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周的举动被钟薇全数收入眼底,她心情有些低落,这会儿不再活跃,安安静静地埋头扒饭。
四人各有心思,谁也没开口说话,空气瞬间沉寂下来。
温绘倒也没在意,权当谢祁他们的习惯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她看了眼池砚周手边的菜,心中估算一下距离觉得夹不着,便放弃了。
池砚周的注意力一直在温绘和谢祁身上,他看到温绘夹不到菜,连忙将旁边的菜往中间摆了摆,对着温绘说道:
“温老师别客气啊,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和礼节的,大家都是同龄人,随意点就好。”
闻言,温绘笑着应了声“好”。
埋头扒饭的钟薇看见池砚周对温绘如此热情体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不高兴地撇撇唇,小声反驳了一句:
“谁跟你这个老男人是同龄人……”
面对无时无刻在怼自己的钟薇,池砚周微微一笑,他夹起钟薇最爱的醋鱼往她碗里放。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钟薇轻声“嘁”了一声,不吭声了。
池砚周点的这家餐馆很厚道,份量比平时的还要多。
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可却让温绘犯难了。她练舞这么多年,时常为了保持身材少吃碳水,胃口本就不是很大。
而这会儿距离她腿受伤也只有三个月,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温绘看着盒中的饭,又抬头看向桌上的其他人,她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落在了谢祁身上。
温绘抿起唇,陷入了纠结。
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共享”一盒饭的地步,但浪费粮食的事情温绘也不乐意做……
唉。
温绘轻叹一口气,正打算强迫自己尽力吃完,余光中却瞥到谢祁忽然站了起来。
三人不解地投去目光,只见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空碗过来。
“祁哥,你拿空碗干什么?”池砚周感到疑惑。
谢祁神色淡淡,“今晚胃口不好,吃不了那么多,别浪费粮食。”
“?”
池砚周看着把饭挖出来盛到空碗里的谢祁,不敢置信地抬眼,他祁哥说什么?
胃口不好,吃不了那么多??
怎么说他好歹也是正经军校毕业,去部队里待了一年多,还能有饭量这么少的人民子弟兵啊???
池砚周看向谢祁身旁的温绘,突然想起温绘学了十几年古典舞的事情,嗤笑一声。
骗鬼呢?
谢祁把盒中的饭挖了将近三分之一出来,他淡定地把空碗往前推了推,看着桌上的两个女生贴心地提醒道:
“你们吃不完也可以放这里面,让池老板明早儿吃。”
“……”
你人还怪好嘞。
池砚周沉默一瞬,他盯着谢祁笑了笑,决定看破不说破。
有谢祁开了这个先例,温绘趁着他们在各自认真吃饭,悄悄地挖出盒中一半的饭跟着放进空碗里。
米饭被压实了,不太好挖。
温绘手忙脚乱地费了半天劲,才把这事儿给解决。
一旁的谢祁注意到温绘的小动作,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但笑不过两秒,他就接收到了池砚周调侃的眼神,坐在对面的池砚周还挑了挑眉。
见此,谢祁立马正了正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池砚周看着温绘盒中只剩一半的饭,忍不住感叹着。
“这么一看舞者确实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光保持身材少吃碳水这一项就刷走了多少人啊。”
池砚周话语中带着佩服,看向温绘的表情隐约有种“你是吾辈楷模”的既视感。
温绘被他逗笑了,也多说了几句。
“我吃东西不太长称,已经算好了,有的人每天还规定了摄入总和,晚上六点后不能进餐等等。”
“这也太恐怖了,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吃的吗!”池砚周惊了。
温绘轻扯唇角,不置可否。
“我有一个小疑问。”
池砚周聊得起兴了,下意识举了举手,差点学小学生方式提问,“在我的印象中,国外好像在身材这方面没有国内这么严苛,给我个人的感觉国外好像挺追求力量感,我也是知道有部分舞蹈学院和培训机构会灌输一种强制思维,一味的追求瘦会不会……有点审美畸形啊?”
说完,没等温绘开口,池砚周马上又补充道,“当然我是门外汉,什么也不懂,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有些好奇哈。”
求生欲可谓是十分强烈了。
温绘笑笑,她斟酌片刻,正欲开口却听见旁边的谢祁抢先发表自己的观点。
“看舞种和人种的吧,不同舞蹈追求的也不一样,亚洲人和欧美的体型体质还有差异,严格来说应该算不上畸形?”
听到这个回答,温绘意外地看向谢祁。
她原本以为谢祁对这些应该不太感兴趣,毕竟他的工作和舞蹈实在是挂不上钩。
而谢祁长得又高,五官凌厉硬朗。
不知道是不是军校和部队带来的感染力,谢祁即使穿着简单的卫衣也一身正气,给她的感觉也不是那种会关注舞蹈艺术的人。
温绘无奈摇头,刻板印象害死人。
话音刚落,温绘便看见谢祁像是求证般望向了自己。
她连忙顺着谢祁的话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保持身材是基本要求,但不同舞种之间对身材要求也不一样。”
“最常见的芭蕾要“三长一小一高”,这个要求在国内外都是一样的,而我学的古典舞比较讲究“形神兼备,身心互融,内外统一”的身韵,要素就是“形”“神”“劲”“律”,就会要求身材瘦点。民族舞的话会相对宽松一些,像拉丁和爵士更注重力量感,还是不一样的。”
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温绘难免多说了很多。
等反应过来她这一长串对于谢祁他们来说,太过专业和枯燥无味时,温绘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抱歉,情不自禁。”
池砚周哈哈笑了两声,替温绘缓解尴尬,“没事没事,只是我们几个不太了解,半知半解倒是真的。”
比如什么三长一小一高,池砚周就一个都不知道。
但温绘说得并不是很深奥难以理解,当科普听听也成,池砚周不在意,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了下去。
后来的时间里,温绘说话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她聊到古典舞时双眼都带着光,谢祁始终保持沉默,认真听着温绘说的每一句话,不再插嘴。
主位上的钟薇更是吱都不吱一声,光听他们聊。
一顿饭下来他们几个人相处得还算自然,没有太尴尬。
饭后,温绘不顾池砚周的拒绝帮着一起收拾了桌子。
钟薇没久留,她把垃圾带出去,向温绘和谢祁道完别,理都不带理池砚周直接走人了。
池砚周看着钟薇潇洒离去的背影,尴尬地收回手,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小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随后便坐在前台,玩起电脑来。
温绘吃饱喝足,回房间上了个厕所。
等她出来时,一楼大厅已经没了谢祁的身影,只剩下戴着耳机的池砚周在和队友交流着打游戏。
温绘轻手轻脚地从前台路过,打算趁着今晚没下雨,去爬下青山塔看会夜景。
谢祁下楼时,温绘已经离开民宿出去玩了,只剩下池砚周边敲键盘边嚷嚷着“好兄弟救救我”的声音。
谢祁无奈摇头,他刚要转身上楼,却瞥到了休闲区沙发上的校服外套。
校服是黑白相间的,不用看都知道是钟薇落下的。
谢祁不由得抬头看向正在打游戏的池砚周,想叫他,却突然想起些什么,最终拿过校服外套,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
钟薇心情郁闷,走回家的时间也比以往要长了许多。
她脑子里想着温绘和池砚周的事情,心不在焉的。
池砚周其实来明疏的时间不长,相较于从小在这边长大的钟薇来说,他得算实打实的外地人。
自从家里发生那件事后,钟薇的思想就有些走极端了,她坚信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样烂,没有一个好东西。
直到和池砚周相处后。
池砚周刚到明疏时,古镇有很多老板知道他的家境,相继跑去跟他交好,互相以“老板”“什么总”称呼。
但后来随着池砚周的生意越做越好,那些关系就都只流于表面了。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在涉及利益的时候。
可池砚周从来不在乎这些,他是个乐天派。
也许是不缺钱的原因,他从不吝啬于自己的善良,和钟薇所见到的“有几个臭钱就高高在上”的老板们不一样。
池砚周像是还未褪去稚气热血的少年,简单又快乐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钟薇很喜欢他。
不过这份喜欢,却只能深藏于心。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池砚周眼里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钟薇垂眼,遮住眸中的落寞。
如果她像那个姐姐一样就好了,跟池砚周是同龄人也是同学,能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她才十四,离长大还要很久很久……
钟薇的眼眶有些发酸,她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临近自家饭店门前,钟薇发现妈妈钟蔓丽正站在柜台前和客人交流着,女人不会说话,只能在手机上打字沟通。
结账的客人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他表情有些不耐,随意看了眼手机上的字便摆摆手,不高兴地付完钱走人了。
钟薇眼神一软,心疼起来。
还没等她走进去,里头的钟蔓丽先一步看到了钟薇,扬起笑容走了出来。钟蔓丽在钟薇面前站定,打着手语问她:
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钟薇摇头,用手语回复钟蔓丽。
妈妈,没发生什么,只是池砚周留我吃了顿饭。
钟蔓丽不赞同地看着钟薇,双手不停地动着,说道:没大没小,怎么能直呼哥哥的全名。
钟薇不吭声了,她刚揽住钟蔓丽的肩膀,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薇。”
闻声,钟薇回头看见谢祁站在夜色中,他左手拎着一件校服,是她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
“咦。”钟薇诧异,“我校服没带上吗?”
谢祁抿着唇,没回话,只是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钟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双手接过谢祁递过来的校服,乖乖道谢,“谢谢哥哥。”
旁边的钟蔓丽也连忙鞠躬,代替钟薇再次向谢祁道谢。
谢祁看着格外礼貌客气的母女俩,想了想,最终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他上身略俯,先将一手伸直,左右摆动几下,随后双手掌心向上,左右微动几下。
钟薇愣住了,没想到平时沉默冷淡的谢祁还会做不客气的手语。
谢祁朝钟蔓丽轻轻点了点头,算作道别,转身就走了。
钟薇在原地站了会儿,向钟蔓丽知会一声,然后追上谢祁的脚步。
谢祁听到身后的钟薇叫自己,不禁停下来等她。
“哥哥。”
钟薇的大眼睛里满是局促,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声音闷闷的,“晚上一起吃饭的那个姐姐,和你们关系很好吗?”
谢祁眼神一凛,心中了然。
他有些话想对钟薇说,但碍于没什么立场,于是多看了钟薇一眼,耐着性子答:“普通的高中同学。”
“这样啊。”
钟薇面露犹豫,纠结几番后,故意装作一脸八卦、像是不经意般笑着问道,“可是我怎么感觉池砚周……哥哥好像喜欢那个姐姐。”
谢祁眼神一怔,他扶额,对钟薇十分刻意明显的心思感到头疼。
却又有些佩服她的脑洞。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敏感又喜欢多想,谢祁扯了扯唇,淡声解释,“她有男朋友。”
“啊?”钟薇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祁又补充,“那个姐姐,她有男朋友,而且交往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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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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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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