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邓伟卿之后,杜靖然她们的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眼见得位于山脚下的任灵城遥遥在望了,赶车的老吕头吁住牲口,把车停在了路边。
“吕大叔,怎么了?”杜靖然探出头问。
老吕用鞭子朝前面的路上一指,“姑娘,不大对劲啊,任灵城好像是出事了!”
杜靖然抬头朝远方看去,不由得心里一惊。
只见前面的官道上,忽然涌来了很多车马行人。一看那架势,就是逃难的人们。很多人赶着牲口,驮着包袱,扶老携幼,正朝这边奔来。再看远处的任灵城,一股股的浓烟腾空而起,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枪炮声。
老吕下车抓住一个半大老头,问他怎么回事。老头急急地说:“你们还敢进城?快跑吧,洋鬼子马上就要打来了!”
那老头说完要走,杜靖然跳下车来拦住了他:“哎哎,你先别走。那城里的大老爷、二老爷呢?”
“大老爷”指的是知县,“二老爷”就是县丞。其实杜靖然并不关心那“大老爷”,她关心的是“二老爷”,也就是她的亲哥哥——任灵县县丞杜靖远!
那老头见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出来问话,立时停下了脚,话也多了:
“哎呀闺女你有所不知。洋鬼子是今儿头晌到的,也就是百十个人的样子。任灵城住了一千多官军,因此谁也没把鬼子放在眼里,老百姓也没跑。结果一接仗才知道,那洋枪洋炮了不得,那大炮‘轰’一下子,城墙就塌一大块;一排子洋枪,人就死一大片。才打了两袋烟的功夫,官军就扛不住了,都跑了,你们也快跑吧!”
杜靖然急得直跺脚:“你真是,净说些没用的,那‘二老爷’到底怎么样了?”
老头说:“听说大老爷领着人在北城布防,北城被轰倒了,大老爷都生死不明,别说二老爷了!”说完他匆匆而去,还转头瞅了杜靖然好几眼。
老吕拉着杜靖然上车,一边催促道:“快转回去吧姑娘,再晚了路上没法走了。”
老吕的预见很正确。他们调转车头,往回走了不一会,路上就乱成了一团。牛车、马车、大板车、独轮车不断从后面涌来,把官道挤得水泄不通。好容易走到一个村头上,刚说要停下来歇歇脚喂喂牲口,忽听一阵马蹄声,只见几个敞着怀光着头的官军驱马冲了过来。
“喂,老头!”一个长着大脑袋的士兵用马鞭子指着老吕喝道:“你的车官府征用了,快跟我走!”
“不行啊总爷,”老吕拉住马急急地叫着:“我这车上有客人!”
“什么他妈的客人,赶下来。”大头过来,用鞭梢挑开车上的布帘,一眼看到了杜靖然。
“嗬,这还藏着个俊丫头呢!”大头裂开大嘴笑了起来,笑了两声脸色一变:“不行,什么人也得给我滚下来,这是抚台大人的命令!快点!”
杜靖然也上来了小姐脾气,把眼一瞪骂道:“你瞎了狗眼了,什么车你就敢征!不管他老吕,走!”
老吕催马要走,大头上来就是一鞭,打在老吕的背上,老吕疼得叫了起来。大头跳下马,上来就掀车帘,一边怪笑着说:“小妮子好大的脾气。来,大爷抱你下来。”
杜靖然手脚并用,又踢又打,银杏也在一边帮忙。正在混乱的时候,有人喝叫道:“干什么干什么?谁在这里挡道!”
杜靖然抬头一看,只见一匹枣红马横在车前,马上骑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身穿湖蓝缎子的长袍,上套暗红的宁绸琵琶襟背心,黑缎小帽,上嵌一块湛绿的翡翠。穿的讲究,人长的一般:眼睛鼓鼓的,鼻子扁扁的,尤其是那厚厚的大嘴唇,栓头驴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大头见是个公子哥,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还是面带横蛮地说:“我们奉命征用车马,怎么了?”
那公子哥没理他,不是不想理,是没顾上。因为他那鼓鼓的金鱼眼一下子瞪的老大,直盯着车上的杜靖然。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纯净秀美的女孩子。尤其是姑娘那双眼睛,亮亮的,深深的,如悠悠秋水,似云边满月,还带着一丝隐隐地忧伤,一下就勾住了他的心弦。
“喂!你听到没有,我们要征用车马!”大头看他发楞,又朝他吼了一声。
公子哥被吓了一跳,马上就恼羞成怒:他右手一甩,一鞭子抽在那大头的脸上:“混账王八蛋,怎么说话!”
大头的胖脸立即横上了一道紫色的鞭痕。他火了,一下子拔出了腰刀。他周围的那些兵士也都剑拔弩张地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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