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待会怎么和她说,余执周之前以为她也喜欢他至于没表白不过是没确定对方的心意而已,而现在上天给了他重逢的机会却没给他告白的能力。
沈鹿栖一直在忙没注意到中医馆旁边车里的男人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有感慨,有遗憾,有憧憬,带着十七岁少年的炽热和十七岁那年的感情,十七岁那年,他从来没拿这种眼神看过她,他怕爱意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十七岁的他再怎么拿奖再怎么优秀,他都是爱里的胆小鬼,一见到她,心脏会跳地停不下来、眼睛会暗带笑意,只有那不变的嘴角不被人怀疑。
会蹬好几公里的单车躲在她校门口小面馆里的角落里看着她放学。
秋天到了,五点多天开始渐渐黑了下来,沈鹿栖五点半下班了,她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里面搭了一件衬衫,锁骨隐约露出半截搭了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余执周怕她拿自己当空气还鸣了喇叭,沈鹿栖没好气地拉开后座车门。
“坐前面来,拿我当司机啊?”他也没什么好语气。
沈鹿栖这才坐前面。
“你还想聊什么?”不是自己想跟他叙旧,但如果他误会了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去。”余执周掉了个头往十二中的方向开过去。
他把车开到了十二中旁边的一个面馆,一家木屋式的小店,一口大锅,正对对面十二中的大门,高中那会沈鹿栖一放学就能闻到香喷喷的番茄味。
“老字号了,有印象吗?”
沈鹿栖没说话直接跟着他走进店里。
余执周跟着她进去,“这学校大门都换了,以前我记得十二中师资不怎么样,现在啊出了好多高材生了,都有新校区了。”
等了一会后两碗热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了上来,汤汁呈番茄色,沈鹿栖喜欢煎鸡蛋有点焦的那种,这家店正好就是这样煎蛋的,这么多年也不曾改。
十二中六点半才给吃饭所以现在离高峰期还有二十分钟,店里没什么人。
店里有一处是便签墙,不过有些墙皮有些脱落的痕迹,便签纸粉的、蓝的、绿的、黄的,用图钉一一订好,岁月的痕迹一点点被现在覆盖,墙上似乎已经再挤不进去任何一张便签,不过狭小阻碍不了少年们烈火般炙热的青春。
“复读上岸!”
“一起和她考七百分!”
……
“一中跟十二中离那么远,你当年也跑过来吃面。”沈鹿栖问他。
他嗤笑一声说:“一中当时是新建的,周围除了房子就是小公园,有什么好吃的啊?没办法,就来你们学校吃了。”
十二中当时属于老市中心了,不少老字号都在这里,这家店还有不少毕业的学长学姐来吃。
沈鹿栖吃了一口煎蛋,煎蛋包裹着满满的西红柿汤汁,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
余执周倒没急着吃,沈鹿栖一抬头他不在对面了而是跑去看便签墙了。
沈鹿栖也看了一眼便签墙,便签墙已经负重累累,无数的旧便签纸被定在新便签纸下面,有的纸张甚至开始褪色,纸也变薄了。
余执周看向老板娘,指了指便签墙说:“老板娘,这儿还能写吗?”
老板娘拿了纸和图钉还有一支粗头笔,“你要还挤得进去就写啊。”
沈鹿栖凑过去想看他在写什么,余执周也不藏着掖着。
只见他写下“愿望已达成。”
“什么愿望?”
“当然是为国争光的愿望。”他挑了挑眉最后把便签用图钉固定好。
这片便签墙被挤的满满的,旧青春被新青春覆盖,终于一张旧的便签掉了下来,就连字迹都模糊了,纸张薄的仿佛轻轻一捏就碎了。
还没等沈鹿栖看清楚模糊的自己就被余执周抢走了。
“干嘛窥探别人的青春啊?”
她翻了个白眼说:“余执周,你几岁?这么幼稚。”
余执周把这张便签重新固定好,看着她说:“你又不是这便签的主人。”
老板娘走过来,十年过去了,老板娘冒出了白发和皱纹看起来老了许多,唯独笑得和蔼,指着便签说:“你们也是之前这里的学生啊?几几届的?”
老板娘上了年纪,声音也没有以前有力量了。
“阿姨,我们是一三届的。”
“那都十年了啊……害,这墙都贴不下了,老头子也不让我处理,说有纪念,前几天有个女孩子跟你们差不多大,分手了跑到我这来把当年的便签拿掉了,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嘞。”
沈鹿栖蹙了蹙眉问:“也是这儿的学生吗?那她岂不是和那个男的谈了十年?”
“是啊,男方家里一直不喜欢她,这不偏偏女方家里彩礼高,过年的时候男的家里面安排了相亲,那女的和那个男的从小一起长大,彩礼也亲民,这不就分了。”
字迹和纸张的褪色无一不诉说着逝去的青春,当年的小情侣仿佛跟着字迹一样褪色了。
余执周和她继续吃面。
“其实……有一张是我朋友写的……”他想起来笑出声接着说:“他把当时的暗恋对象写在纸上说一定要追到人家。”
沈鹿栖好奇地问:“追到了吗?”
“你说这缘分怪不怪吧,高三毕业的时候我朋友跟她表白她是拒绝的,完了大学的时候还跟一个男的谈了两三年,大学毕业之后女的想留下来,男的想回老家,女的又不愿意异地就分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去年,女的家里面安排相亲,结果相上了我朋友,两个人又好上了。”
沈鹿栖不再觉得惊奇,她又不是十七岁少女时代了,“那还挺有缘分的。”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没有人说话。
“刚刚不好意思啊……”其实也不是刚刚了,应该是这几年都不好意思。
“陈随今告诉我……是你来看我训练,那个手办是陈随今给我的说是高思思让你给我……所以我才会那么问你的。”余执周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鹿栖不语反笑,笑着摇头说:“我知道,是高思思这么跟陈随今说的吧……”
“是吗……我不清楚,我全是听陈随今说的。”
她翻了翻汤面,想起了什么,灰色的细眉微微一挑,她的眉毛很好看,眉尾干净利落,眉毛没有特别锋利的眉峰。
“余执周,你有没有发现你没有以前傲了,说话……也比一点好听些,不像之前听你说话总觉得别人欠你钱。”
“害……以前那会子是傲,那不是年轻吗?现在总要收敛的。”他苦笑着耸耸肩。
那会子他成绩好、人帅、追他的女孩大把,能不傲吗?
“那……照你这么说,你刚刚是怀疑我暗恋你?”
他像是被触发了开关,“没啊。”话题跳跃性地转移,“那你那会子为什么逃课啊?”
“也是高思思告诉陈随今的吧,那几天我家里有事请假了。”
余执周脸都黑了,尬笑,“原来你跟高思思关系不好啊。”
沈鹿栖一顿,思绪回到了那一年,其实刚开始知道高思思所做的一切她是难过的,很难过,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是拿高思思当朋友的,很好很好的朋友,不然不会逃课陪他去看余执周训练,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人见的多了,对她这样的也不奇怪了。
“当时是真心的,现在不是,也不想联系,没联系过了。”
“说的也是,她那样的人还联系个啥。”
他这么多年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平常还都是住训练营里的宿舍,退役才搬出来,脑子里的水进了不少也不太会和女生聊天了,话语里尴尬味极重。
两人的面条吃完了,余执周送沈鹿栖回家,车上谁都不再说话,音□□过蓝牙音响,声音清脆。
“嘶……”余执周倒吸一口凉气,“我这腰又开始疼了。”他边说边看她的表情。
沈鹿栖摆弄着手机没有抬头,车内环境昏暗,脸在手机光的照射下呈射出一遍阴影。
她没有抬头,“那次你的比赛我看了,你的入水姿势有问题,是扭到了吧?”
“是啊,我本来都以为好了,这些年坐久了还是会痛。”
他演的很像嘴角还抽了两下殊不知演的太夸张了也就沈鹿栖没抬头看不然指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放下手机,“要不我来开。”
“不用。”他抽笑一声,“这会子又过去了。”怕她不信,余执周耸耸肩又补了一句,“这几年反反复复的总这样,疼得突然又突然过去。”
沈鹿栖扭头看他,男人薄唇微抿,眸光不再像十七岁那年那么犀利,冲锋衣沿着他肩膀锋利有型的线条一路向下,他个子高,又长期经过训练,就是最好的衣架子,什么版型的衣服估计都能撑起来。
沈鹿栖少有的感性,或许是因为这几年从大专一路到研究生顶着家庭的压力真的太苦了、太委屈了,她很少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又不爱去交朋友,这些年把事闷在心里,可能是蓝牙里放着让人心酸的曲子,沈鹿栖的眼睛微微泛红,心里发酸。
她抬头,远处的霓虹灯提示着到家的信号又极力地把眼泪收回去。
“我到了,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吧。”
“你住玫瑰园?”
“嗯。”
“不跟爸妈一块住了?”
“嗯,本科毕业就没回去过了。”
虽然她不回家但是和父母还在同一个城市,互不干扰。
“你弟弟呢?现在怎么样?”
她拉车门的手一顿,想到了那个时候父母重视的弟弟,明明出生月份都不一样,父母也会让她先别过等着和弟弟一起过,蛋糕也都是按弟弟的喜好,她曾向外婆告状。
哪知平常最疼她的外婆都说:“父母疼男孩子很正常啊,没事,别人家也这样的。”
从小沈鹿栖就在偏爱的家庭里长大以至于初中和高中她都没有补课的份,她还为此开心,后来,她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她要过好,要让父母看到女儿也会很有出息,她要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就像拾八说的。
“学习是完成梦想最简单的途径。”
“大专了,可能会专升本吧。”随后她打开车门,刚准备下去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师兄的针灸馆你考虑考虑比我这好,你试试吧,我这……”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粉唇轻抿,余执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脏像被麻绳勒住喘不过气来也不敢面对她的下句话。
沈鹿栖接着说:“我们高中那会子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你一个出现过在荧幕上的人老让女孩子针灸也不方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这样吧,我下车了……”
余执周下意识想拉她最后她下车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早就等不及下车了,他也没再伸手,手落在了黑乎乎的方向盘上。
后车开始鸣笛,他挡住别人的路了。
余执周这才反应过来脚踩油门,方向盘掉头,反方向开了二十公里的路到家了。
他快八点的时候到了家看着那一柜子的奖牌、奖杯、证书。
他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参加比赛,青少年游泳比赛、市比赛、娱乐赛、后来高中的国际青少年比赛、竞标赛,大一那年进入了国家队,一路猛进,奖杯奖牌拿的手软,他也知道不少女生迷他那张脸,甚至队友会打趣他说让他进娱乐圈拍戏。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
此生两个目标,一个他已经完成了,后一个他也想做到。
他摸着那年友谊赛上十二中拉拉队的照片。
“你说,追女生和拿世界冠军哪个难呢?”他看着照片上的女生化着奇怪的妆,笑了。
世界冠军我都能拿到,你也要是我的。
第二天,余执周就在中医馆门口停着车等了,直到林书文来沈鹿栖都没到。
竹雁认识余执周的车跑出来说:“鹿儿去瘫痪病人家里针灸了,你要等好久的。”
“她今天还来吗?”
“来……不过得到中午了。”
“那没事了,我等着。”
沈鹿栖回来看到了他的车,余执周从后视镜看到她立马下车怕她跑了。
“沈鹿栖,我想好了,我要追你,竟然十七岁喜欢我的不是你,那我就让你现在喜欢我。”
男人的声音炽热、响亮,像风掀起的海浪,赶紧,不染风尘。
沈鹿栖眼睛都瞪大了,“你在水里把脑子泡抽了啊?你十七岁啊?能不能成熟一点。”
他们早就不是十七岁了,不会觉得这种表白轰轰烈烈,追求的是平淡而稳定。
“可我,真的喜欢你,十年前……就喜欢了。”余执周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低下头。
浪漫是十七岁那年的童话。
沈鹿栖的心吃了一棒,紧接着砰砰直跳,一时愣了好半会反应不过来,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即便这样,她还是冷静回过神,道:“可我有对象了……”
一句话让余执周猛地把头抬起来,黑眸里闪过几度的慌张。
她怕他不信接着道:“我家隔壁的那个邻居。”
她的声音很轻,像秋日的落叶、像一片雪花但似乎能在余执周心里砸出一个窟窿。
说到她那个邻居他有印象,高三那会那个弟弟来接过沈鹿栖下晚自习,不过当时的他坐在面馆里没人注意到他,而他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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