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梅城县下江镇东大街的郭家大院内宅。
杜靖然规规矩矩坐在一只绣墩上,面对着盘腿靠在炕里的郭曙正房朱氏。
朱氏今年四十二岁。她本是郭曙的第二个“姨太太”。由于郭曙的原配袁氏早死了,因此郭曙将她“扶正”。尽管内院是她当家,但是郭曙早就厌倦她了,郭曙现在宠的是三姨太毕氏。
郭曙有三子两女。长子郭彦钦和长女均是袁氏所生。三姨太生了两个女儿。小儿子郭彦铸是朱氏所生。
郭曙有什么大事都是依靠大儿子郭彦钦,可从内心讲,他却溺爱小儿子郭彦铸。也就因此,他虽然不喜欢朱氏,但是朱氏的位子却依然稳固。
朱氏长的不怎么好看,而且身体瘦弱,面色萎黄,像是疾病缠身的样子。对于这个故人家的“秀儿”,她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是儿子喜欢她,把她形容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因此朱氏也就很客气地问寒问暖。然后一个劲地说,你找不到哥哥,就在这儿住着,像住自己家一样。缺什么就跟我说,下人有照应不到的你也跟我说,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
杜靖然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答话:“谢谢太太。秀儿年幼无知,还望太太多教导。”
这时外屋的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
屋里的人包括朱氏都赶紧站了起来。
丫鬟掀开帘子,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胖老头儿悠闲地踱了进来。他穿的是家常便服:上面一字襟马褂,下着紫纱长袍,手里擎着一支长长的烟袋。
杜靖然只是听父亲说起过这个“老师”,却没有见过他,但她深知在郭曙那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藏着一副奸诈、阴险、狠毒的心肠。自己冒名顶替邓伟秀,能不能骗过这老贼的眼睛,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因此她心里十分紧张。
杜靖然按照规矩行了大礼。郭曙满脸是笑,让丫鬟扶起她来,然后迷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
郭曙显然没想到邓经文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他记得那老邓身长如鹤,面色黧黑,而他女儿却是肌肤如雪,亭亭玉立,加上举止大方,言语得体,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
郭曙以为“秀儿”不会知道他跟邓经文的“仇怨”,就装出十分亲切地样子,细问她家的情况,杜靖然根据邓伟卿所说,从容应对,竟然没出一点破绽。
郭曙很满意,对坐在一边的小儿子说:“铸儿干了一件好事。我当年跟你邓大叔情同兄弟,你以后也要拿秀儿当亲妹妹一样,可不许你欺负她。”
郭彦铸只是嘻嘻地傻笑。
杜靖然这才放了心,也附和着微微一笑。
郭曙又问朱氏,秀儿的住处可有安排?朱氏说:“真是不凑巧。本来东跨院就挺好,谁想上月‘走水’把平房给烧了。北套院又太偏,秀儿住那不方便。少不得在我那边腾个地方了。”
杜靖然听她那意思好像还有难处,立刻表示:“不要太太费事。地方偏点没关系的。秀儿一个人,带了俩儿小丫头,随便有个小房子住就可以。”
杜靖然本来只有一个丫鬟银杏,郭彦铸见她太小没力气,又献殷勤地从信河州给她买了一个,这个十八岁了,高高壮壮,起名叫春柳。
郭彦铸说:“这事你们别管了。我带秀儿去看看。如果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郭彦铸就带着杜靖然去看房子。
郭家三世为宦,家资丰饶,因此宅院也很大。所谓的“北套院”位于“郭府”后花园的东北角。原是郭曙的小女儿住过的,小女儿出嫁后,院子就一直闲在那里。这个院很小,只有两间厢房和三间正房。好处是院门就连着后花园,不通大街,既干净又僻静。屋子很齐整,摆设、家具一应俱全。只是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桌椅上布满灰尘,屋角墙间已经结了蛛网。
杜靖然看了很满意。郭彦铸就叫人来打扫。安排好以后他又跟杜靖然说,他就住在胡同对过的院子里,杜靖然有什么事要办,或者缺什么东西,尽管跟他说。
在郭家住下的第三天,杜靖然就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邓伟卿,按照他们的约定,信是寄往信河州岭北坪大盛药铺的。另一封,则是寄往了丫鬟银杏的老家紫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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