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宿舍的。他一阵风似的旋进宿舍，心跳还未平息，便立刻打开笔记本，迅速进入教务系统。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夏栀。

然而，待选课表上，一个个课程名称滑过，却没有她的课。江驰微微皱眉，继续去看其他年级的课表，才发现她这学期只开了这一门课，是面向大二的选修课，每周只有一次课，周三下午也就是今天的课。

盯着课表，看了半晌，江驰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大二上学期选课的那一刻。那个时候，这些文学类的选修课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闪而逝的字眼，根本没有多停留。现在想来，那轻率的一瞥却让他错失了什么。江驰心里不免涌起一丝悔意。

江驰靠在椅背上，想的出神，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思绪像是一条散乱的线，一时理不清楚头绪。江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本明明并非遥不可及。

整整一个暑假，竟然从未想到最简单的办法——去学校官网查一下。那里有所有老师的简介和照片，找到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他，却绕了一个大圈，像是在追逐某个影子，却始终没有真正行动过。他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真是个傻子。”

他之前像被迷雾遮住了双眼。想到这里，江驰的嘴角轻轻抿了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堂课上她站在讲台前的身影，窗外阳光洒在她身上的柔和光影，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唇角。

江驰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焦虑和期待交织在一起。最终，心里某个念头落地，他做了一个决定。

很快，一周过去了，又到了周三。江驰早早吃过午饭，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白体恤，搭配卡其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简单利落。犹豫了一下，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休闲款的白衬衫随意地套在外面，没系扣子，看起来清爽又不失层次感。

他站在镜子前审视了一下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拉了拉衬衫的衣角，确认这样穿着显得既不太随意，也不会过于刻意。

这时，同宿舍的杨海川终于忍不住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来，打量了江驰一番，带着一丝困惑问道：“你干嘛去啊？下午不是没课吗？”

杨海川是江驰打篮球的球友，两人兴趣相投，很多时候都聊得来。

江驰不想多做解释，随口回道：“去旁听一门课。”看着杨海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

这是开学的第二周，学生选课和退补选阶段已经结束，这周上课的学生基本都是确定选课的了。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夏栀打开多媒体后，缓缓扫视一下班级，人数跟上周来试听的情况差不多。夏栀心下略感欣慰，这说明她的第一堂课是成功的，学生也喜欢她的课。

突然，夏栀的心一顿，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排的穿白衬衫的男生身上。

还是上次那个男生，夏栀心中困惑，是选了她的课吗？她还隐约记得他的名字，但不知道他是大几的学生。上次在课堂上，她强作镇定，假装不在意他的目光，可那种无声的对视却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夏栀有些不安。她毕竟才工作一年，很多事情依旧有些生疏，尤其是如何面对这种微妙的状况——学生的注视，有意或者无意的关注，她并不太擅长处理。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好友周笑然之前对她说的话：“你是老师，是他的尊长，没有什么好心虚的。”这句话像是提醒了她，也给了她鼓励，夏栀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是啊，我是老师。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把目光从最后一排收回，安静地落在眼前的教案上，逐渐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尽管内心还存有些许波澜，但她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堂普通的课，没什么特别。

尽管已经对上课内容非常熟悉，夏栀还是习惯每次上课都带着教案，她把教案轻轻放在讲桌一角，以备不时之需。

她也知道有的老师特别潇洒，只带课件就来上课，随意打开就能侃侃而谈，甚至还有人干脆不带任何材料。

夏栀自问自己做不到这样的洒脱，也学不来，她从小便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凡事讲求稳妥，连站在讲台上时，也时刻保持着几分自我克制。

江驰经过了上次见面的冲击，心境已经平复了很多。他依旧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课，目光落在讲台前的夏栀身上，但更多的是沉浸在她讲述的内容中。

这节课还是延续上节课《西厢记》的内容，继续讲解这部杂剧的艺术成就。当讲到《西厢记》的词章之美的时候，江驰再次感受到了文字的魅力。

特别是在夏栀的讲解下，这些古老的词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以前他从来不知道文字可以给人以如此大的震撼。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这是张生赴京赶考，崔莺莺十里长亭送别时的曲词。

当夏栀念出这句时，江驰只觉得心里一震，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有情人别离的遗憾与无奈，突然之间让他产生了深切的共鸣。柳丝、骏马、疏林、斜晖，这些古典意象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一幅画，仿佛他真的置身其中，亲身感受到了那种离别的痛楚。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夏栀清润柔和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江驰也沉浸其中，静静体会着这些文字的力量，仿佛看见了古典文学里那份悠远的美，心头荡漾着说不出的感动。

两节课的时间转瞬即逝，江驰有点恋恋不舍，可是他还是随着下课的铃声，随着人群向教室外走去。

他有意从前门出去，经过讲台时，他装作不经意微微侧过头，看到夏栀正低着头，在慢慢整理着上课用的硬盘、翻页笔、教案之类的，动作不紧不慢，安静而沉稳。

江驰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心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几乎让他想停下脚步。但是没有，他最终还是随着人群走出去。

与此同时，夏栀无意中抬头，目光轻轻扫过教室。看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已经空了，她心里莫名放松了一些，仿佛那份无形的压力随着男生的离去也散去了。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下课后，夏栀照例去在学校餐厅打了一份饭，回到自己的公寓。正吃着饭，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放下餐具，打开电脑，进入教务系统。她快速查找选课名单，逐个浏览，寻找那个名字——江驰。

然而，列表上翻来覆去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江驰”这个名字。她不确定，又上下滑动好几遍，确定没有这个名字。他并没有选这门课。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名字？她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心里并不太相信这解释。或许，他只是对这门课一时心血来潮，旁听几节，便没什么特别的了。毕竟，这样的情况她之前也遇到过，偶尔有学生会来旁听几次，但最终大多只是出于好奇。

夏栀决定不再纠结，毕竟他安静地坐在最后排，不打扰也不出风头，似乎只是纯粹来听课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尽管起初她总是会对他在场感到一丝不自在，每次上课前无意识地扫一眼最后一排的那个座位，但她渐渐发现，他几乎每堂课都会来。

无论是讲解经典戏曲，还是课堂上的分组讨论，他从来不参与其中，也不引起任何注意。夏栀心里的那点紧张感渐渐消散了，甚至开始习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地，她也学会了忽略他的存在，专注于自己的课程和教学。

江驰可不知道夏栀心里的那份忐忑，他每个周三下午都准时出现在她的课堂上，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课。他的眸子依旧清清亮亮的，却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些说清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

这是给大二的学生开的选修课，他大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知道，只要看到她，心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平静而开心。

他没有打扰过她，也没有刻意引起别人的注意。每节课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专心听她讲课，而她也总是认认真真地站在讲台上授课。

两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他静静地听，她认真地讲，谁也不去打扰谁，谁也没有主动跨越那条无形的界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栀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慢慢忽略了他。课堂上，她不再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紧张，仿佛他不过是众多学生中的一员。他安静地存在着，而她也逐渐回归到了自己的节奏中，心情平静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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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