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体测之后，下午就是正常的上课，晚自修的课间，罗曦带着那块水晶走出教室，准确去布莱克的办公室，却突然被平克叫住了。

“罗曦，等等！我有事要对你说。”平克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于是赶紧喊道。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平克。

“怎么了？平克同学？”罗曦不知道平克是要干嘛，于是停下，这样问道。

平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走上来，停在距离罗曦三步远的地方，也就是靠近门口的地方。他站定，在全班所有人的面前，突然九十度鞠躬。

“罗曦，我向你道歉！从那天班干部竞选开始，到刚刚体测，我一直都刻意针对你。我意识到是我心胸狭窄，太小肚鸡肠了！对不起！罗曦！同学之间应该友好相处！跟何况我们还都是学习委员！”平克喊得超级大声，听上去就像是喊给全班同学听的，或者他真就这么想的。

“等等等等，你突然这么大声……”罗曦因为离得很近，所以耳朵就有点难受了，她忍不住抱怨道，“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全班都听见了。”

“我希望全班都听见！对不起，罗曦！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不会再针对你了！我们做朋友吧！”平克继续保持着九十度鞠躬，大声喊着。

教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会想到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同学们保持着距离围了好几层，外围的余湘语和杨焕之看不到情况，只好从后门绕到走廊上，从前门外，罗曦的背后，平克的视野死角，观察着两人。

罗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经意间透露出不信任，然后她作出沉思的样子大概三秒钟后，耿直地问道：“你是不是想我把那块水晶还给你？”

“并不是！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和你好好做同学，如果是朋友，我是说一般朋友，就更好了！”

罗曦仍在组织语言，心里思考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她把那块水晶拿出来，再一次问道：“要不我还是还你吧。”

平克清楚地记得，早上布莱克要罗曦晚上带着那块水晶去他办公室——那场赌局，还是自己要布莱克作公证人的——罗曦不信任自己，她在给自己下套，想用布莱克借刀杀人。

“不用了，罗曦。我只是想正常地，和你做普通朋友而已。”平克强调了正常和普通这两个字，“水晶什么的，只是一块，不重要的。”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向我道歉了？”罗曦的问题看似很单纯，很直白，但一个比一个致命，如利剑直指要害，“突然良心谴责了？”

倒不如说，平克希望她这样问，然后自己就可以凭借回答，有更多的操作空间了。

“中午的时候，马碧志和妖姬给我发了短信……我不想和自己过不去，所以，想和你和好。”平克模糊其词地说道。

罗曦突然整个人一震，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平克观察到了自己半真半假给罗曦的冲击，他知道，罗曦原本是怀疑自己的，但现在，她的大脑被突然调取出来的有关马碧志和妖姬的记忆冲乱，已经不那么坚定地怀疑自己了。

“那，你再给我一块水晶表示诚意，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空气有些凝固。

平克抬起头，咬牙，舔了舔舌头，然后从储物手环里掏出了和罗曦手上一模一样的赛斯格特水晶，递给了罗曦：“这样可以了吗？”

罗曦没想到平克竟然这么决绝，只好顺着台阶下了。她接过那块水晶，压抑住心里“早知道要两块”的小激动，把两块水晶都收到自己的储物手环里。然后，她伸手握住了平克的手：“那，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和平相处吧。”

平克握紧了罗曦的手，笑着说道：“好。罗曦，和平相处。”

“回见。”罗曦松手，转身走出教室。

“回见。”平克长出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趴下，把脸埋起来，避免和其他同学的目光进行接触。

然后，就是需要等待了。

走廊。

“你真原谅他了？”余湘语凑上去，问道。

“我本来就没恨他。”罗曦若无其事地说道，“他还送了我两块水晶呢。”

“不是，罗曦，你不觉得，像平克那种人，会真心道歉吗？”余湘语忍不住问道。

“万一他真的良心谴责呢？或者那两个人给了他警告之类的。”

“可是你有晶体亲和性这件事儿，就是平克捅给马碧志的，所以后来妖姬才会找上你，逼你去生命科学院啊。”

“真的？有这回事？他偷听？”

“应该是真的，从动机和可能性来看，没其他人了。”

“我呢，素来是不以最黑暗的心理去揣摩别人的。”罗曦突然从手环里取出那两块水晶，在手里把玩着，“因为那样子会很累。如果平克还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到时候再说吧。多个朋友少个敌人不是好事吗？”

“这……”余湘语哑口无言。

“至少明面上，一直和第四议会的议员的儿子相处不融洽，不是什么好事。”杨焕之突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平克自己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他最多也就在公众场合拍拍照片录录音，收集点黑你的材料罢了。罗曦自己注意的话，不成什么问题——他还能去女生寝室偷窥你？”

“哦，有道理。”余湘语点了点头。

“我要去办公室啦，你们先回去自修。那个，可能要点时间，班长先帮我请个假吧。”罗曦停在教师办公室门口，这样笑着朝两人挥了挥手。

“哦，行。”

“罗曦，你最好问下布莱克，有关生命科学院还有月殿妖姬的事情，他可能知道一些。”杨焕之这样嘱咐，“这周末回家，我和湘语会和上面说一声，让我们父母帮你想点对付她们的方法的。”

“谢谢！”

告别两人之后，罗曦走近了办公室。

布莱克似乎是提前清场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坐吧，罗曦，把门关一下。”布莱克招招手，这样说道。

于是罗曦转身把门关好，走到了布莱克那里。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给我看看那块水晶。”

“实际上已经是两块了，老师。”罗曦把两块都交了出去。

“两块？”

“就在刚刚，平克找我道歉了，我有点信不过他，就说再要一块水晶当赔礼，结果他真给了。”罗曦知道，布莱克作为老师还是值得信任的，虽然他有时候有些奇怪 。

布莱克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桌上的两块水晶，然后拿出了抽屉里的一个带有显示屏的游标卡尺，然后打开内测量爪，卡在第一块水晶两侧，然后一个内测量爪的中心就射出蓝色的光线，穿透水晶的中心进入了另一侧的内测量爪的中心。

大概三秒钟以后，这个游标卡尺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绿色的92%字样。

然后他测了另一块水晶，也是92%。

“纯度还不错，你知道这两块垒球大小的，价值多少钱吗？”布莱克似乎是有些开心，于是开始调侃起来，这个问题还没等罗曦回答，他自己就说出了答案，“大概是你们一个外围空岛普通家庭三年的收入。”

“啊，这样吗？”罗曦并不是很惊讶，因为她也知道水晶属于半战略物资，“老师您叫我来不是说这个的吧？”

“一半是这个，帮你确认一下是不是真货。以及，之前你说平克和你道歉了，你们和好了？”布莱克坐在转椅上，带着转椅转身，问道。

“是。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老实说，他突然当着大家的面对我这样道歉，我有点困扰。”

“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你怎么觉得？”

“嗯。如果是真心的就好了。”罗曦这样说道，“余湘语和杨焕之告诉我要我留个心眼。”

“毕竟是议员的儿子，玩政治的，不能轻信。听说你避难那天被马碧志逮着了？”布莱克迅速切换了话题。

“嗯。还有一个白衣绿发的少女，浑身有缎带飘着，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罗曦仔细回忆，然后说道，“马碧志让我去生命科学院做那里放学生，我说给我三年时间在这里学习。当时马碧志好像不太愿意，但那个女孩一出现，说了几句话，马碧志就吓得不行，立刻答应了。”

布莱克陷入了沉默。

罗曦看着布莱克，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女孩说，如果我不去，就杀了我。”

依旧是沉默。

许久，他又开口问道：“就这样见了一面？你真打算去？你的分数可以三大院都可以去，但你选了航学院，而不是生命科学院，不是吗？”

“是的。我喜欢星星，还有夜空。”罗曦这样说道，微笑中带着坚定与自信，“余湘语和杨焕之说他们会帮我想办法的，学院应该也不会让月殿的人乱来吧。”

“……那可是妖姬，你做好心理准备。”布莱克这样说道，“话说回来，她们两个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马碧志和妖姬？”

“嗯。给了什么吗？”

“给了一个生命学院的徽章，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头。”罗曦说着，就把那两个东西拿了出来，“老师，这两个东西你也要检查吗？”

“关于她们两个，你知道没我多。比如这个校徽。”布莱克接过校徽，然后在手里掂了掂，说道，“重量显然不对，内置芯片和发信器，这也是马碧志惯用的计俩了。”

“诶？”罗曦顿时蒙了，“她监视我？”

“至少，能定位你。根据云端传输的数据，知道你每天各个时间点在那里，就可以判断出哪里是寝室，那里是教室，平时的作息……根据议会的条例，这已经构成犯罪了，但三大院的院长有二级的法律豁免权，只要不牵涉人命和数额巨大的财产，任期内没人动的了他们。”布莱克平静地说道，又把手里的徽章精准丢到了边上一个盛水的烧杯里，然后徽章就冒起了一股电火花与黑烟，“因为还装了窃听器，所以外部连接处是开着的，不防水。”

罗曦看着那个冒烟的徽章，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冰冷了。

“老师……真的有法律豁免权这种东西？”

“嗯。教科书上没告诉你的还有很多……既然扯到了，就顺便告诉你吧。法律豁免权是议会和柯蓝重工达成妥协的产物，半**的伪民主，或者说封建帝制，只适合没有废物皇族的时代。这也算是必然选择，否则没人愿意来管理空岛文明这个烂摊子……”布莱克拿起那块白色的小石头，不停地捏着，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作为领袖，余湘语的父亲和杨焕之的祖父，以及第四议会的正副议会长，拥有一级法律豁免权——只要不是背叛空岛，文明，或者人类，任期内都不受指控。当然，实际上他们也不会主动提及，也不会仗着这个名头去做会让人民把他们逼下台的事情。

“总的来说，就是他们有一定的特权，比如可以这样侵犯你的**权。你最多只能自己把摄像头拆掉，但不能告他，不过他可以再装新的摄像头。”

空气有些凝固。

“老师，那月殿……”

“月殿供奉月神，他们是和星神教不同的半宗教组织，独立于柯蓝重工和第四议会。月殿的成员称为月卫，都是妖姬的亲卫，但很少出现，都有二级以上的法律豁免权。”布莱克平静地说道，“至于妖姬，她是特别的，不要用常规的人类思维去揣摩，那没有意义。你就当她是空岛养的人形怪物好了，一个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怪物，文明依赖的怪物。”

“所以……”

“所以，妖姬是整个文明唯一的特级法律豁免权的持有者。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法律上，她的任何行为不受任何约束和制裁。如果有一天她决定毁灭空岛，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布莱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们需要月殿和妖姬的力量，所以没法完全抛弃，或者制裁他们。总之，不要和疯子走得太近，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如果你觉得利大于弊，那大可不必听我的。妖姬很少有大动作，如果她指定要你，你很可能跑不掉，别说议会和柯蓝，就是空军可能都保不了你。”

罗曦没有说话。

“我就当你三年后去生命科学院当交换生了，这对你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那里有很多这里学不到的知识，图书馆里也有很多有用是资料。开心点，我听说杨家也有几个孩子和妖姬走得挺近，没出事。”布莱克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些重了，于是这样安慰道，“人家要抓你并不是恨你讨厌你，而是因为你是人才，明白吗？你有晶体亲和性，是天生的晶体机甲驾驶者，你学习力很高，做晶体研究也是事半功倍。就算抓你过去做实验，也绝对会把好好供起来的——那种惨绝人寰的实验事件，只有恐怖电影里才会发生。生命科学院到底是柯蓝重工底下的学院，不会出大问题的。”

“……谢谢老师。”罗曦低头，这样说道，“是我太单纯了。”

班主任出场的机会不是很多，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副议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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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