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三人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研讨会的主会场设在一座海边酒店，酒店临海。秋天的海边，天气稍显凉爽，天高云淡。
夏栀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辽阔的海面。秋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落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海浪偶尔卷起细碎的白色波纹，随着海风向远处扩散。
夏栀他们三人被安排住在同一楼层的三个房间。彼此离得不远，方便随时联系。会议明天正式开始，今天只是办理入住和简单的会议签到，剩余时间自由安排。
刚才他们在酒店大厅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夏栀遇到了一些学界的旧识。几人结伴去海边，热情地邀请夏栀同行，夏栀笑着婉拒了，她想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再理一下明天发言的稿子。
她站在窗前，看到玻璃上倒影出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了高铁上，窗户上映出的男生的注视。她看到了。而且，她看到江驰不止一次地投过来的眼神。她担心身边的唐姿误会，最后，她只好装作不经意转过头。
她记得那一瞬间的对视，江驰投过来的目光，清亮而带着丝丝委屈的情绪。她不动声色地接收到他的注视，最终朝他淡淡一笑，仿佛打破了那点略显微妙的气氛。
江驰的目光，她无法完全忽视，仿佛带着某种年轻而热切的期待，让她既感到些许不安，又莫名心软。她能做的只有保持好距离，等待这年轻的热情慢慢冷却。
夏栀轻叹一口气，坐在窗前的书桌前，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她摒弃杂念，很快平静下来，把自己的发言稿从头到尾梳理了两遍，很充实也很完善，应该没什么可以修改的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夏栀站起身，打开房门，看到唐姿站在门口，江驰微微退后一步，站在侧后方，正好避免正冲着房门。
唐姿说，“夏老师，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晚饭？刚才正好在走廊遇到江驰，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江驰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装，看起来朝气蓬勃，看向夏栀眉眼间带了一丝隐隐的期待。夏栀捕捉到了，她沉吟一下，抬头说，“我的会议发言稿还要再修改一下。你们先去吃饭吧，我等会儿再去。”
唐姿笑道，“夏老师要不我们等您一会儿，其实我们也不是很饿。”她边说着边回头看一眼江驰。江驰立刻点头，“对，我也是。”
夏栀笑了，“真的，不用等我，你们去吧，我还不知道修改到什么时候呢。”
唐姿见她坚持，只好笑着告辞，“那好吧，夏老师，您也不要忙到太晚。”
夏栀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放心吧，老师会照顾好自己的。”
唐姿转身离去，江驰却没有立刻转身，他看着夏栀，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蛛丝马迹。但是夏栀只是温和地轻轻摆摆手，做出再见的动作，目光坦然，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江驰忍不住对着房门发了一会儿呆。
唐姿走了几步才发现江驰没有跟上来，不由得笑道，“嗨，师弟，怎么不走啦。”
江驰这才回过神来，终于转过身来，慢慢跟上去。
这天会议主办方安排的晚餐是自助餐，唐姿和江驰各取了一点食物，两人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窗外夜色渐浓，海面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餐厅里偶尔传来杯碟碰撞的清脆声。
江驰食不甘味，对面的唐姿却兴致极高。她今年刚刚考上研究生，对刚刚开始的研究生生活充满着期待。这个时间点来吃饭的客人几乎都是来参加会议的学者。她愉快地用着餐，目光却不时地落在餐厅中三三两两的学者身上，兴奋不已。
“哇，那可是我们专业的大佬！上次王教授课题论证会还邀请过他呢，只是他有事没来。没想到今天能遇到，明天一定要合个影。”她小声地惊叹道，语气中满是崇拜。
江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声。唐姿没察觉他的心不在焉，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寻着，不断小声向江驰普及各位学者的背景。
江驰只是默默地坐着，机械地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餐厅的热闹声渐渐平息，唐姿终于注意到江驰的沉默。她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师弟，你有心事吗？怎么感觉你情绪有点低落呢？”
江驰一愣，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没太有胃口。”
唐姿点点头，表示理解，认真地安慰道：“是啊，人有时候换个环境吃不惯也是正常的。”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着应该鼓励一下这个不在状态的男生，就笑着说，“师弟，你才读本科就能来参加这样规模的会议，真的很幸运。”
江驰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鼓励，只是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喝水。
唐姿看他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便语气轻快地继续道：“你知道吗？其实本来应该是张师兄和夏老师一起参会，我这样的小研究生根本轮不到。后来张师兄有事来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老师在得知张师兄不能来之后，主动向王教授提出要带一个研究生，而且还特意提出想带个女生。”
唐姿停顿一下，“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幸运的‘女选手’。”唐姿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笑得毫无保留。
江驰却因为这句话而怔住了，心头微微一沉，突然感到那点看似模糊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夏栀有意带上唐姿……还有今天她淡淡的疏离，也仿佛有了另一层含义。
江驰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微笑，他转头望向窗外夜色中波动的海面。原来，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隐藏得那样好。
会议第二天正式举行。这次会议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学者，研讨的内容既有文学经典，也涉及文学与科技的融合。会议日程安排的很紧张，上午是开幕式和主题报告，下午是分组讨论。
上午夏栀、江驰和唐姿虽然坐在一排，但唐姿坐在中间，江驰侧头望去，夏栀始终专注地倾听着台上专家的发言，时不时低头做笔记，神情平静而专注。江驰也坐正，不再分神。
下午分组讨论环节，夏栀和江驰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唐姿自然是跟着夏栀一起。
虽然情绪有点低迷，江驰还是迅速让自己打起精神，认真对待小组讨论。在讨论时，江驰发挥了自己在数字化处理和数据分析上的长处，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江驰对待专业上的问题非常敏锐，几位年长的教授频频点头。
整整一天，江驰几乎没有跟夏栀单独交流的机会。会议茶歇和休息时间，总是人群熙攘，每次隔着人群匆匆瞥见她，她似乎总在与人交谈，谈笑间显得自若从容。
晚餐安排的是桌宴，会议结束后，与会的学者们难得放松下来，互相谈笑间带着几分亲切和闲适。
江驰很自然地跟夏栀和唐姿坐在了一桌，那一桌几乎都是夏栀专业的学者，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老师们坐在桌上首席的位置，唐姿和江驰这些学生则坐在稍微靠下的位置，安静倾听着前辈们的谈话。
夏栀的邻座是一位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的男老师，他带着笑意看向夏栀，“夏老师，您今天的报告，给我不少新的启发。”也有其他老师也表示赞同，其中一位年长的教授笑道：“王教授的弟子，果然名师出高徒。”
夏栀只能谦逊地摆手笑笑，“各位老师过奖了，今天只是抛砖引玉，讲得不够深入，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坐在一旁的唐姿，目光亮亮的，压低声音靠近江驰，带着点儿得意地说：“师弟，今天下午你真该在我们组，夏老师的发言太精彩了，几位学术大佬都赞不绝口。”她看向夏栀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崇拜。
江驰看着夏栀。因为会议刚刚结束，夏栀依然穿着比较正式的西装，线条利落，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温和的自信，脸上虽然透着些许疲惫，却掩不住眼神中的光彩，神采奕奕。他知道，她一直就是这么出众。
令他心折。
这时唐姿又低声开口了，眼里带着点神秘的笑意，：“师弟，我给你八卦个事情，你知道**浩师兄吧？”
江驰点点头。唐姿继续低声道：“那你知道张师兄一直暗恋夏老师吗？”
江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终于知道自己对**浩那种莫名的排斥从何而来了。
唐姿看江驰似乎没反应，“你别不信，我们师门都知道，当时王教授还亲自出面帮张师兄说合过呢。”
江驰忍不住问，“夏老师是怎么回应的？”
唐姿看终于引起了江驰的兴趣，不禁有点得意，“夏老师当然是拒绝了啊，否则他们现在不就是男女朋友了吗？”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江驰心里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