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你这小姑娘,话不美。”管事眯眼,刚端详起少女长相,估价似的。

闻鹤不着痕迹挡到少女身前。

“你是谁?”管事乍见生面孔似是疑虑什么,待瞧清她打扮,只剩轻蔑,“姑娘,莫管闲事。”

“路过,人命要紧。”闻鹤简短道,她无心瞧管事。闻鹤一到跟前,就看到地上躺的是徐二——徐大的弟弟。她认识,还见过,被徐二赶走了,因为徐大父女。闻鹤心里唏嘘,细细查看徐二头顶的伤口。

管家被她晾一边,刚要发难。李臻过来拦住了。

“莫心急,先等她急救完。这怎么算闲事呢?人活着不才能给你当牲口嘛。”李臻边嬉笑着混缠管家,边暗中递眼神给闻鹤。

闻鹤沉吟。依这皮外伤的程度,不应当晕;若是内伤,观气色,再加之她连按几处穴位的反应也不对。

“姐姐,我爹他是不好治吗?”少女见闻鹤迟疑,忙掏衣兜翻遍碎钱,想塞给闻鹤。

“无大碍,回去服药静养一夜就醒了,再养几天。”闻鹤推拒了银钱,心道原来是徐二女儿。

这徐二是装晕。方才闻鹤暗暗猛掐徐二胳膊,徐二想缩,没躲开,硬是不醒。现下不合宜,闻鹤想着之后再去徐二家找少女,先劝慰住少女。

少女闻言喜极而泣。一只大手却突然冲过来要抢钱,“住手!”闻鹤立时扼住他手腕,抬眼看是个家仆。

周遭又成乱哄哄一片。因李臻那句挑拨,佃户里年轻气性的又吵嚷起来,骂李臻撕嘴再骂到管事扒皮;管事瞧李臻派头大摸不准,心知他是故意的,也只能先冲佃户撒气。最后没谁管闻鹤这边了,直到少女掏出铜板。

李臻夹缝过来,一脚踹倒家仆,笑脸显冷。“怎么还抢钱呢?”他稳稳踩住家仆脚腕,还是调笑语气。

“她家欠我们租子,这钱本来就该给!”家仆痛叫出声。

“分明是你们贪……唔唔!”少女大声驳斥,被农妇忙捂住嘴往后推。

晚了,管事看少女的眼神像看死人。

眼见形势不妙,“你们贪田,”闻鹤率先质问管事,她顾不得李臻不赞同的眼神了,讽道,“这就是西郊的租子尤其滚得快的原因吧。”

这么说,可就不是路过了。

“姑娘,话不能乱讲,二位到底是何人?”管事眯眼,暗示家仆将两人围起来。

闻鹤颔首:“衙门办案。”这话含糊,可大可小,全凭管事如何猜。反正闻鹤端得是气度自若。

话一出口,和李臻几乎是同时。

李臻似笑非笑:“京都府当季清查,你家大人没知会你?”他从袖口里倒出枚令牌,在掌心把玩。

管事起初还犹疑,见势脸色大变。

稳了。俩人搁余光里一对视,均瞧见彼此面上泰然。都装得跟真的似的。闻鹤多看了眼李臻的令牌,李臻嘴角抽动,似是忍着乐。

这会儿家仆已将两人围住,一时面面相觑。管事额头冒汗,一反方才傲慢,作揖赔笑:“二位,听小人解释,这租子的事有误会。”

上钩了。

“你说。”闻鹤冷哼。李臻从袖里掏出小册铅笔,不做声配合她,给管事施压。

“这里面有说道。”管事一见李臻掏出本,眼珠子要掉出来,说着就往跟前凑,“我独与二位讲。”

“不必,你就站那儿讲。”闻鹤冷声喝,“好好说话。”

“管好眼睛。这岂是你配见的?”李臻也面露不虞,鄙薄道,“李副郎中怎么调教人的,到底知会你没?”

“小的冒犯。”管事给自己轻轻一嘴巴,堆笑道,“当然告知了。”

“那就赶紧说重点,到底是怎么涨的?说完我们好走。”李臻不耐。

“还有你带的这些人,这些佃户,也抓紧遣散,”闻鹤也嫌道,“远远就瞧见你们聚众闹事,不嫌现眼。”

“可今日该交租了!是这些佃户刁蛮……”管事面露难,尤其盯着少女不放,眼神阴鸷。闻鹤有心再护少女,这时却使不得。

李臻嗤声笑,笑话管事:“叫你莫生事,怎么听不懂话音呢?”

“非得这会儿显眼,”闻鹤冷哼,“人又跑不了。”

他俩唱和着,管事自以为懂了,忙连声道好,挥挥手让家仆先赶回去佃户。

“还不快抬走你丈夫。”闻鹤瞥了眼农妇,农妇如蒙大赦强拽走少女,徐二也被俩佃户抬走。待佃户都走远,闻鹤哂道:“贪田是误会吗?”

“是!”管事忙顺台阶下,解释道,“西郊租子涨得快,一是天公不作美,二是这块地重要,户部司,再往上户部也关注,年关前刚重量过田,就是现在这个数,就是这些刁民以往占惯小便宜不松口!”

“贪田那是含血喷人啊二位。”管事振振有词咬死了。

户部司,李副郎中;那户部莫非是,尚书?闻鹤第一反应就是他。可现在不能确定。

但若真是尚书,能借李副郎中的贪田线索,再深究她更多的把柄……闻鹤眼里闪过暗芒。

“知道了,你少些废话。”李臻斟酌着时刻,瞧闻鹤。

“你家大人还告知你什么?”闻鹤没接他想走的眼神,继续问。

管事被问住了,面露疑惑。

“只你说话,这点东西,”闻鹤瞥一眼李臻的小本,冷哼,“我们回去可交不完差。”

“哦——”管事心领神会,忙道:“我回去就告诉我家大人。”

“户部也是,”闻鹤嗯一声,同李臻大声嘀咕,“不提前打个招呼,这回闹得……”

“回去吧。”李臻收好小本,暗暗赞许了一眼闻鹤。

接下来,就看京都府有哪些走动,李副郎中又爱攀哪些关系了。

还有贪田。鬼大概就出在重新量田上,得找佃户了解实际的情况。

直到家仆们消失在视野里,两人走远。闻鹤问李臻:“马牵到哪了?”

李臻没答,眼神飘忽。他说他回去再买一匹,“不、两匹。”李臻信誓旦旦。

得,这人没牵,马自己跑了。闻鹤无语,又心生疑:那老马瞧着也不易受惊,早上还刚跑一程,怎么就这阵儿功夫就寻不见了。

“你租的那家佃户远吗?”李臻不好意思,岔回正题,“我们现在过去问问量田的事,说不定他知道。”

“幸好不远。”闻鹤幽幽道。

李臻本来比闻鹤高半头,现在抬不起头。

真多生气也没有。闻鹤见状,反倒失笑。要不是刚才有李臻周旋,自己一人也应付不来。

相比之下,闻鹤现在更担心少女,怕她死了。闻鹤眼里又浮现那晚的火光。

而且,少女目前看是最大的突破口,她敢张嘴说。

所以闻鹤带李臻去的其实是徐二家。闻鹤上回来,只见着徐二,见少女是今天头一遭。

“你还担心那女孩?”路上李臻瞧出闻鹤心事,安慰她,“真不行忙完了找到她,先带她回报社躲一阵儿呗。”

想来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怕她给报社惹麻烦?”闻鹤沉吟。她更想说: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报社领,还没出事。

闻鹤不晓得李臻到底是何神通。能开在皇帝眼皮底下查官案的报社,还这么大剌剌的。愈这样,她愈不敢对李臻、对报社完全放下心。

“我都查贪田了。”李臻嘁声,他无所谓。闻鹤闻言,不自觉视线偏向李臻。

风吹过李臻鬓发,散了几缕。田野边界漫到天上去,就算倒映进李臻眼睛里,泥也够不到云。他似有所觉,扭头朝闻鹤狡黠一笑,道出闻鹤刚才没问出的话。

“你是想问这个吧?”李臻藏不住得意。

又炫耀上了。闻鹤别开脸,受不了他。一想心里刚生出的触动,不过是这厮装象,受不了。

“反正目前,报社查西郊的田产纠纷不过界。”李臻眨巴着眼思考,“至于你要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免责声明。”他轻声笑。

半晌,闻鹤沉声道:“谢谢。”旷野风凉,醒神,闻鹤径自走在李臻前面,步伐坚定。她许诺道:“若出了什么事,我不牵连报社就是。”

“真拗。”李臻愣神,笑骂道。他的话消散在风里,“那种事哪由得了你。”

闻鹤不假思索:“那我跟完西郊的贪田案就离开报社。”

这话说得,李臻顿时无措:“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你自己藏好就是。你那假证太假了——”他不散步了,忙追上闻鹤。待他看清闻鹤冷淡的神情,一时噎了声。

“你要本来就这么打算,我不拦你。”李臻悻悻,扭过脸不看闻鹤。

闻鹤刚想解释,就听他吞吞吐吐道:“荣枝、他们挺喜欢你的。”闻鹤发觉他在偷偷觑自己。

他……好像是在挽留自己?闻鹤一时怔住。

李臻没发觉,还在数她的优点,“文章写得不错,心不错,刚应变也不错。”反正李臻嚷嚷着自己是爱才。

“不走。”闻鹤听了一阵儿,突兀道,“本来没打算走。”

李臻一瞬哑了,片刻摸了摸鼻尖,他闷闷地“哦”一声。随即,他意识到什么,李臻狐疑地凑过来看闻鹤,问:“你刚是不是故意耍我?”

“没有的事。”闻鹤垂眼睫,掩过眼底稍纵即逝的戏谑,善意的。

李臻看出来了,跟猫被抓了尾巴似的恼,他冲闻鹤“嘁”了声又一时憋不出其他话,吃瘪得跟闻鹤拉远了。

片刻,他又凑过来,眼珠骨碌不知又盘算什么坏水儿。他问闻鹤:“哎,你补□□吗?”

闻鹤没搭茬,脚步不停,且看李臻要做什么。李臻从袖子里掏出一串官牌子、官印的文书。

“……”闻鹤无言。怪不得平时搬个账本都搬不动。

闻鹤一眼瞧见里面就有刚才那块京都府的令牌,这会儿闻鹤仔细看,更觉制作精良。

“怎么样?”李臻得意道,“你预支四个月工资给我,我包给你办个谁也看不出的假证。”

“回去再说吧。”闻鹤只当他抠门。

俩人行至徐二家附近,远远就瞧见那管事的和两三个家仆。

管事的也瞧见他俩,登时气绿脸:“报官!”

“快抓住那俩冒充官府的贼人。”

“……”闻鹤拎起李臻衣领就跑。

见识少了,现在闻鹤觉得李臻还骗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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