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多数人在相近的时间里前后醒来，除了脑中残存的不适，都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桑榆是那批少数提前醒来的人，于是也就‘有幸’见到了未挂断的直播间中的‘名场面’。

先前举手投足间还充满了卖网课老师精髓的主播，额心处不断鼓起一个肿包，没多久，肿包炸开，男人死了，但又活了。

他的四肢在一时间失去大脑的指挥。察觉到房间无主的灵气迅速翻墙入室，占据了主位。只有进化本能的灵气，驱使身体四肢着地，脖颈转出人类无法达成的角度，无神的双眼直直向着屏幕外望去。

一秒，两秒，桑榆眼睁睁看着它肌肉贲张，从一个腰生赘肉的久坐办公室人士，变成了健美发达的肌肉怪物。

肌肉怪物完成异化的同一时间，直播室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穿着战术紧身衣的男人。

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浓眉下眸色沉沉，薄唇抿起。脖子上挂着写有‘秦’字的狗牌，正是秦队。

短袖的战术服在袖口绷着结实的肱二头肌，再往下，青筋从小臂一路延伸至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一把半人长的冰剑。

“行尸Ⅰ型，机体增强。”

他平静地做出判断，不徐不疾走近。

肌肉怪物一直看着他，失去五官控制的嘴中涎水流出，“吼！”

它想要马上扑向这个人，吃掉这个人脑中的灵核进行进化，但灵气浸染还未结束，还差一点……

秦队持剑的手手腕微抬，前脚屈膝施力，对方才还是下属的人没有半点犹豫，凛冽的霜花附上冰剑，斜刺而出。

怪物手爪停在男人面前，距离戳穿眼睛只有半步之遥。但伸出的上臂下方，一柄两指宽的细剑从下方刺穿肌肉，没有阻碍地将手臂与头串成了一串。

而这时行尸仍然没死，没被架住的另一只手抬起，想要袭击。

秦队松手，虚握，又一柄冰剑生成，这一次自上而下，将肌肉行尸的手与脚钉在一起。

他的手法简练而娴熟，甚至被冰剑穿刺的伤口也只有些许血液渗出。很快，一个在关节上被处处禁锢的**雕塑就完成了。

转向摄像头，对还显示着录制中的设备说，“末日初期，行尸Ⅰ型占据行尸种类的81％，Ⅰ型表现在肌肉强化，对力量、速度各方面的增强，但不会超过末日前人体上限，对异能抗性也不高。”

“小心一点即可对付。”说罢，寒霜涌上，将行尸冰成一大块。之后冰块连带着里面的行尸也碎裂成冰簇。

秦队碾过地上的冰簇，又把它们踩成粉末，“杀掉之后要销毁，用火也好，喂给异化植物也行，不然……它们会再被灵气修复，又活过来。”

上一次，就是这样的情况，被子弹击穿脑袋的行尸重新复活，将他战友偷袭而死，挖出了战友的灵核，在他面前，一点点吸收掉……

直播间正在观看的观众体会不到秦队复杂的心境，只觉得寒从心起，被秦队狠辣的表现所震慑。

‘挫骨扬灰’，这大概是夏洲文字体系中最深刻的恨意。

[杀人，呃杀怪物了卧槽]

[他刚才说的是末日是吧？他说了末日对吧？我那么大的灵气复苏呢？]

[大家快看更新的app，啊啊啊我终于能发出来了]

直播间里零星的弹幕出现，都是对灵气适应良好，相较早醒来的人。

[我真的是曹了，老子跟你推心置腹，结果你们把我们裤衩子都骗走了？！]

[等一下各位先别骂了，我听见我同租舍友的咆哮了，她好像变成怪物了，怎么办救救啊TAT]

[别说了，你一说我也听到了（悲）]

……

wifi信号突然断开。

桑榆合上电脑，眼中分化出的万千复眼渐渐融回一体，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她思考片刻，一如秦队刚才的动作，抬起手，和脑中的灵核共鸣。

醒来时体内就出现了异感，想来就是她的异能了。

与灵核配合牵引，桑榆闭上眼，无形的涟漪从她身上扩散开。从最近的电脑内部芯片，到墙体结构，事物的表里无一不被清晰看见。

‘MAMA？’

精神网中有上百的白色光点，桑榆靠近其中一个特别大的，发现是蜂王。

另一个只比蜂王略小的……桑榆同样用触角点点它。

华丽的烟嗓近在耳边，“教母。”

桑榆：！

少女后仰起头，原来是在她沉迷于精神网的时候，蒋修赫撬开门进来了。

他的变化有点大，从脖子到左边的半张脸，都出现了黄黑相间的神秘图案，图案由环形与虚实线组成，形似一只张开翅膀的蜂。

是魔纹。桑榆在看到的时候心里就有这样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一种标识，让所有走在进化途中的生物都能知道祂的身份。

看到他那张覆盖了魔纹的半边脸，桑榆指了指自己，“我脸上有吗？图案。”

蒋修赫摇头，“您的肌肤光洁如玉，使我渴望匍匐在您的脚下亲吻膜拜。”

“哈？”

桑榆浑身一抖，刚伪装好的复眼又分裂出来，万千复眼投出一个相同的人面，“蒋修赫，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男人纠结地将五官挤在一起，他不理解，但是马上认错，“十分抱歉，我敬爱的教母。在宿体的记忆中，有大半这样的礼节措词。我以为那样是正确的。”

“宿体？”

桑榆看着他，隐隐的亲切感让她对‘蒋修赫’实在生不出警惕，“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男人怔愣住了。蜂类忠诚理智的思维，和蒋修赫扭曲偏执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记忆和情感被打碎重组，许久，建立起新的人格。

蒋修赫单膝跪地，无波的眼神与嗜血的笑容叠加在一起，“我叫蒋修赫，是您分育的子体啊~”

“我敬爱的教母，我挚爱的王。”他在桑榆的注视中说完最后一个字。

“……”

“换个称呼。”

“？首领？”

“你很想看到我抠出的城堡吗。”

说着，桑榆想到精神网里还有好几百的小光点，如果光点的分布就是按照所在地，那那和蜂王挤在一起的小光电究竟是……？

好、好多的小熊蜂。

从每个光点上简单掠过，只是简单一扫也足够分辨。

293只。

只一瞬，精神网就发来统计报告，甚至详细到每只蜂的产出时间，其中有198只是灵气爆发前产下的……还有95只则是在灵气爆发时加急诞生？！

再一看，‘鸡蛋饼’的面积急剧扩大，它已经占领了两间房子。

怎么会有蜂卷到这个程度啊？所以之前蜂王原来是真的数不清吗……我之前说了什么来着？让它随便建？能撤回吗？

桑榆看着左手边神采奕奕的蜂王，右手边嘻嘻嘻低声瘆笑的蒋修赫，总觉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裹挟了。

正要说些什么，光线却突然一瞬间变得暗了。仿佛从早上快进到夜晚，所有可视范围都成了一片夜幕。

桑榆到阳台往外看，蒋修赫和蜂王也紧随其后，两人一蜂不计其数的复眼搜寻着方向。

最先开口的还是蜂王，在它这里，兽性的野兽直觉在指引它，“MAMA，那里有……”

“营养大餐。”蜂王语气笃定。

蒋修赫看着十分沉稳地扶着护栏远眺，但桑榆分明看见他背后的衬衫被蜂翅撑破，双手异化成了刀足。

“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渴望进化了。”

杀意如针芒刺得人坐立不安，不只如此，还参杂着被挑衅的暴怒。

有点熟悉。桑榆感觉似曾相识，上一次看到这种扇形比例图还是在……啊，同类。

“……是天灾吗？”

桑榆瞥着蒋修赫脸上的魔纹。蜂王的纹路则显现在每一根绒毛上，但它本就是黄黑白的配色，不是近距离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她让他们先保持冷静，不要冲动。毕竟她本人的异能还没开发出武力值，而他俩怎么看怎么看都只有一个能打的。

现代战争比拼的是情报。

——慢着，她为什么会想要和那个‘同类’死磕？

桑榆生生按捺下，同样也制止住其他两个。

“我是和平主义者。”她说。

app和异应局骗了所有人，但他们给出的是真资料。不多的视频里传授了弥足珍贵的末日生存经验。

‘当突然出现某个想法时，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它还可能是别人的诱饵。’

如此肆无忌惮地放出诱饵，那个黑暗中的‘同类’在干什么？

“蒋修赫。”桑榆看了他一眼。

“小姐？”

“去洗个澡，然后丢了这件衬衫和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