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飞扬,鞭子重重的甩下去,发出一声响亮的嘶吼声,疾驰而去。
张领紧随其后,面露愁容:
“殿下,这事要不要派人去告诉何将军一声。”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姜凝曜想也不想便否决:
“不能把舅舅牵扯进来。”
张领皱眉:
“可是,三皇子掳走沈娘子与您交易,就是为了何将军。到时候,三皇子恼羞成怒,不肯放沈娘子该如何?”
出了城门,大道空旷,两旁的密林在黑夜中宛如鬼影。
姜凝曜迎风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神色乖戾:
“交易,他做不成。人,他也得乖乖交出来!”
这怎么可能?张领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姜凝曜又扬起马鞭,疾速而去,眨眼间已经甩出自己老远。
他也只好把话吞了下去,咬咬牙带着身后的府兵追上去。
黄鹤茶楼,包厢。
二皇子坐在桌前,兴致昂扬的落下一白子,听着楼下的琵琶小曲儿,时不时还跟着哼唱两声。
对面的李维看着棋面上白子气势汹汹,锐不可当,只好将手中黑子放入棋篓中:
“殿下的棋意精湛,山络认输。”
二皇子却不依:
“还未下完,岂可认输?快,拿起你的棋子来。”
李维无法,只好再次落子,做困兽之争:
“殿下今日似乎很高兴?是遇见了什么幸事?”
二皇子哼着曲儿,眉眼间带着愉悦自得的笑意:
“幸事算不上,倒是得遇高人点破迷津。”
“哦?”
见李维一脸好奇模样,二皇子也不瞒他,凑近低语了几句。
李维的脸色也由好奇,震惊,到最后的叹服。
“妙哉妙极!何方高人想出这等法子?着实令人敬佩!殿下可否为山络引荐一面?”
二皇子笑着摇摇头:
“这位高人,你怕是见不着。”
李维想了一想,一个时辰前他收到方远的信儿来到黄鹤茶楼,二皇子就已经在此,而当时屋内残留着三清香的味道。
想必在自己之前,二皇子就在黄鹤茶楼与那位‘高人’一起。
见他不愿对那位高人透露太多,李维也不再多问。
棋盘上白子层层围堵,已然没有了黑子反抗的余地,随着二皇子又落下一颗白子,胜负尘埃落定。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语气幽幽:
“这一回,老三入了我的棋局就别想再出来了!”
……
长信亭,
夜风拂过,四周静悄悄的,只唯独亭子里亮着一盏发出微黄光亮的烛灯。
张领勒马,警惕的看向不远处的密林:
“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姜凝曜扫了一眼亭子,翻身下马,取走马鞍上的横刀,径直走向亭中。
石桌放着一封被石头压住的信纸,姜凝曜伸手去拿,下一刻西侧的密林深处射出一道利箭,直奔他而去。
“殿下小心!”张领大喝一声,疾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刀便甩了过去,横截斩断那道飞箭。
密林中冒出二三十个蒙面的黑衣人,将长信亭团团围住,与亭内王府的府兵对峙。
双方互相僵持,谁也没有再动手,姜凝曜则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封信纸,展开一瞧,上面空空如也,半个字也没有。
张领双目如鹰,狠狠的盯着那些黑衣人,不见三皇子的影子,怒道:
“殿下,咱们中计了!”
姜凝曜却不紧不慢的抽出腰间横刀,将那张空白的纸扬飞起来,寒光一闪,劈成两半,悠悠落地。
他冷冷一笑,眸中猩红:
“那就来!!!”
说罢,手中的横刀一甩,直飞而去,穿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鲜血喷洒而出,两方人皆是一愣,张领趁机大喝一声,带着府兵冲了出去。
枯黄的落叶簌簌而下,滚烫的鲜血喷洒上去,浓艳至极,姜凝曜像是一头破空而出的困兽,只为嗜血而生,他的招式并不复杂,甚至于简单,生疏。
但偏偏他的气势骇人,一招一式都狠戾非常,要置人于死地,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手软。
黑衣人见他如此,对视一眼,皆有了退缩之意,正在此刻,又一道利箭从密林之中射出,这一回,是奔着姜凝曜的面门而去。
姜凝曜掐起一个黑衣人的脖子,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飞箭。
张领大骇:
“密林里还有他们同伙!”
话音刚落,林中的飞箭蜂拥而至,在夜色中无知无形取人性命,姜凝曜挥刀斩断箭羽,一手扼住黑衣人的脖子。
感受着手下筋骨断裂的声音,仿佛悦耳至极,眼睛红了又红:
“同伙吗?这分明是两拨人。”
张领一愣,就在他分神之际,一道飞箭划过,刺穿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涌出,浸透了衣袖。
姜凝曜扫了一眼亭中挂着的孤灯,大喝一声:“都趴下!”
话音刚落,手中的刀直直的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灯笼落地,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没有的光亮,飞箭如乱麻一样失了准头,朝着四面八方散乱而去,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利箭划空的‘嗖嗖‘声。
箭放了几轮,再没有任何动静,密林深处的人忍不住出来查看,才踏出林子一步,便是接连倒地的沉闷声。
夜风吹过,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张领撕下衣摆内衬的布条,绑住方才的伤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子。
微弱的火光下,少年冷白的脸上沾染着血珠,双眼阴鸷赤红,还带着隐隐的亢奋,身上玄色暗金的衣袍襟扣整齐,丝毫看不出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狼狈。
张领见他无恙,松了一口气,一个眨眼却瞧见玄色的衣摆和衣袖处接连不断滴落的血水,是别人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袍。
血珠一滴滴如雨水聚积落下,枯黄的叶子上仿佛盛开出艳极的红花。
“去清点咱们的人死伤了多少。”
姜凝曜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低沉的沙哑,还有一丝不轻易察觉的颤巍。
张领这才回神,此次跟随出城的府兵一共有二十一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心腹,死了大半,重伤四人,最后连同他和姜凝曜在内还能行动的,只剩下五人。
而黑衣人和密林中射箭的一波人,却是无一生还,张领清点人数时,发现满地的残尸血肉,手脚断肢。
那些人的伤口处处致命,横刀截面大开大合,手法野蛮粗暴,仿佛这些人不是人,而是案板上的畜生,任由切砍。
张领回想起姜凝曜挥舞横刀时不顾一切的狠戾暴虐。才终于恍然大悟,姜凝曜为何说出三皇子的交易做不成,人也得交出来的话。
如若今日长信亭中,三皇子在此……怕是也如同地上这些残肢肉泥一样。
因为,姜凝曜早就下了‘杀心’!
想通这一点,张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向姜凝曜的目光时不由得夹杂着几分惧怕。
而姜凝曜此刻却闭上了眼睛,任由浓郁的血腥源源不断的涌入鼻尖,这味道似乎令人上瘾,但他不能再继续了,还有更重要的是等着他去做。
凉风拂面,将他的理智渐渐拉了回来。
“殿下,眼下该如何?”
张领看着满地的尸首,想着要将其处理干净,也会是个不小的麻烦。而且眼下他们就剩了几个人,若是再遇危险,怕是无力应对。
眼下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郊外北衙大营,但偏偏北衙大营是三皇子的地盘。
姜凝曜似乎是猜到了他所想,甩了甩衣袖,被浸透的血珠四溅:
“他们应当已经进城了。”
张领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凝曜翻身上了马背,暗夜之下,他的脸凌厉非常,扫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最开始出现的这些黑衣人并不想要他的命,而密林里那些人却是下了死手。
很明显,这是两拨人。
三皇子想试探他的底线,而密林里黑衣人背后的主人却是想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姜凝曜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没有为张领解惑,而是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既然他们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的更大一点。回城!”
张领抬头看了看黝黑的天色:
“从长信亭到城门至少要半个时辰,而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辰,城门皆闭,怕是赶不上了。”
“就是要赶不上才好!”
姜凝曜甩鞭,身下的骏马一溜烟儿的疾驰而去……
……….
沈阴阴的眼睛上蒙着黑布,被人扛着走进一间房内。
三皇子将人扔到床榻上,大手在沈阴阴腰间一转,摸到了巴掌大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
沈阴阴眼前的黑布被解了下来,三皇子拿出木盒中的一截指骨,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护身符。”
见他拿了装着魏冉和盛丰的‘坟头木’,她面上没有半分的慌乱。
三皇子笑了,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他很确定这是人的骨头,眼中对于沈阴阴的兴趣越发浓重,毫不掩饰。
“拿死人的骨头带在身边当护身符?”
沈阴阴扫了一眼半空,似笑非笑:
“我是天生的煞星,寻常的护身符对我不起作用。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的话……小心灾祸降临!”
三皇子大笑出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凑近道:
“我的好弟弟都不怕,我又怕个什么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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