子，在苍白的肌肤上很是显眼，好久都没消下去。
方竞墨：“……”
但狐长老神色如常，而后右手一翻，光芒在指尖闪烁，那微光遮住少年整个身体，等到方竞墨感觉自己的双手发麻了，她听到狐长老说：“好了，剩下的我来就行。”
“好。”
之后狐长老把少年扶着依靠到墙壁上，自己也在一步远的地方倚着墙坐着观察少年的情况。
方竞墨看着狐长老脏兮兮坐在稻草里，沉默不语，乱糟糟的头发遮住脸上情绪。
随后，听到一声响。
方竞墨望过去，少年从口中喷出恶臭难闻的黑血，而后不断有血从他口中流出。
然后不仅是嘴，眼睛、鼻孔、耳朵也在不断渗血。
方竞墨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画面，眉头一跳，看向狐长老：“你家少主流血了。”
“没事。”狐长老面色如常，坐得纹丝不动。
方竞墨看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也稳了稳心神，坐到狐长老对面，尝试开口：“我有问题要问你。”
狐长老言简意赅：“问。”
方竞墨修眉一挑：“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从异世来的？”
“看到的。”狐长老眯起眼睛。
“嗯？”方竞墨有些懵。
还没等方竞墨问，狐长老便又继续道：“我能能看见因果，刚见你的时候，你的因果线并不在这个世界。”
“不过你可以放心——”狐长老瞥了眼她：“现在你很安全。没人想要你的命，你只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个世界的普通人。”
普通人方竞墨：“……”
没人要她的命就行。
方竞墨盘着腿，支起下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吗？”
狐长老道：“不知道。”
“好吧。”意料之中。
而后她又问，“你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们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狐长老眯起眼睛，原本狭长狠厉的眼睛越发狠厉，几乎要把这个问题嚼碎！
“那就要问问那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族拼尽全力把他从鬼门关救出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向外界泄露我族位置，谁曾想这人一出去便把消息散布出去，无数势力前来围剿我族。”
说到这，狐长老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双目发红：“我族遭受重创，夫人老爷都阵亡了，就连少主也差点保护不住。”
狐长老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方竞墨听见身后石像突然传出细微声响，她看过去。
石像裂开了。
突然，少年发出咳血声音，狐长老情绪平静下来，立马起身去检查他的状态。
方竞墨在一旁帮不上忙，看着狐族少主五官流出的血从暗红变成了鲜红，而狐长老有条不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治疗。
她支着下巴思考狐长老的话有几分可信。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这些话怎么听都过于离谱。
因果线？因果轮回还有线？
至于狐长老说他们有如此局面，是被忘恩负义者泄露了位置惨遭围剿拼死逃出的。
通篇下来都是将狐族放入一个受害者的地位……
等到狐长老把昏迷的少年又塞进稻草堆里，便看到方竞墨一脸沉吟。
狐长老知道方竞墨对自己说的话存疑：“你是在疑惑我们为什么被围剿吗？”
那张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脸骤然在方竞墨瞳孔中放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竞墨眼睛一眨也不眨：“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狐长老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方竞墨，突然双目变得幽深：“当然有所企图。”
方竞墨安安稳稳盘腿坐着，听见对方有所企图，面色如常，嘴角依旧是礼貌的弧度。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突然，她感觉天花板上有什么液体滴落，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她鼻腔。
是煤油。
她意识到不对，连忙起身，刚站直便被狐长老按住肩膀：“别动。”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破庙抖三抖。外面传来声音：“里面的人给我出来。不然我放火烧了！”
狐长老目光一沉。
“怎么办？”方竞墨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自己可以单独逃脱。
狐长老眉眼下压，显得越发凌厉，当机立断：“你带着少主出去，我在这里拖延时间。”
“你放心把你家少主交给我？”
“看看手心。”狐长老掐诀：“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方竞墨低头，她手心里便出现一枚像极了狐狸尾巴的亮光，是枚印记。
“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方竞墨接受良好，更何况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普通人，你就那么放心？”
狐长老：“这个印记可以让你共享我的修为。”随既指尖轻点方竞墨额头。
方竞墨手心印记关亮，顿时感觉自己身体轻盈，充满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
狐长老见修为已经共享，立马把昏迷的少主拎出，以手化掌，光晕笼罩在少年身上。
少年缩小，化为一只脏兮兮秃毛的小狐狸，狐长老把小狐狸往方竞墨怀里一丢，打开神像下面的板子：“你们先走，我拦住他们。”
通体红色的小狐狸悄无声息地被丢进方竞墨怀里，气息微弱，体重极轻，她不敢使劲抱：“我不知道修为怎么用？”
“用意念，你可以的。”狐长老看着她，掌风激开供台下方的稻草，漏出黑黝黝的地道，随手便把一人一狐扔进地道。
方竞墨也不再浪费时间：“行，我等你来接你家少主。”不等狐长老回复，她便沿着地道走。
地道两旁嵌着东西，发出的光柔和，足以让她看清脚下的路。
方竞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赶路上，没看见怀里狐狸爪子动了动。
另一边，狐长老把地道用稻草盖住，一掐诀，微风乍起，头发寸寸变长，脏衣被风鼓动变成红色长衫，她双目狠厉。
眨眼间便成了另一番样子。
红衣如焰，浑身闪发着杀气。
她抬起狐狸眼，锐利如剑的五官，魅惑十足，手在半空一抓，深红色长剑撕裂空间出现在她手中：“该算算账了。”
下一秒，空间波动，她凭空出现在外面，看着那群放火人的背影，长剑一挥，破空声响，直接把这些人掀翻在地。
有的人直接撞到破庙上的结界，口中喷出血。
另一边，因地道氧气不足，方竞墨不能长时间待在地道里，更别提身后不知道没有没人追。
她把狐狸揣进怀里，沿着地道往前跑，等到看见前方有些圆圆的光。
她眼前一亮，到地道尽头了。
她看着怀中的狐狸，思考着要不要丢掉，反正这些人也只是追这一对主仆。
思考了两秒。
算了，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更别提她身上还有个不知什么时候安上的定时炸弹。
她护好怀里的狐狸，手脚利落爬出地道，评估周围环境。
房屋稀少，旁边就是深不可测的森林。
像是城郊。
因为奔跑她身上出了些汗，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啊！”是女孩子的尖叫声。
方竞墨立马看过去，双目凌厉，瞳孔瞬间放大，借着月色看清了旁边的女孩。
是白天的被她吓哭的女孩。
女孩惊恐，不断后退。
也是，任谁在黑夜的森林里看到一个从地里突然钻出的人影都会被吓到，更别提这个年龄这么小的女孩子。
“小妹妹，我是人，不是鬼。”方竞墨害怕别人听见，放柔声音安慰女孩。
女孩捂住嘴，双眼惊恐，点点头。
“大半夜怎么不回家？”
女孩没说话，只是看着方竞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方竞墨害怕后面有人追，但她对周围不熟悉，总不能直接强闯民宅，大半夜的躲进森林也不安全。
她低头问：“小妹妹，我可以去你家里躲躲吗？或者说这有没有破旧房子？我可以支付一枚铜板。”说着便把铜板拿出来了。
小女孩摇摇头，但看到铜板又点点头，带着哭腔道：“这有破旧房子……”
方竞墨大喜：“好，谢谢！”果然，无论在哪钱都是必要的。
“嗯……”小女孩便沉默着领着方竞墨去了破旧无人住的房屋。
这房屋不知多久没人住了，一进屋黑乎乎的，没有光亮，方竞墨一呼吸就感觉要吸一鼻腔的灰尘。
果然很破旧。
“床在这里，你可以睡这儿。”小女孩一手牵着方竞墨的衣角拐进一个房间，一手指着床。然后冲方竞墨小声道：“铜板……”
“好，谢谢。”方竞墨把铜板放到小女孩手心里，指尖碰到女孩的肌肤，很凉。
方竞墨嘱托：“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家睡觉。”
小女孩拿过铜板：“好。你也睡。”
等到小女孩走了后，方竞墨没有睡床，只是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狐狸，找了个地方蜷起身子。
虽然害怕有人追上，但为了明天的逃亡，她打算浅浅睡一觉，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走。
可是当她刚睡着，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那个可疑的人就是在这个院子里？”
“嗯。
“这院里早就不住人了，你怎么把她领进这里了？”
方竞墨骤然睁开眼睛，耳朵里清晰听到外面的话。她听出其中说话的人是那个小女孩。她抱紧怀里的狐狸。
这小姑娘的警觉心还挺强。
只不过，她又要逃命了。
耳朵动了动，听着外面的人细微的声响，像是即将进去。
她抱着狐狸，当机立断跳窗而逃。
似乎是因为狐长老的修为共享，让她身体机能就变得和狐狸一样。
落地轻盈，几乎没有响声。
但刚一迈步，咔嚓一声，一根树枝被踩断了。
方竞墨被气笑。
“谁？”那群官兵听见响声了，“这人要逃！”
方竞墨立马提起速度。
但幸好现在天还黑着，这些官兵认为里面的人还没醒，因此也没把整个房子围住，正好给了方竞墨趁夜逃跑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