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抚

祁牧野这次的起床气连着犯了三天,迟钝如林仰星也发觉到不对劲了。

一中高一段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但是当周值日的学生要留下来将教室以及本班负责的公共区域打扫干净,林仰星收拾完了自己的书包,跟着黎麦去楼梯拐角拿打扫工具。

临出门之前她看见祁牧野还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只手杵着脑袋,另一只手抱着篮球,摆着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

“这周我值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她站在走廊上,在祁牧野位置旁窗户上敲了敲。

这少爷依旧不爽,一不爽就冷脸,一冷脸说话就呛人。

“谁要等你了,自作多情。”

林仰星丝毫不见怪,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再加上祁牧野呛人的话术实在不算高明,不会太影响自己。

“哦,那你能早点走吗?主要是你在的话我们拖地有点麻烦。”

什么意思呢?

敢情他现在就是一个烦人的障碍物是吗?

祁牧野哼了一声,抱着篮球站了起来,拎着书包一言不发往教室外走,他脑袋上依旧翘着一缕毛,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跳一跳,整个人都像一只气压极低又高傲的小鸟。

“他这几天是都没睡好,天天犯起床气呢?”

黎麦动作快,她左手拎着一把脱完水的拖把,右手捏着一套扫把组合,企鹅似的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将扫把组合递给了林仰星。

林仰星接过工具,摇了摇头,“鬼知道呢。”

每周值日七人一组,教室里分配三人,一人擦黑板,两个人负责教室地面卫生,按照胡慧芳的标准,两个人各分一半的教室区域,先用扫把扫干净了,然后再用拖把拖一遍。

黎麦觉得这样来一趟效率实在低,还得去工具间那堆坏得差不多的扫把中找出两把能用上的,实在是麻烦,于是她和林仰星商量了一下,选择一个人在前面用扫把把浮于表面的脏东西都扫干净,另一个人在后面跟着拖地,一趟完工。

省时省力不是重点,主要是这样她可以跟在林仰星后边偷偷聊天。

“我总觉得,祁牧野不像是起床气呢,他对其他人的态度还算不错,就针对你一个,你俩闹矛盾了?”

讲台边上的脏东西有点多,又攒了不少粉笔灰,扫起来有些费力,于是黎麦抱着拖把站在讲台上,让林仰星先扫完。

“没有吧……”

林仰星半弓着身子,这把扫帚状态也不好,刷毛掉了大半,像孩童缺了颗牙,不管怎么用力都往外边呼呼漏风。

“最近他跟吃了炮仗似的,都没说上几句话,问他了他又不爱说。”

“哎,青春期的小孩就是别扭。”黎麦叹了口气,一副看透人间事的老成模样,她看林仰星扫得差不多了,这才抬着拖把跟着往后拖,“我初中那会儿,前后桌搞对象,闹了别扭就冷战,一冷战男生就躲在后桌哭,完了还要我当调解员,我一星期就带去一包抽纸,得分半包给他俩擦眼泪。”

“谈恋爱吗?”林仰星捏着扫把想了想,“没有印象,天天除了打篮球就是遛狗,总不能是被狗遛了。”

“也是,谁不知道他乐意搭理的也就你一个。”

闻言,林仰星叹了口气,“巴不得不要搭理我,比我妈都爱管。”

两个人分工的效率很快,拖完半边教室的地板也只需要几分钟,教室后方空间大,黎麦停在最后一排的通道上,直起身捶着自己的腰,等林仰星扫完。

“还挺奇妙的,之前以为祁牧野是那种拽得二五八万,目中无人的,我在北宁读的初中,名号最响的除了本校的萧迟就是祁牧野,来了一中之后才发觉那些传闻都太夸张了,拽确实拽,但跟个孔雀似的,反正在我的认知里,真正的高冷拽酷帅哥是不会盯着别人喝药的。”

林仰星扯着唇角笑了笑,把垃圾拢到簸箕里,而后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黎麦,“萧迟?你认识他吗?”

黎麦点了点头,拖着拖把往前走,“初中同班的,怎么了?他也火到你们南临了?”

“不是,就是今天看到他写的一篇文章,碰巧听你说起。”

“啊……”黎麦用手臂抹了一下掉到额头前的碎发,“如果是先了解到他的文章的话,那你可能会失望,就是一混子,我见过不少被他才华吸引慕名而来的女生被他惹哭,祁牧野至少正直肯上进,萧迟的话就算了。”

“喔,这样。”林仰星继续弓着身子扫着地上的灰。

她对一切事物都接受良好,但确实有时候会因为个别原因对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直到黎麦说起萧迟之前她依旧以为萧迟是个豪放不羁、随性而为的性子。

但是听黎麦这一描述……是挺不羁的,但两个“不羁”属实是大相径庭,方向跑反了。

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尤梅女士说得没错,对人还是不要有所期望比较好。

两个人打扫完教室没有用多久,黎麦回家得去北门坐公交,林仰星则走南门,两个人归还了打扫工具,就在恒知楼的楼梯口分别。

还没走出两步,林仰星就瞥见了坐在小花坛边上抱着篮球的祁牧野,他面前站着黎麦觉得漂亮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那天自我介绍环节的时候林仰星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个女生,倒不是因为她和祁牧野走得近,而是黎麦这个人虽然折青蛙的审美不怎么样,但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她叫夏西语,爱好是表演,说是以后想走艺考,梦想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大明星。

明星梦嘛,哪个小孩没有做过,但夏西语是林仰星这十多年一来见过的,最有资格做这场梦的人。

星味这东西很玄,有些人确实样貌出众,但就是没有明星那种光芒万丈的万众瞩目感,夏西语不一样,她光是站在那,就足够惹眼。

祁牧野也看见林仰星了,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留下一句“下次再说”之后,就从小花坛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林仰星走去。

“你好慢啊林仰星。”

“不是说没等我?”

林仰星习惯性地将书包从自己身后脱了下来,甩给了祁牧野。

祁牧野接得也很顺手,“我妈打电话给我,说你爸妈今晚都加班,让你去我家吃晚饭。”说完了还补上一句,“真没有在等你。”

“嗯嗯,好哦。”

林仰星撑着手,做了个拉伸的姿势,扎在脑后的马尾晃晃悠悠,她不喜欢章招秋那样勒得头皮紧绷的高马尾,尤梅女士也没空给她扎头发,于是自己能糊弄就糊弄,马尾扎得零零散散的,碎发在风中悠悠浮动,在光下如夏末流萤。

祁牧野不说话了,他快走几步,跟上林仰星的步子。

一进入秋季,淮宁的温度便降得很快,明明中午依旧闷热,当太阳下了山,吹来的风就带上了凉意,风就这么灌进校服外套里,灌进了一水秋色。

——

临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林仰星打算先回家休息一下再去隔壁蹭饭,章招秋依旧不喜欢在自己家里呆着,正好赶上报刊亭半月刊更新,她抱着言情杂志就跟着林仰星溜进了她家里。

“哎幺幺,快来看,今天这期的有意思!”她十分自在地往林仰星床上一趟,二花见了也跟着往上蹿,蹲在章招秋身边用尾巴敲着她的脑袋。

于是她一手捧着杂志,还要空出一只手来去抱在自己脸上坐乱的小猫,“二花蹬鼻子上脸了还!”

“到底谁蹬鼻子上脸啊,这本来就人家的地盘。”

林仰星笑了两声,将二花给抱了过来,抵在自己下巴上亲了亲它的脑袋,而后跟着章招秋一起,平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你看这个,这个月的青春校园甜疯了!”章招秋叽叽喳喳地,将手中的杂志抵到林仰星的眼前,“就这个,男主看到女主和其他人玩得好,结果暗戳戳吃醋,完全就是失落小狗的模样啊!人前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实际委屈得要死……”

杂志被她晃来晃去,林仰星是一个字都没有看清,耳边只有章招秋激动地吱哇乱叫的声音,吵得人头疼,她抱着小猫,瞥了一眼章招秋。

“啊……吃醋吗?”

她突然想到祁牧野这几天的异样,以及动不动就拿自己其中几个娃娃亲出来说事儿……

“渣渣秋,你说好朋友之间也会吃醋吗?”

“嗯?什么?”章招秋还沉浸在故事情节中没有反应过来,缓了一会儿,“你背着我在外面有新的好朋友了?”

“不是,就……问问。”

章招秋半信半疑,“这个很难说吧,得看是多好的朋友,如果是咱俩的关系,说实话如果看见你和别人玩得更好,我会有点难受,但如果关系一般的话我就不会太在意。”

岂止是有点难受,林仰星至今都没能忘记小学三年级那会儿,章招秋学会了一个“闺蜜”这词就到处显摆,放学了就拉着林仰星大喊“我是不是你的好闺蜜!”

但林仰星这人脸皮薄,又或者某些她也不清楚的性格作祟,偏偏要装一副大人的模样,“我觉得还不算吧,但你是我很好的朋友,闺……闺蜜这个词……”

她总觉得说出口别扭,就像一般朋友之间她会想办法找到一个相对亲近的绰号去称呼对方,但是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却要端着面子,昵称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只能巴巴地喊着全名。

这件事的结果是章招秋气急,连着一星期放学都没等林仰星一起回家,南临四人组都差点被拆散。

好在章招秋这人忘性大,气了几天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四个人从小到大吵了不少架,但最后总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林仰星也觉得惊奇,竟有人能受得了她这沉闷的性子,一呆就是十余年。

“说白了还是太在意啦,太在意的就会吃醋。”

章招秋半阖着眼点了点头,像是琢磨出来一个什么非常深奥的哲学问题,也没管是不是把林仰星给说服了,反正是把自己给说服了。

“对了,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吧。”

“完了,我妈让我四点回家吃饭,完全忘记这回事了,我先走了啊幺幺,杂志先在你家放着,等我妈不在家了我再偷偷过来拿啊!”

章招秋火急火燎地起身,匆匆把杂志塞到了林仰星手上,风风火火地踩着拖鞋开了门就往楼上跑。

林仰星抱着二花撸了好一会儿,这从床上坐起身,去给二花添了猫粮。

祁牧野家的晚饭时间没有那么着急,但是林仰星打算提前去一趟祁牧野。

去安抚一下她的小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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