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蜂了

室外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但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眼花,桑榆总觉得天空的白色好像变灰了点。

或许是快下雨了。桑榆没多想,她这小区位置建得极好,出小区不远就有医院,下雨了即使没带伞也能跑回来。

挂号,排队,等待。

“68号。”

桑榆说明情况,“医生,我手被标本针的钉子划伤了。”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密封袋,袋子里是沾血的标本针,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划得还挺深的,水冲了好久都冒血。”

医生说:“伤口给我看看。”

桑榆把右手食指的创可贴撕下,“就这。”

白嫩的手掌摊开,指尖因为气血充足泛着粉,像红梅绽放在雪里,煞是好看。

但那个据说被划伤的手指,指肚完好无损,半点破皮都无。

医生和桑榆,共同陷入了沉默。

医生:“就这?”

桑榆:。

“这不太可能。”桑榆冷静分析,“你看我针上是有血的,而且我出门前才贴的创可贴,到现在十五分钟不到。”

医生怜爱地看着她,“小朋友你这症状持续多久了?要不要考虑到湾区医院挂个号?”

桑榆:……

她记得湾区那条路只有一个医院,还是个精神病院。

鱼鱼垂死挣扎,“谢谢,其实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迟来的愚人节快乐。”

医生笑眯眯道,“好哦,那你也节日快乐。不过医院没什么快乐的,我听说治安局进了批活泼的新队员,你可以去给他们愚人节快乐一下。”

“呵呵,医生你真幽默。”

桑榆开始认真思考在客厅也安装监控器的必要性。

郁郁寡欢地回到家,她终于想起被放到阳台的熊蜂标本。拿起板子一看,却发现熊蜂雪白的屁股毛上有着明显的红褐色血迹。

桑榆盯着那血迹看了片刻,摸到食指上记忆中大致伤口的位置,用力一捏。

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意思是不止表皮完好,就连里面的皮肉也严丝合缝。

《明明全世界都在证明她受伤了,但只有她自己无法证明》

看着那明晃晃的‘证据’,桑榆失去了再清理一遍标本的心情,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带着一种留证的诡异思想,桑榆接着钉完标本。之后差不多就到晚上了,简单地点了个外卖,再打开学习软件卷生卷死俩小时,很快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半夜,指针走过大半,电子钟也慢慢跳到了5点,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杂音忽然出现。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三次试图用被子堵住耳朵无果后,桑榆睁开一双暴躁的眼。漆黑的天花板上映着框成窗户形状的自然光,耳边细小又刺耳的刮蹭声连绵不绝。

什么逼动静?

睡懵的人失去了往日的谨慎,赤足踩到地板上,走出房门摸到灯的开关一按,明亮的灯光下室内一览无余。

“悉悉索索。”

沿着声音一路寻去,桑榆看见了放在茶几上通风的标本。熊蜂在被限制的方寸间摩挲身体,那细碎的杂音正是它体表绒毛与eva板相蹭而发出来的。

宁城地处南方,天气潮湿,因此宁城人都喜欢开门窗通风。桑榆住在顶楼,天台又是被封住的,隐患风险低,晚上就常打开阳台门睡觉。

客厅茶几正对着阳台的风口,此刻正值夏季,闷热感扑面而来。

桑榆觉得今晚风真大啊,吹得她脑子嗖一下就给清醒了。

……听别人说标本复活好像不是什么怪事。

有拿酒精泡了好几个小时隔几天复活的,也有标本针扎到一半死去活来的。相比之下,这只熊蜂的复活方式就显得很小清新了。

桑榆没想到自己也有‘妙手回春’的一天。

所以那昨天下午那会儿,熊蜂或许是中暑晕了。

紧张之后,桑榆镇定下来,既然有据可依,那就必不可能……它只能是中暑晕的:)

阳台上成片的太阳花因为入夜已经关合了,桑榆只好忍痛剪了朵月季下来,放到熊蜂嘴边,然后一根根把标本针拆下来。

干饭蜂,干饭魂,拖着半边麻了的身体,熊蜂刚拆完针就立刻爬到鲜花上,把头埋进花蕊深处,只留下一个毛绒绒的大屁股。

就是把月季拿起来,它也一副旁若无人专心干饭的模样。

桑榆越看越觉得熊蜂可爱,谁能拒绝一只黄黑相间、还有白色pp的毛绒绒呢?

标本人心生怜爱。

——那我先养着你,等你死了再做成标本吧。

有怜爱,但不多。

家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空置的容器,桑榆只好把熊蜂放回连快递一起寄过来的小饲养盒里,也就是熊蜂之前待的地方,然后给客厅开上了空调。

一夜无梦,再醒来,已经到了下午14点。

桑榆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睡眠时间,但考虑到中途五点多时起来折腾了半个小时,又觉得可以理解。

洗漱过后,一天的日常,从……发现熊蜂消失不见开始。

桑榆觉得她这几天的懵逼次数恐怕比她前20年加起来的都多。她不信邪地检查饲养盒,却发现其中一个呼吸孔的位置被咬开了一大片。

比了比手指,恰好比她的大拇指还要大一点,能容纳一只熊蜂进出。

好吧,还有蜂类会咬木头筑巢,那熊蜂咬个塑料盒应该算不了什么……?

桑榆强行说服了自己。

她又到阳台上洗手,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阳台的太阳花开得正旺盛,十六楼也无法阻止蝴蝶蜜蜂们采蜜的心。

但那常见的蜂鸣中,桑榆听见了一个尤为独特的,它的声音就像蜂中的低音炮,光凭厚实的嗡嗡声就能让人判断出它的与众不同。

桑榆循着声音找过去,果不其然,在一个花盆上看见了飞舞的熊蜂。

钉在标本框里的熊蜂是小精致,缩在饲养盒里的熊蜂是小可爱,飞在外面的熊蜂……再见。

桑榆远远瞅了眼,转身把阳台门带上了。

熊蜂的螫针不像蜜蜂,螫针上有倒刺,蜇人拔出后自己也大概率被扯出内脏死掉。熊蜂的螫针可以光滑进出人体,完全不会钩住肌肉,这也就意味着一只熊蜂就能达成反复蜇人成就。

长期以来的经验告诉人类,人,只要不作死,就不一定会死。

桑榆深得其中真意。

给手机充好电,她打算下楼就在小区里先找个餐馆填饱肚子。期间又遇到了昨天那两个伪装物业,今天倒是没穿着物业的服装了,换了一身常服。

桑榆路过的时候他们正在跟不知道什么人打电话。她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可能是通话音量调得太大了,于是听筒那一边的声音被桑榆清晰听见了。

“……张队,你们给的那些问卷我们通宵对比过了,没有一个和‘蜂后’字迹吻合的,可能还要麻烦你们搜集一下外来人员的笔迹。”

桑榆听得脚步礼貌性一顿,觉得好像听到了不是自己该听见的东西,当下脚步一转就想着从花坛另一边绕过去。

但她装作没看见,可不代表别人没看见她。

“啊是富……服装可爱的小妹妹啊!”

张生长腿一迈,三两步挡到桑榆前面,桃花眼似乎眯成了一条线,“昨天你的问卷好像漏了一两个地方没有写,方便加一下飞讯我之后找你吗?”

“……”

桑榆摸了摸被掩盖在皮卡丘T恤下的右裤兜,撩起衣角拿出手机,亮出个人二维码,“好啊。”

少女穿着宽大的短袖和长裤,一顶棒球帽遮挡了阳光,但也将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下,只有一双手臂暴露在阳光下。拿着手机,纤细的手腕翻转,青色血管从手腕一路向下没入白皙的内侧前臂。

像一只皮毛雪白的小兔子。

桑榆起初给他的感觉很普通,似乎就是个普通的长得有点可爱的小姑娘。张生加了好友,笑眯眯地问,“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呀?”

“昨天你是用左手写字,但我刚才注意到你飞讯的图标排版放在屏幕右侧,惯用手是右手吗?抱歉……我只是,稍微有点好奇。”

桑榆漫不经心地修改备注,“我?我左右手都行,不过更偏向右手吧。”

说着,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说起来昨天用左手还是你们的原因,我家挺久没来过人了,突然有门铃被吓了一跳,然后就被纸割伤了,还好只是一点点。”

张生惊讶了几秒,过多的表情显得十分浮夸,“真不好意思,我们请你吃顿饭赔礼吧?”

桑榆看他一眼,“不用了,小事。”

闲聊几句,几人分道而行。而一离开那两人的视线范围,桑榆就点进了‘新朋友’的飞讯。

“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大家都喜欢这个设置啊。

同样只给了三天权限的人心想,然后去奶茶店点了杯奶茶。

这家奶茶店老板是个大聪明,和旁边的小食店达成了合作,一家卖奶茶一家卖小吃,互相搭配,也让桑榆不用再多走几步去找主食。

此时天气热,奶茶店又开得拥挤,店里座位人已经满了。桑榆也不挑,她是比较耐热的体质,就坐在店外撑起的大伞下。

奶茶过半,吸管口挂上了些许残液。

蜜蜂晃晃悠悠地飞过来,或许是被晒昏了头,竟然喜欢上奶茶散发的甜香,一头扑到吸管口,拼命往里钻。等桑榆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钻进去大半了。

鱼鱼觉得脑壳疼,有点生气,还有点好笑,拿曾经受伤的食指点着吸管,“出来。”

蜜蜂不想听,但它被刚刚吸的那口奶茶残液香得晕头转向,莫名听从了这个人类的话语。

“嗡!”

桑榆又用言语驱赶起这只不舍盘旋的蜜蜂,“走开。”

蜜蜂在桑榆惊悚的目光里飞走了。

这一天,蜜蜂觉得自己疯了,桑榆也觉得自己蜂了。

小透明是不是没有小天使在看[狗头],偷偷说一声新年快乐,大家发大财[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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