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从西域回来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尤其那夜争执过后,她便再没有了笑容,加之病痛折磨,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就连从前和她一同做活的宫女也都心生不忍。
皇上对她的特别,宫里人都看在眼里,可她却在那夜惹恼了他,后来的一段时日里皇上就再没有来过,她们替尹兰惋惜,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她怎么就不懂把握。
尹兰靠在软榻上,对她们在背后的议论置若罔闻,慢悠悠地抬起头,微一扬手,将刚做好的一只纸鹤放到先前那一堆中,转而又从案上抽出另一张纸笺,纤细莹白的手指在空中翻飞,如同弹拨琴弦般轻盈灵巧,一只小鹤便慢慢凭空成形。
西域之行的数个月里,她亲眼目睹生命的逝去,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都说‘无知者无畏’,因为不懂,所以才不怕,当她真正明白了生命的脆弱,才不得不从心底开始顾忌起自己的病来。
寻找姐姐的事始终是萦绕在她心坎的一丝纠缠,是凝结在她眉间的一朵愁云。直到那天午后,董公公领着一个人来看她,尹兰许久未见的笑颜才得以重新绽放。
“董公公,你说得可是真的?”尹兰倏地从榻上跃起,还没站稳,就急急地拉住董公公追问,眼中堆满了惊喜,“皇上真的答应替我寻姐姐了?”
“皇上的口谕,公公我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瞎说。”董青瞧着她兴奋的样子,简直就象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不知怎地自己就被她感染,也跟着高兴起来,眼底有了笑意,考虑到她还有病在身,扶着她坐回榻上。转身介绍领来的人,“这位是宫里最好的画师。他会按照你的描叙绘出你姐姐的画像,好让皇上依据画像张榜寻人。”
兴奋过后,尹兰又有些担心,轻拉着董青的袖子,低声问道,“董公公,你说,真的能找到吗?要多久呢?”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董青说着,欲将袖子抽回,却意外瞥到她的眼神,期待中带着一抹忧色,抽到一半的手停住了,继而拍拍她的肩,笑道,“皇上下了重赏,若是她人在大隋,应该很快便可找到。”
窗棂上挂着一串串纸鹤,春风微微抚过,撩动起它们的翅膀,一只只随风而舞。
尹兰轻轻地走近它们,象生怕惊飞了它们似的。清风带起她的长发,她的裙角,她也好似随风而舞。缓缓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勾画出它们的轮廓,双眸中荡漾着幸福和柔软的烟波。姐姐曾说,一千只纸鹤才能实现愿望,可是她才折了半数都未到,愿望却快要实现了。
嘴角抿出一丝笑,脚步已经不听使唤,踮足、旋转、展开双臂,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伴着白鹤翩翩起舞。这一定是她学舞以来跳得最乱的一支,可也是最快乐的一支。她是该感谢他的,她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
尹兰盘算着要如何谢他,兴致勃勃了好几天,可他偏偏就是不出现,她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想到他或许还在生气,便埋怨他的器量太小。
而后的一段日子里,别说杨广,就连董公公也不知所踪。只有太医们还是每天来替她会诊,从不间断。
转眼的时光,桃花开始凋零了,石榴花却红火起来,枝头的团团锦簇,似悬在天边的火烧云,热烈而眩目。
心事有了着落,加上满眼的春花烂漫,心情象是快要入夏的小蝉,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尹兰在宫女们的陪护下尝试着到殿外走动。许是因为那些花儿,衬得她的面色添了几分红润,人也愈发精神,伴着她的宫女都夸她气色好。
尹兰将信将疑,回到殿内,捧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看到镜中的自己,她只觉不可思议,难道古代的医术竟比现代的更高明?!她拒绝喝药,太医们也可以让她不药而愈?!
她惊奇又惊喜,虽知不太可能,却怀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她真的小看了祖国的传统医学。
自觉身体一日日轻快起来,她好动的性子眼看着快要按耐不住。突然,太医们决定让她去西苑暂住,说是那里人少、环境清幽,更利于调养,这下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西苑有许久未见的宛儿和小淳子,想到他两,她就忍不住雀跃起来,于是,只带了两个稍微亲近些的宫女,便上路了。
路途中,和宫女们聊天时,尹兰才知道,杨广和董公公这段时日都不在洛阳,宫城内的大小事务均由宇文大人全权负责,这样说来,她去西苑的事情,也是得到这位宇文大人批准的了。想当初把她从河里救起来的也是他,安排她住在西苑的还是他。可她来到隋朝都一年了,却连他一面也未见过,微微思量,尹兰不自觉地撅了撅嘴,这个宇文大人还真是神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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