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既然无意

作为流言核心的林逢春,没有感到太多变化,唯一一点,谢瑧忽然对自己十分冷淡。

去找她,她爱理不理,有时主动让翡墨送客,好像变成一座冰山,不太愿意和自己说话。

从前她只有找夏小满,但现在她有了更适合倾诉的对象。

“他肯定是拒绝你了啊!”王媛姿听后脱口而出,“你们都同院住了那么久,他还不理睬你。逢春,别傻了,世上那么多人,何必盯着他?”

“可是……”林逢春黯然,“我只喜欢她。”

“旁人都有可能,但他肯定不行。”

“为什么?”

王媛姿想自己和谢瑧本无瓜葛,是母亲强行说亲,没必要让林逢春知晓,便选择了不会伤害新朋友的措辞:“我娘曾问过他婚事,他说在家时就有心上人,虽还没订婚约,但已互许终身。”

“哈?!”林逢春骇然跳起,“她有喜欢的人了?王媛姿,你别诓我!”

“我干嘛要骗你?”王媛姿赌咒道,“他就是这么和我娘说的,我原原本本转告给你,半点没掺谎!”

林逢春用残存的理智想,王媛姿确实没必要骗自己,但这更让她感到挫败,王媛姿所说的理由,恰能解释谢瑧对自己的疏远冷淡,以及反复的拒绝。

“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喃喃重复。

是男子还是女子?她旋即觉得自己傻,还没订婚约,肯定是男子。在家的时候……吴郡吴县,自己从没去过,她生长在一块和自己无关的地方。仔细想想,与她认识才大半年,光顾着自己喜欢,还没问她的情况——现在也不用问了,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越想越沮丧,甚至想直接把自己埋进土里,不用再见天光。

王媛姿见她好像一下子被抽去精气神,面色萎靡,担心问:“逢春,你没事吧?”

林逢春摇摇头,心在颤抖:“没事。”

王媛姿放心不下她,问要不要送她回去,她摆手不用,自己摇摇晃晃走了。

她脚步飘浮,心中酸楚,不知过了多久,恍惚看到后厨,只想赶紧躲回屋里,蒙上头什么都不管。

衣领猛然被人揪住,脸颊结结实实挨上一拳,嘴里沁出的血腥味使她清醒。

“林逢春!你不是说你对王小娘子无意吗!”来人愤怒地又挥一拳,“怎么从山阴回来都变了!”

她看清蒋峻伯的脸,吐出一口血唾,轻蔑回:“我在山阴救过她,你救过吗?”脸上的疼痛让心里的疼痛减轻。

她可以解释,但凭什么?

“你混蛋!”蒋峻伯未料她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再次挥拳,但这次他被林逢春架住推开,并被揪住衣襟按倒在地。

她扬起拳头,露出残忍的笑意:“蒋峻伯,她知道你是谁吗?就跑来质问我?有什么资格?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蒋峻伯被问住了。

拳头没有落下,因为她看到蒋峻伯眼角流下一行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她第一次瞧见男人掉眼泪。

蒋峻伯意识失态,用手肘捂住眼睛,片刻后,突然哀嚎:“是!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说罢奋力挣脱钳制,顾不上拍去身上尘土,踉踉跄跄地逃离。

林逢春望着他狼狈离去的身影,心中惨然,自己又比他好到哪儿去?

她想嘲笑自己,但脸上略一牵扯就疼……蒋峻伯这厮,下手忒狠。

翌日上课,谢瑧才知道林逢春告了病假。

她很奇怪,回来后没出门,怎么受伤告假?她有些担心,难道是魏太恭或陆序找茬?可想到外间流言和那种模糊可能,脑中两个小人打架,理智告诫自己不该再过于关心林逢春,感情上却无法割舍。

犹犹豫豫,拖延一日,她终于想,清者自清,林逢春一直没新消息,自己该去看望她。

谢瑧走到隔墙门前,复又踟蹰,徘徊许久,迟迟伸不出手敲门。等她好不容易手放到门环上,忽听到里面一阵笑语,立刻触电般收回手,深叹一口气,转身欲走,不留神撞上朱鹊。

“谢公子?”朱鹊问,“你来看林公子啊?”

谢瑧强笑:“路过这里,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来得不巧。”

“是王小娘子来了,这两天经常来。”朱鹊努努嘴,“不知道她起了什么兴致,书院里都传她对林公子不同。”

林逢春有相似的疑问:“媛姿,我好歹还扮着男装,你整日来看我,不怕别人瞎说啊?”

“我们又不会有私情,怕别人说什么?况且,省去他们烦我。”王媛姿全不在意,更重要的是之前母亲越过自己找谢瑧说亲,她正好气气母亲。

“饶了我吧,王娘子。”林逢春欲哭无泪,“我脸上的伤,就是你的仰慕者打的……两次受伤,全是因为你……”

“我不是来看望你了吗?”王媛姿哈哈笑,“都用的上等药膏。你说因为我受伤,我都不知道谁这么厉害,敢打你。”

林逢春想到那个没胆子的蒋峻伯就来气:“不提他了,真是心烦!”

谢瑧莫名心烦,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井又被搅起波澜,她二人在一起又如何,都是朋友,哪里轮到自己置喙?

她压下一有机会就溜出叫嚣的模糊念头,朝朱鹊颔首准备离开。

“咯吱——”门开了,谢瑧下意识回头看,是王媛姿从里面走出,些微失望地垂下眼帘。

王媛姿睁大了眼睛,关上门,走到谢瑧面前:“谢公子,你来看逢春?”

谢瑧捕捉到她对林逢春称呼的变化,不置可否地点头。

王媛姿神情一凛,严肃道:“谢公子,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朱鹊知趣地撤退,留给二人空间。

“谢公子,你既对她无意,为什么又要关心她,白白给她希望?”

什么叫“无意”?难道有意才能来看她?谢瑧看向王媛姿,她竟然很想问出口——你是“有意”才会来吗?

但她有什么立场这么问?

“我们是朋友。”谢瑧强调。

“朋友?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还用这种借口?”王媛姿一阵气愤,“谢瑧,我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装模作样,耽误人家了!”

谢瑧如遭雷殛,脸色慢慢发白:“你、你说得对。”她半点待不住,忘记跟王媛姿告别,失礼地落荒而逃。

王媛姿的话戳穿了她不愿面对的心事。如果她对林逢春的在意,需要用一种感情来形容,大概是“喜欢”吧。

她再怎么逃避,都无法逃避感情的涌动,随着相处,只要和林逢春一起,她越来越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因为快乐,她变得更想和林逢春在一起。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陌生,这么卑鄙,自己都完全搞不懂自己。

这种“喜欢”和林逢春对自己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她不愿深想,不能深想,这是一段不该存在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林逢春是山匪,是女人,是自己不能喜欢的人。

她临行前答应母亲,在佛前家祠发过誓,若有私情,即刻回家,愿受任何责罚。况且女子相恋,她更加无法想象母亲知晓的后果。

王媛姿说得对,自己不能再因为自私贪恋而“利用”林逢春。

谢瑧一夜没睡。

流言很快更新到了林逢春追求谢瑧而不得,惨遭拒绝后转投王媛姿的说法。

谢瑧减少出门,上完课就回小院里,任凭外面怎么说,她全当不知道。林逢春更加因病不出,除非上门,谁都见不到她。两个人很默契地谁也不去找对方。

持续了六七天,全书院都知她二人闹了矛盾,流言似乎愈发可靠。

看热闹最高兴的当属魏太恭陆序一伙人。宴会上,陆序有意无意地说:“现在林逢春和谢瑧闹掰了,蒋峻伯也告病,沈灿更躲在书馆里,哈哈哈林谢之流,终于瓦解!”

众士族均举杯欢庆,魏太恭眼中闪过锋利的寒光,现在不就是天赐良机么?

林逢春脸上的伤已经大好,但她依旧托病不出。除了王媛姿时不时来,汪峤之竟然也来了一趟,关心她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学业云云,她挺感谢,但如果他不奇奇怪怪地抛几下媚眼就更好了。

不指望蒋峻伯和沈灿,她只盼谢瑧来,想着她来的话,再好好问她,但她从不登门,更验证王媛姿消息的正确。她已有意中人,铁了心不理自己,自己还能如何?

愈是这样,她愈失望。

夏小满当然知晓她的遭遇,收拾了几天,翻进房中。

“怎么样?现在该死心了吧!”他兴致冲冲,“咱们赶紧回去!在书院我真闷得慌!”

林逢春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也许是时候了……回去……”她忽的眼睛发光,“小满,我们是山匪,对吧!”

“对啊。怎么,书院呆久了忘了自己老本行了?”夏小满腹诽美色害人。

“对啊!对啊!我怎么忘了!”林逢春精神振奋。

书院呆久了,真要做正人君子?不不,自己是山匪,管什么礼义廉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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