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主课上完,班主任林老师便把新的座位表投在了大屏幕上,“这最后两个月我们就按照这个座位坐了啊,大家赶紧换一下吧。动作快点,尽量不要耽误下节自习了。”
在紧张的高考冲刺阶段,好像换座位都成了一种放松。高三A班立刻陷入了哄闹,整间教室响起刺耳的推拉桌椅声。沈晏的眉心微皱,他在的这一片有些“交通堵塞”,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挪,本来想先把手上这道导数写完,但班里闹哄哄的,他也难以静下心来。沈晏决定先把题目放一放,拿扫帚来把那些随着座位的迁移从犄角旮旯里带出来的垃圾扫一扫。
“啪!”一摞书落在沈晏脚边,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散成一列。沈晏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小鹿眼。她是姜晚枝,沈晏之前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临近高考,老师也许是想为了方便同学们讨论,就把成绩相近的排在了一起。姜晚枝,好像就坐在他的前面。“对不起!我下讲台的时候没注意到桌子斜了……”女孩蹲下身子,小小一只,连蓝色校服下的手也是小小的。“没事。”沈晏帮她将书本拾起叠好,女孩对他展颜一笑。
“谢谢。唔……你的桌子还没搬吧?扫把给我吧,我来扫。”女孩拿过他手边的扫把,校服袖口蹭过他的手背,勾起一点轻微的痒。沈晏一愣,有些狼狈地转回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去挪桌椅。
课间的时光转瞬即逝,座位也都换好了。上课铃打响后,教室里很快重回安静。每个同学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只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圆珠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桌椅偶尔发出的“吱呀”声。作为省重点学校里的实验班,距离高考又只有两个月了,每个同学自然是铆足了劲学习。班里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一派祥和,然而压抑和紧张的氛围早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尤其是这种一片寂静的时候,空气似乎结成了一张大网压在每个人身上,焦虑暗流涌动。
沈晏总觉得注意力难以集中,题目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哪怕是很简单的题,他也要看好几遍才能把每个字连到一起。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看着教室前面挂着的钟。那时候,他们在身边自习,只有他看着秒针划过一圈又一圈。只要把自己完全浸在这种无声的焦虑里,就好像经历过溺水的人,自然会拼命挣扎了。老师常说:“时间就是分数。”沈晏一时分不清楚钟面上流逝的究竟是什么了。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为沈晏前面的姜晚枝也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挂钟,清瘦的指节缠着鬓边的一缕碎发。
尽管沈晏和姜晚枝基本上是轮坐班级第一的位置,但沈晏对这个名义上的竞争对手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同学快三年了,两个人几乎没说过话。
姜晚枝个子小小的,头发很长,带点自然卷,皮肤白皙,生着一双清澈的圆眼。眼间距略微有一点开,而且有一点塌鼻梁,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带着一种天真的傻气。她确实乖乖巧巧的,在班里从不惹事,除了出成绩的时候,她的存在感还挺低的。然而,姜晚枝却是那种不怎么需要学习就能成绩很好的人,她对学习的态度似乎漫不经心,但又确实是年级里的尖子生。老师们虽然觉得姜晚枝这样有点可惜,但也从不过分苛责她或管束她。
沈晏对姜晚枝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在周六。周六的时候很多学生会选择自愿在教室自习。姜晚枝是外地生,因此周末也总在学校里。但她往往是坐在窗边看小说或者看漫画,还有更多的时候,是在望着窗外发呆。四月的春光明媚,在她的头发上打下细碎光点,她静默地坐在那里,坐成了一幅剪影画。窗外鸟儿叽喳,或许只有它们知道姜晚枝的目光在追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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