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外婆

Chapter.15

照片上用铅笔画出的痕迹没再消失。

人物也未再更换。

程青不确定这个照片是根据人的心境变化,还是其他缘由。

在那个世界呆了几日。

对于现实世界来说还是今天。

程青需要缓冲,他干脆放下照片,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去地下冷冻室检查了一遍陈一烛的情况。

尸体上都是冰霜,人还是那么漂亮,根本就不像死了,而是单纯像睡着了。

他眼神恍惚地盯了会儿,深深吸口气吐出去。

如陈一烛死之前所言,到现在为止他的手机都没响过。

如果他要回小河村。

那陈一烛怎么办?

万一他在他没回来前醒了怎么办?万一他是以怪物身份醒了怎么办?

程青不知道,上好门锁回到楼上。

苏黎正好从外头进来,见到他说:“小爷,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跟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估计需要个两三天。”

程青嗯了声:“你在我大哥那干的怎么样?”

“大爷给我了个快递公司干,”苏黎嘿嘿一笑,“事少钱多,挺快乐的。”

苏黎定神看着程青:“小爷有需要随时说,我可以立马回来。”

“放心吧,我清楚。”

程青笑了声,拍拍苏黎的肩让他早点休息。

他是家中最小,上头有一个大哥程岐,还有一个二哥程闻。

他爸程铭文是程家现如今的掌门人程世蕴子嗣中的老大,所以他生下来就人小辈大,底下人见了都得喊他一声小爷。

不过他从不掺合家里生意,与他们也算不上多么亲近。

因此,他只能算个有点小钱的程家闲散编内放养人员之一。

程青回到卧室,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静站几秒,去打开窗,动手把床单换掉,弄完这一切,他躺在床上盯着手中伞娘的照片发呆,然后突然翻身下床拿起手机。

十分钟后,程青订了辆后天中午的火车票,打算回一趟小河村。那是个处于北方偏远小城,四处见山的小村落。火车约一天一夜到,确认无误,他穿针引线快速地做好了小兔子乖乖的“替死”娃娃,装箱走快递,又打电话叫苏黎明天找几个程家人来老别墅盯着。

他无法带陈一烛去小河村,更不知道那个世界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只能确保在他离开武汉期间陈一烛是安全状态,同时也要保证其他人是安全状态。

程青反复叮嘱好苏黎这一点。

苏黎本能觉得事不太对,就说:“小爷,我跟你一块去吧,两个人有个照应。”

程青摇头说:“他对我很重要,你保证好他的安全就行。”

苏黎想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保证安全的,难不成还能诈尸?想到了他家小爷的情况,默默闭紧嘴没再说什么,只联系了小河村的原村长。

程青没阻拦他联系。

六年前,他回来程家的第一年。小河村被急喘的洪水淹没。一夜之间带走了村子里的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他的外婆。

当时没人敢告诉他,一直到报纸上刊登此事。

纸包不住火,他连夜赶回去,在外婆的衣冠冢前跪了三天三夜。

本来年年都会回去祭拜。

但从他变成活死人以后就没再去了,怕外婆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伤心,忧心。

火车一路向北,途经无数野林子,高山峻岭,车轮子咔哒咔哒地锤击在铁轨上,吵得人心神不宁,程青坐起来,只背了个简单的双肩包,带着黑色鸭舌帽静靠着窗边,手里翻着没有字的“百鬼錄”。

程青想不明白它的用处,翻过一遍,便把它重新放进包里。

正值中午,车厢里什么味都有,列车员推着小车在卖午餐。

程青绕开拥挤的人,去买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

刚坐下开始吃,他旁边无人的位置来了个姑娘,二十出头的模样,顶着头黑红杀马特,画着大浓妆,看不出本来面目,小吊带黑短裙配黑丝恨天高,坐下后,别人瞄她,她瞄他。

程青假装没发现,眼前忽然伸来一只手,带着乱七八糟的叠加手链,戒指,皮肤很白,手指纤细,指甲上的美甲是圆形黑底白骷髅。

明晃晃找他的,没办法,只好微微侧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的唇上是黑色口红,翘了翘嘴角笑起来,呈现种独特又惊悚的美感:“没什么,看帅哥眼熟,这个送你。”

她手利索一晃,再翻过来,变魔术似的露出张花花绿绿的名片。

没等他伸手去接,她直接放在桌子上就颇为冷酷地扭着腰走了。

其他人啧啧几声,不算什么好声音,大概是以为是那种卡片。

程青没反应,慢慢吃完饭,准备扔垃圾才注意到那张名片。

他拿起来看。

正面是一个着装暴露的杀马特□□,还真是那种卡片,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他有那么一秒后悔去拿。

程青遵循习惯,将卡片翻过来。

背面是死亡芭比粉,整面上只有一串黑字,是一个网址。

不仅明目张胆,还设备完善。

这很抽象,他静默两秒。

在对面男人兄弟我懂你的眼神中,目不斜视去扔垃圾,顺带把卡片扔了。

.

到河镇邻城是下午一点。

程青一出站,就看见个穿白汗衫蓝工裤局促的中年男人高举着一个“接程青程少爷”的牌子。

他快速掏出口罩戴上。

当年小河村遭了灾后,程家走慈善路线出钱在这给他们办了个公益皮鞋厂,让留下的人可以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有程家人来,不论来的是谁,原小河村的村民就会极为热情地接待他们。

这次自然不例外。

程青走过去,低声说:“大伯,你好,我是程青。”

“程青程少爷啊?”中年男人大喜,“你好你好,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俺的车就停在外面。”

程青尴尬地笑了笑,跟着他一块出去,路边停了辆白色面包车,坐上车他就假装坐火车太累没睡好,闭上眼小憩。

开车的中年男人见他睡了,不禁松了口气。

一路上除去车轮压石子的颠簸,以及闹区的车鸣人声外,其他阶段都十分安静。

快河镇,中年男人减缓车速,试探地喊他:“程少爷?”

程青睁开眼,抱歉地说:“在火车上有点累没休息好,是不是马上到了?”

中年男人哎一声:“是勒,两分钟就到镇口了,村长儿子陪您去村里。”

程青应了声,侧头往外看。

河镇位置偏,发展缓慢,内里街道分叉多,四通八达。大多都是老式两层或三层的平房,家家户户都是掉漆的铁门,也有不少新翻出的大户。各家门口多多少少都种着月季蔬菜或瓜果,有些人家养了看门狗,外头下午近三点正热,好几条大黄狗都是无精打采地趴在阴凉的地上。

倒是与他记忆中偏差不多。

程青心情微微放松,车打转弯驶入,大石拱门上挂着“河镇”的牌子。

没开多远,一户人家的门檐下站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寸头,个不高,五官端正,晒得黝黑,穿着白色背心和大裤衩,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见车过来,兴奋地摆手。

中年男人停车:“那就是俺们村长的小儿子冬子。”

程青:“嗯,挺精神一小伙。”

中年男人咧嘴笑:“可不是吗,天天不着家,在外头闹啊。”

车停稳,冬子麻溜上车,偷摸看眼程青,腼腆地打招呼:“程少爷好,我是冬子。”

“你好,冬子,”程青说,“叫我程青就可以。”

冬子忙摇头:“不行,我爹说了不能这样,多亏程家俺们村的人才能活下来。”

见状,程青不再多说什么。

他不说话,剩下两人也不说话。只有冬子悄摸摸地看他,程青当不知道。

车又开了二十多分钟到达小河村。

小河村如今车是开进不去,想进去必须步行。

烈阳严严,风扑到身上都是滚烫的热气,程青摘掉口罩,让大伯车七点再来接。他和冬子徒步绕开麦田往村内走。

小河村荒废多年,房子多为残破,看不见原先的山清水秀,鸟鸣炊烟,只剩下一片废墟。

程青心中倍感酸涩。

冬子安安稳稳走了一段路就憋不住了:“程少爷,你来这干什么?好多年没程家人来了。”

程青望着前方被杂草掩埋的房屋,低声说:“我寻找灵感,就想着回来看看。”

“俺懂,寻找童年记忆嘛,”冬子憨笑,“俺小时候还见过程少爷呢。”

程青闻言看过去:“你今年多大?”

“刚满十七。”

那他离开时,冬子十岁,见过他正常,程青从包里给他拿了条巧克力。

冬子受宠若惊,连连跟他道谢。

程青笑着说不用,一脚差点踩空被冬子及时揪了一把。

小河村大半都被洪水冲毁,道路变得崎岖复杂,程青自打险些摔倒,便放缓脚步,两人走了半小时才走到西村头。

差不多四点了,太阳仍然高挂,不留情面的炙烤着大地,程青瞥眼满头大汗的冬子,他没出汗,但也不好受。

眨眼间,西村头最后一间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厨房到客厅坍塌多半,听人说,他外婆那会儿正在做饭,没能逃出来。

程青没让冬子进去,他自己从土胚草堆上翻过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回来这里有什么用,一场大水冲走了一切。

照片上出现这里的地址,不来一趟心里不干净。

退洪之后,他妈徐茗让人回来拾掇过东西,之后这里完全废弃。

剩下的半座房子常年树荫蔽日,一眼望去,断壁残垣,荒凉无尽。

裸露的地面上布满青苔藓,程青小心翼翼地从上走过去进入半个屋子内,扫视一圈。

屋子内只有杂乱的石块,年久的痕迹。

程青绕到里屋,帘子只余下残帛,变淡的记忆重新浮现,客厅里的那辆缝纫机被压毁多半,这么多年没人动它,生锈在墙角。

他眼眶微湿,似乎还能看见外婆戴着缺胳膊断腿的老花镜坐在他身边,一边缝衣服一遍教他怎么裁边怎么踩缝纫机。

外婆最为敬重神明,经常怪他没心打垮,不懂事。

程青百感交集,在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转了两圈,什么都没有发现,正要离开。

余光扫见里屋后窗对着的林子里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就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村子荒了这么多年,哪来的人?

程青直接跑到客厅断墙外,单臂一撑翻过去。

树影波动,那人的身姿轻盈,跑得很快,对林子地形十分熟悉,不过……程青对他紧追不舍,发现他有些跛脚。

他小时候经常这块玩过,勉勉强强根据记忆抄了个小道,在即将出林处扑倒了那人。

“啊——”

一声惨叫,林子上方惊起群鸟。

程青蹙眉,反摁住他的手臂:“你谁?跑什么?”

这是个很瘦小的男人,有股酸臭味儿,身体对抗的力量很大,他都快控制不住了。

这家伙也不说话,只喊疼。

冬子从另外边上蹭地窜出来,一见这场面,赶紧说:“程少爷,你别怕,手上轻点,这是小河村的守村人阿莫。”

“守村人?”程青抬头看他,嘴里重复这仨字。

冬子忙不迭点头。

程青稍一松懈,阿莫立马用力挣开,推翻他快速跳起来离开。

“……”

“阿莫!”冬子哎呦声,赶紧把程青拉起来,“程少爷,你别生气,阿莫脑子不太正常,他胆小,俺知道他住哪,俺带你去。”

程青没反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阿莫住的倒是离他外婆家不远,他们进去时,他正拼了命地非要往柜子里躲。

冬子上前说:“阿莫,你别藏了,俺是带程少爷来的,你知道他吧,程青程少爷,徐阿婆的外孙子。”

程青站在土胚房的门口,没进去惊动阿莫。

他打量一圈,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没多久,阿莫被冬子安抚好,他从柜子里出来,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眼睛,偷看程青几眼,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徐兰芝的外孙子。

程青没动,还摘掉了帽子,任由阿莫看。

五六分钟过去,阿莫缓缓靠近他,在程青以为他是认出来他是谁时,阿莫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大声质问:“你不是程青!你是谁?你为什么冒充徐阿婆的外孙子,你是怪物!!!你是鬼!!!”

程青猝不及防,被阿莫猛的冲击力撞的连连后退,背狠磕到墙上。

冬子飞速上来扯:“阿莫,你冷静点!!!”

“你是怪物!!!你是鬼!!!滚出去!!!”

不是,他怎么这么有劲?

程青掰不开,只能下狠手,用巧劲让阿莫松手。

冬子立刻从后头死死抱住他,把阿莫关进一间带锁的房间。

程青捂着脖子,想问阿莫是怎么知道他不正常,但对方精神状态委实堪忧,无法正常沟通。尤其是他一靠近,阿莫就疯的更加厉害。

思前想后,他给苏黎打了个电话,找人来帮忙。

冬子心急,小声说:“程少爷,你,你别生气,阿莫他家里人发大水的时候全死了,就剩他一个,受了刺激留在村子里死活不走才成了守村人。”

程青放下手机,看向他:“我没生气,你放心吧。”

冬子打探他几眼,确认真没生气,微微松口气。

阿莫在那间屋内不停的乱转,不断地拍墙,用头撞墙,嘴里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滚出去”“你不是”“你是鬼“九个字。

程青静默几秒,在心里猜测阿莫是不是不是单纯的受刺激。

他转而向冬子打听“守村人”。

“俺也不是特别清楚,是以前听俺奶说的,但她去年去世了,”冬子搔搔后脑勺,“俺奶说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守村人,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又要去哪去,但他们永远第一个知道村子里谁家有红事儿白事儿,这些人命不好,离开的都是悄无声息,但没多久就会出现下一个守村人……啊对了!”

程青一顿,开口问:“怎么了?”

冬子眼皮耷拉,瞅他的眼神小心翼翼,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

程青安抚道:“没关系,冬子,你知道什么说就行。”

“那你别告诉俺爹是俺说的,”冬子迟疑几秒说,“俺奶临死时提过一嘴说徐阿婆也是守村人,不过好像跟阿莫他们不太一样,俺奶还说徐阿婆本来能逃出来,但她逃不出来,因为那是命。”

程青呼吸急促了阵,强行平静下来,他从未听过什么守村人。

外婆怎么会是守村人?

如果是的话,不止冬子奶奶知道,村内老人肯定都知道。

他缓口气道:“冬子,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冬子有一会儿没说话,他低下头:“发大水那年俺村老人没力气跑走,基本上都死了。俺奶是最后一个,俺爹他们都不提守村人,感觉都不信。”

程青沉默了片刻,说道:“冬子,我想见见你爸。”

冬子点头,叮嘱他好几次别提是他说的。

在程青向他再三保证不会提他后,冬子没那么焦灼了。

.

小河村基本上都毁了,冬子说阿莫的房子是他自己一点一点盖起来的,没人知道他怎么弄的。有锁那间是村子里人来弄的。他们偶尔会让人来看阿莫给他送点吃的用的,怕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死了。

但阿莫精神不正常,这个房就是在来人期间,怕他攻击先关起来用的。

程青往那间窄小的房子睨两眼,走进阿莫之前要躲的那间房。

黄色的土胚房,放着一张床,床上的被褥不怎么干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柜子,其他什么都没有。那柜子是个破破烂烂的木柜子,贴着老式的花卉图案,刚好能装下阿莫。

程青拉开,柜子下方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他微微凝眉,有点熟悉。

拿出来看清楚,程青愣住,这不就是他小时候缝娃娃放针线的那个箱子吗。

箱子被水浸泡过,表层铁锈严重,开口压紧。

程青费了点力气才把它打开,里面有块黑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程青把它取出来。

他掀开黑布,表情透出些许不可置信,没几秒就恢复了平静。

布包起来的是一本被血浸透的白桦树皮本子,他手抖了抖,压住心头的震颤,小心翼翼地掀开本子,不太能看清楚具体写了什么,翻到最后一页,程青举高了本子,这页跟前面一样被被染毁多半,但剩下的一角写得是个网址,通过下笔收笔的细枝末节,程青辨认前面的和这个网址都出自外婆的手笔。

外婆有一手非常漂亮,温婉秀气的行楷。

程青心中蓦然掀起惊涛骇浪,手指抚过树皮表层,眼神微妙许多,这个书的手感……他从背包里掏出无字版“百鬼錄”。

两本对比,不论是材质、裁剪方法还是缝合细节都一模一样。

程青拿着两本书,思绪更迷茫了。

他不清楚为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上面有他外婆的笔迹,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网址。

网址。

程青脑袋里闪过火车上那个杀马特姑娘带着骷髅的美甲。

小卡片背面的网址,与他这本白桦树皮本上的是同一个。

卧室外,冬子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人出来,思前想后还是探头进去,看程青在发呆,抿了抿嘴没说话,把头缩了回去。

他在外头乱转,跟阿莫唠嗑。

阿莫已经冷静下来,他靠墙坐着,头埋进臂,任冬子随便说话,他就是一言不发。

冬子也不介意,垫着脚往里头瞅。

屋子偏小,有捆草席摊开,偶尔来人,阿莫被关起来就睡在那。

草系最靠里的那侧下面鼓鼓囊囊,冬子感到好奇,用力伸长脖子往里看,隐约看见一小截很小,像白纸一样的手指头。

他揉揉眼,没看错,心中一慌,扭头去找还在卧室的程青。

程青刚把带血那本白桦树皮本包起来和无字版一块放进背包,就见冬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他耳畔很小声地说:“程少爷,阿莫……好像杀人了。”

程青:“?”

他立刻背上包,随着冬子去看阿莫。

站在木门边上,程青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刺激里面的人。

他透过门缝往里看。

房内的光线暗,呈出灰沉沉的色泽。阿莫蹲坐在墙角,脏兮兮瘦弱的身体挤成小小一团。土胚墙上有很多撞痕,挠痕。

旁边的冬子深吸口气,怯生生伸手给他指。

程青顺着方向看过去,草席下的缝边处透出的那只手,他仔细地观察,高高提起来的心稳当下去,侧头与冬子说:“不是死人,是个纸人。”

冬子倏尔松口气。

程青说:“冬子,你可以把他带出去玩吗?我想进去看一下。”

冬子啊一声,瞪大眼:“程少爷,俺奶说过纸人都是给死人用的,活人别沾染,不吉利,你别去碰了。”

“没事,我有数,”程青冲他微笑,“我先回那屋,他看见我不行。”

冬子点头:“那好吧。”

程青去了阿莫的卧室,听着冬子哄阿莫去帮他捉蛐蛐。

等他们走了,程青进入那间小屋子。

他掀开草席,发现那下头不止一个纸人,起码有七八个,各个都是惨白的脸,眼又黑又浓,直勾勾盯过来让人毛骨悚然,脸腮两坨艳红,嘴唇都是一笔带过,随即点上烈红,看上去它们年纪都不大,十一二岁左右。

而且不是那种古代或民国衣饰的纸人。

它们身上的衣服是现代款,有点像零几年那时候的老款男孩衣服。

这些纸人的做工尤为好,可见扎纸人的手艺有多精。

程青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他俯下身认真看。

脑海里蒙上层薄薄雾气的记忆缓缓揭开面纱,他眼睛瞬间瞪大,心口狂跳。

它们很像——他小时候的玩伴。

很像外婆口中没有他运气好,出去务工的小伙伴。

手中的草席啪嗒地掉下去,重新掩盖住那些纸人。

程青维持着俯身的动作,半天没缓过神。

他在小河村的那五年,一开始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玩。

他们嘲讽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说跟他这种人玩不起,容易被他骗。

所以他在小河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直至跟着外婆学习缝娃娃。

因为缝的太过可爱,在集市上被人发现,那段时间真赚了不少钱。

他买了台最新款电视,但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看。

直到有天晚上,他放学回来,对于电视上播放的西游记三打白骨精那集兴致缺缺。身后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不好意思地问他:“我可以一起看吗?”

他先是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然后开心坏了,兴奋点头,邀请他进来。

从这天晚上到他离开小河村的那天晚上都会有小朋友来陪他看电视,陪他玩。

一共是四年,这期间他的朋友越来越多……

程青猛地回过神,脊背发凉,胸口快速起伏,手抓紧衣袖,两分钟过去。他再次伸手掀开草席,去看那八个纸人,右数第三个是他记忆中第一个找他玩的小朋友。

第二个…第五个…第八个……他们都在。

程青眼神难以置信地后退,头也不回地从小屋子里跑出来,跑出屋子,晒到太阳他才能正常呼吸,才觉得冰凉的四肢得到回温。

含烛量百分之零点一

ps:有人在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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