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不平的官道淹没在一望无际的青山怀抱之中。官道上,行驶着两辆灰细布车篷的后档轿车,车前车后,拥簇着十来个骑马的兵勇。
这是新任信河州知州杜振的车队,他是从西原赶往信河州去上任的。
杜振的小女儿杜靖然,和她的丫鬟银杏坐在第二辆轿车里。
芳邻十七的杜家小姐,长身玉立,肤如凝脂,一双秋波流溢的大眼睛中,明眸闪动,满含千娇百媚。杜振夫妻爱如掌上明珠。
时令不佳,正值盛暑季节,太阳在蓝天上晃晃悠悠,却带不来一点风,反而烤的车棚都发烫,把杜靖然和银杏热得浑身是汗。
不过即便旅途辛苦,杜靖然心里还是很高兴。因为她平生第一次离开京城的小天地,融入了她以前无法想象的大自然。无论是峰峦叠嶂的群山,还是郁郁葱葱的田野,还有市井风情的乡镇,都让她新奇不已。
到了太阳西落时分,一阵山风袭来,顿觉凉快了不少。这时,车队进了滕家寨,这里距信河州只有二十里地了。
一个戴红缨凉帽的抚标(巡抚卫队)“把总”(小队长)下马来到杜振的轿子前跟他告辞。说根据抚署(巡抚衙门)的安排,他奉命将“杜老爷”送到这儿,然后由信河州派马队来接。估计他们天黑以前就能赶到,所以他还要急着赶回省城。
杜振心里有点不大高兴。不过听他的说法,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也就没说什么。
把总带人走后,杜振让他的“长随”安庆找家旅店吃饭歇息,一边等着信河州来接他的“马队”。
滕家寨只有一家旅店,位于镇北头的山崖下面。院墙西面就是连绵不断的紫云山。掌柜的是个小老头,见杜振一帮人派头不小,就将最好的后院客房打开,殷勤招待,很快开上晚饭来。他还连连道歉,说是:“小镇贫瘠,而且前些日子刚遭过山匪的滋扰,因此没什么好东西做给你们,杜先生凑合着吃点吧。”
杜振未穿官服,因此掌柜的不知道他是新任的知州,管他叫“杜先生”。“杜先生”听完却大吃一惊,忙将掌柜的拉到一边小声问:“山匪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说,就是紫云山里的土匪,匪首叫龙胡子。前些时候信河州闹义和拳,把州衙都占了。龙胡子趁乱下山打劫,杀了不少官兵。镇上这么萧条,是因为人们躲土匪,都吓跑了。
杜振的心一沉。他发现事情不对头了。因为他来之前,“抚署”的人根本就没说信河州乱成了这样。他们不会是疏忽,他们可能是故意的。是有人在“使坏”。
天早就黑了,信河州来接他的马队却杳无音信。他问掌柜的,此去信河州路况如何,晚上好走不好走。掌柜的一听就后悔自己多嘴。他的旅店让土匪闹得车马稀少,这帮人要是吃完饭就走,那还怎么挣钱?因此他很干脆地说:“往前全是山路,夜里没法走。杜先生尽管放心住着,上个月驻防的刘大帅进山剿匪,把龙胡子打跑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杜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在滕家寨住下,明天再走。
这家旅店的后院有六间房子。正房一厅两屋,杜振跟夫人住西屋,杜靖然住东屋。银杏住西厢房。杜家的长随安庆以及两个车夫都住在前院。
入夜后天空聚起了乌云,但仍旧闷热异常。杜靖然睡不着,就跟银杏打着扇子坐在东屋的土炕上说闲话。
杜靖然问银杏:“你老家不就是山里的吗,家里也住这种房子?”
银杏说:“俺那不是这种炕,是石板的。炕连着灶坑,冬天可暖和了。”
杜靖然问:“什么叫‘灶坑’?”
银杏说:“就是做饭的大灶啊。烟火从炕底下走,晚上睡觉炕是热的。”
杜靖然笑道:“那还能睡?那不把人烙成肉饼子了?”
银杏说:“没那么热,又不是直接在炕下烧火。哎对了,他们这里的炕是土坯炕,就是从炕下烧火的。”
杜靖然不信,银杏就跳下炕去,指给杜靖然看。
杜靖然探头一看,果然炕沿下有个炕洞口,堵着一些红砖。从周围熏黑的痕迹看,还真是烧过火的样子。银杏给杜靖然解释说,到了冬天很冷的时候,就把砖拿开,里面是个炕洞,有烟道通外面,在里面生上火,一会儿炕就热了。
她们说了半天话,觉得天气凉快一些了,银杏就服侍杜靖然睡下,她吹灭油灯,到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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