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零碎的声音飘来,原来是在今早王老太四个儿子才商量出个结果,这才送往了镇上,听跟着去的村民说,镇上的大夫说若是能在午时之前送到尚能救治,而现在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扶柳听得这些消息,有些茫然,明明已经告诉了明确的时间又为何还要卡着时间呢?
而更让她茫然的是,她在第二日看到了王老太那几个哭得近乎昏厥的儿子们。
她扯了扯少年的衣袖:“不是他们拖延导致王老头来不及救治的吗?为何此刻这般难过?”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选择,又不能承受这个后果吧。”
陆折春神色淡淡,也不抽回衣袖了,将少女带着往避开那几人的方向走。
扶柳听得似懂非懂,陆折春也不想说太多,毕竟人心总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能知道别人的想法,毕竟都不是当事人不是吗?
或许是当日陆折春露的那手,得到了镇上大夫的佐证,从那日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门请陆折春去看诊,陆折春也不推辞,每每出门前都会将扶柳带上。
可有个问题,扶柳并不会挽发,她不愿意披头散发的出门,觉得有损她貌美的形象,拒绝了和他同行看诊。
陆折春自然也不会让少女这般模样出门,实在是于理不合。他身为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帮少女挽发,便是能放下男女大防,他会的也不过是男子发髻,且他也不放心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放在这里。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院门被人突兀的推开,还传来着急的哭喊声:“求求陆大夫救救我儿。”
陆折春匆匆踏出房门,看到跑在前面的是个年轻妇人和后面乌拉拉的跟着许多村民,脚步微顿,顺手就将门带上了。
扶柳也火急火燎地跟着起身,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她气急,打开门,就见真要准备敲门的王大娘,王大娘正是这几日帮她挽发的婶子。
“姑娘,陆大夫让我帮你挽发了,才能出去。”
扶柳想要收回之前坚持要挽发的想法,现在她只想赶紧跟着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眼前的王大娘挡在了门口,她是见识过王大娘在田里的那把子力气的,怕是能扛起来好几个她。
她默默收回脚,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等弄好了再出门。
跟着王大娘赶到那户年轻妇人家的时候,扶柳看到陆折春真提笔要开始写方子,她赶忙跑过去。
陆折春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触碰感,原本拿着毛笔的右手,顿了顿,墨水滴落在纸上,晕开淡淡的磨痕,然后他就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戳刺感,他也不恼,只是觉得有些无奈和好笑,居然连他失误落下的磨痕也学。
他重新抽了张宣纸,收敛思绪,重新开始写起药方,只是这次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两人从村民家里出来,已是午时,陆折春走在后面,看着走在前面踢踢踏踏的少女,在心中开始默数:三,二,一。
刚数到一,果然见走在前面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女,转过身,噔噔地朝他奔来。
扶柳跑到陆折春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幽怨地控诉:“陆公子,你看今日时辰不早了,现在又累又饿的,回去可不可以不写今天的大字了?”
陆折春收敛起眼里的笑意,板着脸,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不可以。”
扶柳心中气恼,早知道这样子,她就不应该说想学写字,主要是当时看到陆折春的字体龙飞凤舞的,笔走龙蛇的样子实在是让她移不开目光,这才央着他教她写字。
从那天之后,她招猫逗狗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除了每天要跟着陆折春出去看诊,看诊回来后还要练十篇大字。
扶柳是能看懂字的,就是不会写,真正开始练习了,她才发现,好难,好难,实在是太难了,写得她的手都痛了。
如果说陆折春是写字,她就是照着画,还画得歪歪扭扭的。
她是符灵又不是人,怎么给自己找罪受,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她不练,陆折春饭就只做自己的份,让她啃馒头!!!
扶柳越想越觉得后悔,恨恨地将陆折春的衣袖揉皱了,狠狠地出了口恶气,就松开他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哄不好了,哪怕他**蛋羹也哄不好了!!!
陆折春走在后面也不急,想伸手将衣袖抚平,想了下还是没有伸手抚平,不然等回去看到他的衣袖平整了,少女估计又要生气了。
陆折春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难搞的符灵,不高兴的时候就是陆折春,有事央求他的时候就是陆公子,少女的心情堪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难不成是因为刚化形思维方式是和小孩一样?
夏日的阳光带着灼热的热意,陆折春搬了张矮小的凳子拿着医书,坐在屋子外的果树下,细细研读,偶尔抬头看向屋子里的少女。
少女将袖子拢起用发带绑起,洁白的皓腕上沾染了些许墨迹,发丝垂落,偶有风吹过,露出了少女苦大仇深的表情,偏生少女生得如雨打梨花的芙蓉面,无端让人心生怜意。
看着看着陆折春始终觉得少女头上编着的麻花辫有些不顺眼,村里的妇人会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辫子,和少女过分精致的面容比起来,显得格外的单调。
陆折春想,少女这般,若是在医仙谷,定是如何精贵养着都是使得的。
扶柳正苦恼着,怎么写都把握不好,就感觉到有视线,抬头就看到陆折春正看向这边,再看看手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羞愧感扑面而来,又有些委屈。
她将毛笔放下,把写废了的纸揉成一团,朝陆折春扔过去,恶声恶气道:“我只是练得少,我以后会写好的,比你还好。”
陆折春将落在地上的纸团捡起来,看了看,连象形字都看不出来的字,眉眼舒展,笑意清浅,点点头:“嗯,姑娘说的是。”
扶柳只感觉有火气蹭蹭上涨,太嚣张了!他绝对是在嘲讽她!!
她抄起旁边写好的,又舍不得,就差一张了,扔了岂不是要从头再来。气得她憋得眼睛有红了,太欺负人了!
等着,别让她找到机会,她一定要狠狠地嘲笑回去。
陆折春看她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好,假装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看手中的医书,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月朗星稀,整个村子里都陷入了沉睡,只余虫鸣声。
扶柳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回身刹那,冰凉的刀刃,正贴着她的脖颈。
“不许说话,不然我就砍了你,我问你话,是就眨一下,不是就两下。”
她感受到脖颈传来的细微疼痛,眨了下眼,看着眼前的蒙面黑衣人,都不敢乱动。
“你就是医仙谷的少谷主?”黑衣人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的少女,觉得他收到的情报有误,还是大误,怎么连性别都变了?
扶柳眨了两下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这么个柔弱少女怎么可能是陆折春那厮。
“少谷主在哪?若是敢欺骗我,你知道的,刀剑无眼。”说着黑衣人将刀子往前送了送。
吓得扶柳努力瞪大眼睛,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疯狂眨眼,眨了两下,她就停止了,憋得她眼眶通红。
“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黑衣人威胁着在眼前人的脖颈上留下条红色血痕,消失在了夜色里。
扶柳将手抚上心口,整个人靠着房门瘫坐在地上。
她跑到陆折春的房间里,正打算哭诉,想到自己今夜干的好事,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为了干坏事,她给陆折春点了睡穴,现在好了,自作孽不可活。
符心里苦,但不敢说。
直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陆折春去打洗脸水的时候,水缸里映着他额头上被用墨水画了朵花,顿时气笑了,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让少女练的大字,个个歪歪扭扭,而额头上的花却是画的惟妙惟肖。
陆折春心下微妙,这就是干坏事格外的有耐心?
阳光洒满地 ,扶柳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陆折春额头上用发带绑住,像是别了个抹额,将花挡得严严实实。
红色发带红得妖艳,肌肤白的似雪,红与白的极致对比衬得那张艳色近妖的面庞更加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可恶,被他装到了!
陆折春放下洗脸水,看着扶柳袅袅娉婷的走了过来,浅色的麻布裙裾随着她的移动像是绫罗绸缎般荡起阵阵涟漪,以及她脖颈上那层薄薄的血痂。
他面上的笑意微收:“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扶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发现已经结了痂,她眼珠转了转,快步走上前,抓住陆折春的衣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开始哭诉昨夜被挟持的经历。
末了,她还加了句:“人,咳咳,陆折春,你看我对你多好,生死攸关的时候,都没有将你供出来。”
“等去王秀才那边看完,下午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想要抽回衣袖的手顿住,陆折春拿出张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扶柳哭声一顿,接过手帕,借着手帕遮挡,又假意呜呜咽咽了两声,就点点头答应了。
看来,在他脸上画花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她可真是个天才。
脖颈上传来药物带来的清凉感,止住了些微的痒,扶柳她抹好陆折春给的药,出来正好看到陆折春手背上停着只鸽子。
“陆折春,今日是要炖鸽子给我补脖子吗?”
她提着裙摆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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