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集市的红灯笼一路攀爬三十三级台阶,便到了酆都城云雾缭绕的山巅处。
那里,矗立着一座巍峨宏伟的楼宇——酆都大殿。
独一走在石阶上,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她屏气慑息,终于走到了这座恢弘的楼宇前。
这是独一第一次走入酆都大殿,走入这座冥界的权利中心。
黑色的砖墙,灰色的瓦片。
人的头骨被堆砌在一起做成了房屋的梁柱,房梁上悬着一盏盏白色的灯,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用各式各样的胸骨肱骨椎骨肋骨制作而成的白骨灯。
单独一盏,按数量最多的尺骨粗粗瞧着,也需要36个男子和36个女子。
灯光透过骨头的缝隙透射出来,怪诞诡异,白骨森然。
牌匾之上,用骨头拼成了“酆都大殿”四个大字。
“宣魔神之女——”
殿内,吴图的声音传来。
独一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抬着头走了进去。
酆都大殿内,满朝的文武百官。
他们有的长着狐狸的脸,有的长着蛇的身,有些吐着舌头,有些悬浮在空中。
瞧见独一走了进来都停止了私语,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了这个年轻的女子身上。
在所有妖魔鬼神的前头,一位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的男子正襟危坐于白骨王座之上。
他身穿黑袍,头戴冕旒,不怒自威。
独一上前,跪在迦叶身边,叩首作揖。
“民女独一叩见帝尊,帝尊万古长存,千秋万代!”
“你就是那个桃树结果而生的孩子?”
“正是民女。”
“孤听闻,你与三少君私定终身,确有此事?”
独一望了一眼身边的迦叶,他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边愤怒的神荼和担忧的郁垒、女魃,朝着帝尊又是一个作揖。
“回禀帝尊,三少君身份贵重,民女与他……并无关系。”
迦叶一愣,连忙轻声劝解。
“你不想活了?”
独一当然想活着,起初她一心求死,但如今却发现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除了仇恨,还有情。
迦叶赶紧对着酆都大帝说道:“父帝,儿臣与独一早在度朔岛修行时便已暗生情愫,此次她偷跑离岛,皆是因儿子的主意,还望父帝成全我二人。”
酆都胤文一个冷笑:“三弟好一个英雄救美,可你知这魔神之女违抗御令偷跑出岛,又女扮男装招摇过市,犯的可是冥界大罪,你知其罪而纵容包庇,难不成是将冥界圭臬视为无物吗?!”
“是啊,这么大的罪怎能不罚?”
堂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酆都胤文略带戏谑地靠近,在酆都迦叶耳边轻声说道:“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
酆都迦叶却不亢不卑,似是对大少君的挑衅毫不在意。
“大哥见笑了,臣弟只是同大哥一样,单纯地觊觎美色罢了。”
一句话引得大少君不快,他转身对着酆都大帝作揖:“父帝,三弟知错犯错,藐视圭臬,按律也当罚。”
气氛焦灼,独一明白,眼下已酿大祸,即便答应酆都迦叶与他成婚却根本无法解决困境。
若自己不能遂了大少君的心愿领罚,无论是她的三位阿爹阿娘,还是三少君,都难逃牵连之罪。
“帝尊,”独一开口道,“当年,民女幸得帝尊恩惠留下性命,又受三位魔神庇佑长于度朔岛,但一直听闻酆都城内富庶繁华,心中自是无限向往。正逢中元庆典,一时起了性子,才会偷跑出来。不曾想又无意惹怒了大少君,三少君秉公执法将小女扣押,我此次偷跑出来他毫不知情,只因他人仁慈心善,念及郁垒阿爹的师徒之情才会出言帮我。民女自知本性顽劣才会犯下这诸多错误,还望帝尊明察秋毫,降罪于民女,切莫牵连他人。”
酆都大帝静静地看着殿中跪着的女子,许久不曾说一句话。
眼见形势严峻,女魃一下子跪倒在地。
“帝尊,独一年幼不懂世事,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若帝尊要严惩,请让我这个做阿娘的替她受罚!”
郁垒也赶紧跪下:“也请帝尊让我这个做阿爹的替她受罚!”
魏魈立马上前说道:“帝尊,这罪女早过了及笄之年,已是成年女子。按照冥界法度,人子犯罪,为人之父母也难逃其责,二者皆应罚之。”
“那你说,此女应如何惩戒?”帝尊问道。
魏魈挺起了胸膛:“按照冥界圭臬,违抗御令,偷离出岛,是以重罪。女扮男装抛头露脸,亦为重罪。于众目睽睽之下,寻衅滋事,抢夺他人,又是一重罪。蛊惑三少君出言相助,罪加一等。数罪并罚,应将此女打入恶魔道,历经十大酷刑,再拔去魔根,永世不得翻身!”
这时候神荼终于开了口:“帝尊,小女犯下大罪理应受罚,但她乃是千万年的桃树结果而生,圣树之女若被屠戮,唯恐生变,改变冥界之运数啊,请帝尊三思。”
郁垒和女魃也赶紧附和:“请帝尊三思。”
满朝文武又窃窃议论起来。
“是啊,这圣树之女要是真被拔去魔根,万一遭了变故……”
魏魈却一阵冷笑:“神荼你可要慎言,这话说得好像冥界千万年的气运都落在这小小女子身上,你可把帝尊放在眼里?!”
神荼恶狠狠地看着魏魈,立马又对着酆都大帝作揖。
“帝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魏魈又继续补刀:“帝尊,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这卑微的桃树之女犯的可都是重中之重的大罪,还请帝尊秉公处置、以正视听。”
满朝文武百官都眼巴巴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只等他一声令下。
独一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酆都大帝:“敢问帝尊,于这酆都大殿之上,是否有是非对错、善恶之分?”
“那是自然。”
“那民女是否有能为自己争辩一言的权利?”
“你说。”
“独一身为女子,自知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违抗御令擅自离岛,实乃重罪,此事我不为自己争辩。然而,我乔装为男子抛头露面确不符冥界法度,但并未烧杀掳掠、殃及他人,女子身份低微也是人,我有罪,但不至重罪。二来我并未抢夺醉春楼的盲妓,此女无辜,原为完璧,却遭醉春楼的鬼奴痛下毒手,甚至被挖去双眼。现如今,我冥界繁荣昌盛,皆是因帝尊圣明贤德,才能长治久安,实乃千古一帝,民女妄自猜想,帝尊也定不想看到如此残忍之情景。三则三少君材高知深,绝非我一小小民女所能蛊惑,魏掌局欲加之辞何患无穷?”
独一说完,抬头直视着一旁的魏魈。
一番言论怼得魏魈咬牙切齿,眼见着满朝文武皆纷纷言语,只觉自己失了脸面。
“帝尊,此女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恳请帝尊降以重罪!”
酆都胤文也忙作揖说道:“请帝尊降以重罪!”
众文武眼见大少君请旨降罪也连忙附和:“请帝尊降以重罪!”
神荼、郁垒和女魃很是焦急,酆都迦叶也想再做辩解。
此时,酆都大帝发了话:“你说的话……不无道理。”
独一惊喜地望向帝尊,以为自己能求得一线生机。
帝尊顿了顿:“来人,把此女打入三重魔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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