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余万里让自己的女儿带罗曦先去，自己随后会到。自己刚刚跟他们说过了，最高研究院那里会有人负责接手，罗曦想要什么直接去拿就可以了。
最后场馆只剩下了余万里一个人。
他走上舞台，看着那粉碎的地面，目光集中在了那悬浮的木片上。
之前妖姬就是结茧站在这木片上，任凭罗曦的冲程锤如何攻击，脚下一圈地板破碎，但最中心的这一片就是没有碎。
余万里说要先留下来一会儿，主要也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伸手，接触到的瞬间，木片颤动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正常，重新受到重力的作用，很快落了下去。
余万里看着那深坑，沉默不语。
脑海里闪过布朗野心勃勃的样子，还有那狂妄的宣言。
修补又需要花费精力了。
突然一阵开门声。
余万里起身，转头，发现是金城，他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报告厅的门口，似乎是跑了好一阵。
“余总……会议结束了吗？您还在的话……就没事。”金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随后走近，踏上舞台的时候差点摔倒，“我正好有事跟您说，很重要……”
“把气捋顺了再说话。”老实说，虽然和金城很熟，但余万里真的看不下他这幅狼狈的样子，靠近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现在要马上回研究所，没时间陪你聊天。”
“是关于罗曦的，她那储物戒指互联的软件代码，有问题。”金城赶紧说道，“我这几天特地下海勘探过了，气动工艺残骸……珠峰矿场的几乎都被罗曦还有他爸掏空了，但好在更深处还有……气动工艺信号放大器放大晶体信号远远没有罗曦说的那么简单！”
“代码有问题？可是她都现场给我们演示了，储物戒指互联完全没有问题。”余万里到底还是停住了，虽然有些不相信。
“功能是没问题，但罗曦隐瞒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所有储物戒指在第一次连接网络的时候，都要经过一段自检代码，确认后修改数个参数，然后才能连接进去！”金城激动地说道。
余万里白了金城一眼，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不太懂编程，但服务器链接的本质就是协议代码，这我还是知道的。罗曦把这些装进去很正常——有第一次运行不自检的程序吗？”
“哦，我的意思是，罗曦在设计自检程序的时候刻意使用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数据作为标准参数。所以的储物戒指在第一次连接进行自检的时候都要录入那个参数进行校对。”金城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点不清楚，于是补充道，“我想她也应该跟您说了，余总，赛斯格特水晶的态素中子结构的调整是储物戒指互联的关键，也是固有频率的来源。实际上，那些物流邮箱的账号密码必然是和这些结构对应的！每一个独特的数字密码都对应独一无二的中子态素结构，所以密码对不上也就是态素结构对不上，就像蛋白质空间结构对不上，酶就没法催化化学反应一样……”
“说重点。”余万里有些不耐烦了。
“罗曦使用一个小数点后精确到两百万位的无理数作为自检参数！只有机器才能达到那样的精度！所以人工是根本不可能操作中子级别的微观结构达到完美结构契合或者试出两百万位的数字密码的！”金城激动地大声说道，“这样一来，握着专利不放的罗曦会制造出独门的机器，取代柯蓝重工垄断整个空岛文明的物流！因为现在还没有机器被制作出来能完成那样的任务……缺少人工转向机器的模板！而只有她一个人凭着独一无二的晶体适应性完成手工的机器模板！她一个人可以做出来，只有她……”
“她说了会把专利让给柯蓝重工。”余万里一开始还有些吃惊，但后来就觉得金城是过度紧张，于是随口说道，“柯蓝重工很快就能白白拿到机器模板，实现大规模量产。罗曦根本不会垄断。”
“啊？”金城万万没想到罗曦居然会把储物戒指互联的专利拱手相让，“您刚刚说什么？罗曦把储物戒指互联的专利，让给柯蓝重工？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最要命的亚空间技术啊！就是给傻子拿着都是坐地收钱肥的没边！随便谁都可以凭借专利费富可敌国！没人，没有企业，没有行业，能拒绝储物戒指互联的！它能省掉多少储藏运输的麻烦和内耗！能节约多少成本！”
“罗曦当着所有人的说的。除了妖姬，没有在那个场面许空头支票的胆子。”余万里说道，“就算罗曦用这种方法给我们下套，我们也不怕。你以为晶体量子超算是吃素的？别说两百万位数字密码，两万亿位任意字符密码，蓝星超级计算机都能给你算出来。
”至于态素中子结构，空岛那么多晶体适应性的人，你真以为找不到第二个能拨弄中子的人？罗曦不可能是特例，有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柯蓝最高研究院就有几个水晶生命适应性很强的院士，都是研究微观结晶物理的，不可能不会罗曦的操作。”
“虽，虽然的确是这样……但，她真的说了？这不科学啊？她花了那么大的时间精力，努力尝试，也肯定失败了很多次，却把研究成果白白地交给别人，那，那她图啥啊？”金城愣住了，以他的世界观完全无法理解。
“我想，她也许只是图个乐吧。布莱克说，那孩子只是喜欢研究，喜欢探索未知罢了。”余万里轻声说道，想起罗曦站在台上落落大方，端庄轻松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佩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竟然会在外圈出现……我想突破水膜也是指日可待了。”
“这……但愿我是浮夸了吧。”听到余万里这么一说，金城冷静下来，也感觉刚刚自己有些激动，有些尴尬了，“但是啊，余总。我和金手指的特级工程师，最开始都没有看懂罗曦的那段代码！那只是一段自检的代码呀，我们却看了半个小时！我还特意下了青海，捞了几个进了水的信号放大器……关于气动工艺我们全都是空白，但罗曦已经快速起步了……
“我真的搞不明白，那个数字到底是罗曦刻意设置的，还是用什么数学公式代入方程计算出来的。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用两百万位的无理数当自检参数呢？一般来说几位数就够了，反正也只是做标记而已，长短都一样的呀。余总，你确定罗曦没有给我们下套的意思吗？她看起来别有用心，又和妖姬走得近，我们不能不防备！”
“下套，动机呢？她又不是妖姬那样的疯子，做事情还是要讲理由的。她那样做根本对她没有好处。”余万里一开始只是这样说，但又因为金城总是这样强调那个数字，也就起了兴趣，“你说的那个用来自检的数字，真而有两百万位？”
“那个数字来自于一段代码，很玄乎，简直像是一个超越方程的特殊解……好几个自定义函数和过程套在里面，但比起其它代码来说又简短很多，所以很难看明白……”金城竭力想要描述清楚，让余万里明白那个数字是有多么恐怖，“现在看来，那东西很可能是空间矩阵或者场的描述参数，又被罗曦加工处理过，变得更复杂了……总而言之，换算出来的那个数据就是这样的结果，一个小数点后两百万位的无理数，如果用同样的程序，替换成其他数，哪怕是最后一位增加一点减少一点，都会让整个程序无法运行出原本的效果……我直接给您看数据吧。”
金城原本以为直接把那个数字调出来给余万里看会让自己的描述更清晰，去没想到自己在全息屏幕上打出那个数字的一部分后，余万里更是说不出来话了。
某种程度上，金城的确不擅长社交表达，不能把专业对应的内容很好地讲解给非专业的人听，这一点和刚刚台上的罗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曦能把复杂的东西讲简单，比如冲程锤和储物戒指互联，但金城却把一个简单的东西讲复杂，比如这样一个数字。
余万里看着几万个数字密密麻麻如浆糊挤在一片蓝色的底板上，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自己到底被金城浪费了多少时间。
“您现在看明白了吗？这个数字根本就是无理数！完全不重复，也没有任何规律！”金城一边自顾自地说道，一边滑动着屏幕翻页，平均每一页只停留大概几秒钟，完全没有理会余万里已经变得生不如死的表情，“直到最后结尾，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刚好第二百万位结束，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调到第一页，让我看看最前面那一段。”余万里有气无力地说道，心里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金手指。
于是毫无自知之明的金城把页码翻到了第一面。随后余万里放大了屏幕，才看到的第一个数字是零，然后就是小数点，最后才是看起来略微有些规矩的数字，给人一种这似乎是有理数的样子。
0.0641248000000000……
一直都是零，直到下一页才有新的数字，随后就是乱码一般的无理数。
“真是无理数？为什么那么多零？”
“不知道呀，本来还没打算细算后面的位数，结果一算就发现不对劲了！”金城这样说道，“这还不诡异吗？罗曦肯定隐瞒了什么！自然科学不会允许这样的极小概率事件出现的！”
余万里感觉有些心累，于是说道：“无所谓吧，金城，这个数字到底是多少，我觉得无所谓。你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也不要把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夸大——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有必要每一个都纠结清楚吗？”
“但是这个数字……”
“打住。我真的不能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从最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留下来给你这个机会。”余万里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哪一天罗曦真的把这个数字重新拿出来做文章并且闹出了大事情，到时候你再找我……或者我会找你的，就这样，我要走了。”
金城楞在那里，看着余万里远去的背影，啧了一声，自言自语：“不听就算了，这个数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我一定会找到秘密的，罗曦肯定在这个常数里藏了什么……罗曦的常数……罗曦常数……”
金城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差一点，就抓住了所追求的答案，而这一点偏差，终将让他与其他关联的人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罗曦常数，终将成为最重要的常数之一。
理由，只有罗曦知道。
这一章可能看着有点突兀难懂，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伏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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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两百万位的罗曦常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