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众监生来到国子监。解试分三场,每场考三日,十八开始第一场,二十一开始第二场,二十四开始第三场,因此监生皆住在国子监内。
八月十八,国子监举办官学考试,毕竟是长安城举办的,正规且隆重,而各个生徒心里则充斥着紧张与激动。
萧怀州也无法静下心来,每日“下班”后便去裴家与裴父下棋。
那日聊到恩荫,萧怀州问裴父为何不让裴晟安恩荫入仕。
裴父听后叹了口气,解释:“跟裴晟安提起过,这你也知道,以前他想通过作诗入仕,这次他提出要参加科考,我又跟他提过,他却说想要自己去考取。不过也好,否则圣上会疑心我河东裴氏壮大力量。但其实参加科举考试考取了功名,或许我河东裴氏声望会有所提升,而圣上的忌惮也会不减反增。既然晟安愿意参加科举考试,还是赌一把,等他被授了官,稳定下来,我便辞官吧。”
在“萧怀州”记忆里,不仅是河东裴氏,乃至唐朝时期其余世家大族都只是在安史之乱或五代十国开始衰弱的,因此他劝裴父,不必如此担忧,不会有事的。
裴父听后未说一字,只是陷入沉思。
八月二十六,申初二刻,官学考试结束,祁恒跟着萧怀州前去接裴晟安,裴父裴母在家等候。
萧怀州笑着问道:“终于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裴晟安如释重负“我觉得我能过。”
“这个自信可以啊。走吧,回家。”
裴晟安随萧怀州上了萧家马车,驱车前往裴家。
裴父迎接“回来了,晟安,先好好休息吧,等到时结果出来了,父亲给你设宴庆祝。”
翌日午正三刻,萧怀州来到裴家。他身穿浅绿棉麻圆领袍衫,腰间蹀躞上挂了荷包,一把匕首还有一枚镂空梅花圆形玉佩。
“你今日又休沐了?”
“嗯,走,带你去庆祝,请你吃饭。”
“啊,结果还没出呢,是不是有点早?”
萧怀州笑了“不早,信我自己也信你,况且结果出来了,你父亲就要给你设宴了,没时间出来了。”
“你穿这么帅,我也去换身衣服。”
一会他换了身蔚蓝色圆领缺胯衫,腰束铜铁銙七枚蹀躞带,上佩荷包和青色镂雕玉佩。
萧怀州注意到他手里还拿了十四那天他和祁恒逛东市时藏起来的东西。
“这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两个月以来的帮助,没有你我绝对没信心考过官学考试。”
萧怀州打开,是文房四宝,一块方形青色墨,一沓宣纸,一块端砚,还有两支笔,一支是鸡距笔,另一支是宣笔。这些是当时有名且好用的工具。
“这些是我在一家叫‘意笔’的笔行买的,笔我实在不知道应该选哪个了,就都买了。”
“多谢,费心了。”
“对了,我还给掌柜提了个经营建议,要不带你去看看他们店,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现在生意是不是更好了。”
“好啊,那就去看看吧。”
快到“意笔”时,裴晟安就看到“意笔”店铺前围了一圈人,走近一听,才知道是有个人来滋事,掌柜正不知如何给他说清楚。裴晟安拉着萧怀州穿过人群往里走,来到掌柜旁边,了解到来人把自己写的诗给了掌柜,“意笔”生意更加火爆,然而他的诗及他并没有因此闻名,便说他写的招募书没有诚意。
裴晟安“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招募书是我写的。你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我叫张运方,我有什么问题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不如让我看看你的诗。”
张运方从门前挂的一堆诗的中间找到了他的,埋怨说“别人的诗都变有名了,就我的没有,明明在中间,是不是还有给你们前,才有用。就是坑钱的吧!那不如你便说明,我张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也付得起你这费用!”
裴晟安把他的诗取了下来,看了两眼,对张运方说:“我们小店不存在不正当买卖,绝对没有收那些因此闻名诗人的钱。可能你的诗大家没看到,正好现在聚集了很多人,不如我现在读给大家听。可以吗?张公子?”
“读吧。”张运方仍半信半疑。
“记长安
大唐之盛看长安,欲睹胡人浑不难。
长安美景别处无,美酒佳肴不尽数。”
下面喊道:“这诗太普通了吧,这水平还想着闻名于长安?”
张运方生气地回怼“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诗?我可是张家嫡长子。你姓甚名谁啊?”
裴晟安无奈,先是作揖,道“张公子,河东裴氏裴晟安,能给你提点意见吗?”
张运方上下打量了裴晟安,见他穿着并不算富贵,蹀躞也只有七枚,嘲笑“就你?你竟然敢冒充裴家公子?你……”
萧怀州上前作揖,打断他“那兰陵萧氏萧怀州,不知可否给张公子提点建议?”
“兰陵萧氏……”张运方又打量起萧怀州,见他腰间蹀躞用的犀角銙,有十一枚,又看到他佩了把匕首。立马作揖“萧公子,有何指教?”
“那我便说了,我认为你的诗可以用词华美一些,并且尽量去发现一些并不人尽皆知的事物描绘出来,或许有帮助。还有,辨别身份看蹀躞带无用,蹀躞带也只能看出官员等级,而这位河东裴氏裴公子,尚未做官,来年二月,他会参加科举考试的。”接着冲张运方笑了一下。
张运方尴尬地回应“多谢萧公子赐教,我都明白了。”
“完了?”
“噢,多谢裴公子不吝赐教。”
“当日初见便觉裴公子气质不凡,原是河东裴氏公子,多谢裴公子及兰陵萧氏萧公子。”掌柜作揖。
二人回礼。裴晟安问道:“现在你这生意怎样?”
“真的多谢裴公子建议,小店生意相比从前好了许多。”
二人接着逛,买了荷包鲊,两人都没吃过,好奇地尝着,接着来到杏花楼,萧怀州向裴晟安介绍,这是长安最有名的酒楼之一。
来到楼上雅间,点了蟹粉糕,蜜制蜂糕,广桃酥,胡饼,茶粥,蒸鸭,兜猪肉,黄酒……
吃个尽兴,端着酒来到窗边。聊起二十一世纪的自己。
另两人震惊的是他们二人在同一座城市,聊到职业,舒晗大胆猜测“你是文科生吧,不会是历史专业吧?”
看到陈遇点头,舒晗震惊又激动“那这穿越简直太适合你们历史学家了。”
陈遇是去隔壁市上的大学,本市是古都,假期回家他会去本市历史博物馆工作,起初只是助理馆员,后来研究生毕业后,虽然到了史学研究所工作,但历史博物馆也有了他的一席之位,博物馆主给了他一个特殊职位。
至于舒晗,陈遇也有点想法“建筑设计师吗?”
“嗯,我主要是室内设计和平面设计。你怎么猜到的?”
“这么厉害,会两个。你前面说过想去将作监。”
……
把酒畅谈,又差点犯了宵禁。
三日后,国子监公布结果,裴晟安考得了经魁。
得知成绩萧怀州一脸自豪地夸赞道:“第三名,对你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很棒。”
裴家设宴,但没太招摇,只邀请了萧家和许家,萧家仍是只有萧怀州前来,许家来了许氏父女。许清瑾身着粉色齐胸衫裙外罩大袖衫,头挽交心髻佩一水晶钗一花头簪,这次眉间画了水滴型红色花钿。仍是另“裴晟安”感叹与羡慕。大家举酒庆贺,这次许清瑾竟也举杯发言“恭喜裴公子,祝愿裴公子科考顺利,如愿以偿。”
裴晟安先是一愣,接着立马举杯站起与其碰杯“多谢许小姐。”
接下来的日子,再次进入学习状态,萧怀州接着给裴晟安“补习”。
这天,裴父找到裴晟安,“许家不是什么大家族,许正监是从岭南来的,二十年前参加科举考试考中进士科,因为家族没什么背景,当初只是个从六品的官,现如今圣上打压世家大族,便扶持了他。世家间若是再通婚,只怕圣上会更加忌惮,所以你多跟清瑾相处相处,若是你们都愿意,为父到时就上门提亲。”裴父说累了,喝了口茶,接着“你母亲做了些糕点,你就去跟她分享分享。”
来到许家,裴晟安摸了摸鼻子说“许小姐,我母亲做了糕点,但我不是很爱吃甜的,想着女孩子会喜欢,便带来给你尝尝。”
许清瑾放下书,拿起一块“多谢裴公子。”
裴晟安好奇一问“你在看什么?诶,《大学》是吗?”
许清瑾藏了藏,看到裴晟安好奇地眼神,只能回答“是。”
“女子应该不能参加科考吧?”
许清瑾被他问住了“是,女子不能入仕。”
“那能否说说你为何看?”
“不能。”
……
接下来两个月,裴母常给裴晟安找各种理由去许清瑾家,常常八卦问他怎样。裴晟安并未拒绝,虽然他没怎么接触过别的女子,但按他对古代的了解,他觉得许清瑾应该算是古代的一个特殊的女子吧。
这天是给许清瑾送衣服,“我母亲说她一直想有个,当时怀我闲来无事便做女孩子的衣服,结果是个男孩,她最近又做了一件,让我来送给你。”
“请代为多谢裴伯母。裴公子,我有一事想要说明,我暂时没有婚配的想法。我有别的事想做。”
裴晟安愣了,摸了摸鼻子“那……就行,正好我也没有,只是我父母过于着急,最近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接着又说“我可以问问你想做的事情吗?”
“读书。”
“可女子不能入仕啊。”
“可能是我野心有点大了,我总觉得会有机会的。”
“这样啊,我能跟你做个朋友吗?我很欣赏你。”
“好。”
有次萧怀州来“辅导”,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你父亲是不是想让你跟许清瑾成亲?”
“额……算是吧。但他比较开明。说接触接触,两人都愿意他就去提亲。不过,人家许小姐前几天直接拒绝我了,说她暂时不想成亲。”
“噢。”
“其实本来我不知道这个应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裴晟安会怎么想,我不好直接给他拒绝,所以我就随着他们去了。好在她直接拒绝了。”
“不过,她有点特殊,古代女子应该是那种只练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女红的吧?但她说她想读书,最主要的是她说总觉得有机会入仕。”
“那她挺神奇的,武则天马上要封后了,应该就是今年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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