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教室,各自回了自己位置。
蒋晨韵猛吸一股劲儿把手中牛奶喝个精光,然后连着面包袋子一起,侧身投进了垃圾桶里。
她刚转回正面,就看见第一排扎高马尾的女生往后喊了一声——
“林羡明,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女孩尖锐的嗓音几乎穿透了整间教室,让哗然的教室猛得安静了下来。
林羡明闻言没什么反应,他神态自若的合上书,起身出教室。
此人刚一离开座位,蒋晨韵视线就跟上他背影,她托着脑袋看向他高大挺直的身影,脑海冒出刚刚田灿那顺嘴一提的闲话,陷入沉思。
破格录取的特招生吗?
不得不说,这事对她来说有点意思。
她收回目光,转而移到身边整齐划一的桌面上,那本书页被翻到卷起的旧书叠在所有课本上面,似乎没刻意收起。
蒋晨韵不由起了好奇心,她胳膊前伸,悄悄凑到桌角边沿,心虚的扭头往教室外走廊看了眼,然后拿过书籍随手翻阅了起来。
那是一本绘图版的《城南旧事》,相比于市面上新版的文字版或修订版,这本显得有些年代了。
不过让蒋晨韵意外的是,这人竟然还有像女孩一样摘抄的习惯,她翻开书,书里夹着一张摘抄好词好句的便签纸,上面字迹和课本上写的名字一样清秀,让人看的不觉赏心悦目。
这边某人偷偷摸摸翻看书籍,而与此同时办公室——
“报告,”林羡明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筱将助学金的申请表移至他眼前,“林羡明,你填一下这个。”
林羡明瞅着A4纸上那“家庭经济困难认定申请表”几个字,眼底闪过疑惑。
“这是助学金申请表,”余筱解释:“通过审核过后,今年十一月份会发钱到你银行卡上,一等助学金的话,我没记错大概是1200块钱,还是很多的。”
“?”听着余筱解释,林羡明更加困惑不解,他把表格还给余筱,并说道:“老师,我没申请过助学金。”
余筱怔了下,随即又瞄了眼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可是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说你爸爸遭遇天灾去世,家里没有经济来源,要学校给你申请补助事项啊?”
林羡明站在余筱身边,他眉头紧蹙,唇抿成了一条线。
林泽生前有两套房,还有车,现在除了他住的这套有他名字的,剩下所有财产都在林泽去世后被唐一姝财产清算走了。
她现在一套房,一辆车,怎么说都不算落魄的。
八成又是那男的在唐一姝耳边吹了什么风,才让她稀里糊涂听信做出了此举。
余筱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言语不当,戳中他脆弱的自尊心。
“我……”
“叮——”
她刚想开口找补,喇叭里尖锐的上课铃声打断了她欲要呼之欲出的安慰。
连带着将林羡明纷飞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他把表格放回办公桌上,语气平平听不出半点情绪,“谢谢老师好意,老师把这个机会给家庭更困难的人吧,我就不占用公众资源了。”
余筱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以为林羡明是害怕丢人才推拒,毕竟这个年龄确实也到了好面子的时候,又劝导道:“没事的,华侨每年都有学生申请,不用……”
“老师。”
林羡明打断了她后续的话,“已经上课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余筱眼见林羡明油盐不进,便点了头,“嗯,去吧。”
“这件事你可以回去跟你妈妈商量商量,我这边不急的。”
“谢谢老师。”
林羡明转身出了办公室,余筱回看男孩的背影默默叹息,心想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把自尊心看的太重,不懂得孰重孰轻。
待林羡明打报告回到教室时,课堂已经开始了。
他打了声报告走回座位。
蒋晨韵桌面摊着英语课本,她懒洋洋撑着脑袋掩饰着嘴打哈且,看到他回来脸上情绪不对,敏锐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也不是十分敏觉,就他摆着一张谁欠他几千万一样的臭脸,这能没事就怪了。
她拿着书挡脸低声打趣:“哟特招生,脸这么臭,老师骂你了?”
话毕,她又想了想,“不应该啊,今天开学第一天。”
“那是因为什么?都是同桌,说来听听,让我笑话笑话你…”
林羡明古怪的瞥她一眼。
“不对不对,”她赶忙修改措辞,故作说错的样子,安慰道:“我的意思是,你说出来,大家都是同学,我俩还是同桌,你要有什么心里憋屈的,说出来我还可以安慰安慰你。”
窗外红日当头,烈阳高照,可是对口不对心的蒋晨韵已经在说鬼话了。
台上老师在激情飞扬的讲课,讲台下自来熟地说:“进办公室我有经验,之前他们进办公室被批都是我安慰的,其实我这人很擅长安慰人的,你说吧,我绝不笑话你。”
林羡明翻开课本懒得搭理她,他也不知道这女生一天到晚究竟有多少废话要讲,从她在他身边落座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看书都没个清净。
蒋晨韵睇了一眼他的侧脸,见他不作搭理,便也没再自找没趣。
-
一天课业结束,转眼到了放学时间。
蒋晨韵不紧不慢的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她从书包拿出手机,防着黑板上的摄像头回周姨微信。
“走了蒋哥,明天见。”
坐前面两男生背上书包,故意转身和她打招呼,并着重在“蒋哥”两字上加深了语气。
今天开学不到半日,她在梅沙的光辉事迹就被田灿和陈思俊两人拉出来当闲话溜了。
不仅溜,还越溜越有起劲儿,课余时间捧哏的人多起来,陈思俊更是直接上讲台做起了说书人,十头牛都拉不住。
这事也间接导致她在高一十一班痛失全名,所有人都学着那俩家伙开始半开玩笑的喊“蒋哥”,搞得课上课下耳边全是这俩字,听得都快烦死了。
不过班里熟人占大部分,大家对她的事门清儿,也不怕丢人了。
反正她蒋晨韵风气在梅沙时本来就没多好,现在不过多了几个知道的人而已,那些议论的风言风语听多听习惯了,也就不过心了。
她大大方方的笑着挥手回应:“拜拜,明天见。”
田灿和陈思俊两人单肩背包走到最后一排,懒散的倚靠在对面桌子上耐着性子等她收拾东西。
蒋晨韵慢悠悠的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接着拉上拉链起身顺手丢给陈思俊,含糊不清的连打了几个哈切说:“困死了。”
陈思俊一把接过书包甩肩上,回头看了眼她打哈切的动作,笑笑没说话。
田灿:“校门外有奶茶店,去坐坐?”
蒋晨韵摇了摇头,“喝奶茶可以,坐坐就算了,今晚我妈回家。”
“哟,笑死我了,这个世界能治蒋哥也就蒋阿姨了吧?”
陈思俊随意背着带有华侨校徽的两个书包,吊儿郎当的跟在女孩背后调笑。他严谨的在田灿说完后补了一句:“别忘还有我们的终极大BOSS静姐。人蒋哥对阿姨那是血脉压制,静姐才是这个世界唯一能治蒋哥的人。”
田灿想了想没毛病。
如果说蒋晨韵算是顶天闹腾的人,那么徐静便是他们所认为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结伴离开教室。
宽阔明朗的教室没多久就空下来,周围人声逐渐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林羡明放下笔,抬眸望向空空如也的教室。
他从书包翻出手机摁亮屏幕,瞟了眼时间。
【17:45】
时间掐的刚刚好。
他起身把凳子打起,背上书包出了教室。
…
拿到奶茶后,三人驻足门口闲聊几句后便各自回家了。
临近家门前,蒋晨韵从侧包拿出随身镜练习标准的八颗漏齿笑,紧接着又整理了下仪容仪表,然后才敢抬脚走上石阶。
她深呼吸朝里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蒋司禾闲情逸致的坐在客厅沙发上逗猫,她在听到遥远玄关处兴奋的喊叫后,并没有出声答应,而是低头撸猫对它教训道:“少吃点,你都胖的没形了,要是再胖下次出差就不带你了…”
蒋晨韵把书包脱下交给候在一边的周姨,然后去餐厅倒了杯水坐过去。
怀中的猫像是听懂了蒋司禾的话一样,它不满的张牙发出一道喵声表示抗议。
“嘿,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蒋司禾笑。
蒋晨韵把杯中水喝完放茶几上,随口问道:“这次妈能在家待几天,我…”
蒋司禾撸着猫打断她话,“就下午出了几个小时空档,吃完饭就要走,赶七点半的飞机。”
蒋晨韵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默默点头。
蒋司禾商业嗅觉敏锐,在早期短视频兴起阶段趁机抓住了风口,不顾父母眼中铁饭碗的工作,一意孤行辞职只身创业,向银行贷款注册禾星娱乐,开辟了互联网第一批养成网红的先朝。
现如今不论是培育娱乐明星还是网络博主,禾星最为第一代最早成立的老牌娱乐公司,它拥有最完善以及最为专业的现代化体系。尤其是去年三月份在港交所正式敲钟上市后,禾星更是在娱乐产业只手遮天,各种知名艺人皆出自此处,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小时候逢年过节,家里总会特别热闹。因为公司会有很多艺人来拜访蒋司禾,她每次只要一出房间,就能看到沙发上全是养眼的帅哥美女。
这也是她觉得林羡明不帅的首要原因,主要是帅哥她见太多了,他在她眼里真心不帅。
不帅就算了,他还像个闷罐子一样…
“邓先生。”
“先把这个放冰箱吧,奶油等会化了。”
“好的。”
就在她思绪逐渐飘远时,门口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蒋晨韵闻声条件反射般站起,兴奋跑去门边,不可思议道:“爸,你怎么也回来了?”
邓浩源换好拖鞋,他把一个看起来极其精致的白色礼袋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和笑道:“是你妈打电话叫我回来的,说周六你过生日她没空,所以今天提前回家给你过。”
蒋晨韵惊讶的愣了一瞬,而后没过几秒,泪湿了眼眶。
很多年前,蒋司禾和邓浩源因工作原因吵了无数次架。
蒋司禾是个有能力有远见的人,她工作时不容置疑,生活态度也很强硬,跟林浩源这种性格温润没脾气,只想过平淡生活的人意念严重不合,至此导致两人无奈之下分居。
这么多年没离婚,也是因为两人共同商议在蒋晨韵成年之前给她一个完整家庭的约定。
如果没有她,两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画面里。
所以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只是拴住两人的枷锁。
而距离她十八岁成人也仅只剩一年。
邓浩源见她眼尾泛红作要哭的架势,捏着她鼻子笑道:“又要哭啊,哭会丑的哦!”
蒋晨韵收住眼泪,撇过头拒绝反驳:“我……我那是因为眼睛进沙子了,才没有哭!”
说完,她转身去拆礼物,趁机收拾自己外泄的低落情绪,装作不在意地问:“老邓头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不会又是香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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