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沉冤得雪

魏知易听到此话,心中一阵苦笑。

也是,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魏知易算计了什么?

他知道谢言之肯定会因为他而去查这件事。所以他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去赌,赌谢言之会帮他。

因为他知道单靠楚清意,只能让这件事进入众人的视线,做不到真正让这件事真相大白。所以他想要在那天秤上添上一块有利的筹码,而谢京墨就是那块筹码。

恰好,身为太子的齐叶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又刚好在这个时间中将这个机会递给了谢言之。

这是魏知易算计他的其一。

其二,便是齐曼桉。

作为事情的主角,她的结局注定是要死的。而魏知易一早就料定谢京墨会出手保她。

事实证明,不出他的所料。

谢京墨将手从披风的带子上移开,他刚想退回去,却忽然被魏知易拉住手腕。

他抬眸看向魏知易,却见那人走上前。

魏知易将额头轻轻抵在谢京墨的肩膀上。

风有些冷,带着些悲凉的意味。所以,人们总说,秋是带着些名为“悲”的色彩。

浅蓝色的发带缠绕在谢京墨的手心,他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发带,他看不见魏知易的神情,但他伸手将那人抱住。

动作很是小心,他怕越了距。

魏知易没有后退,于是他便将人环抱得更紧一些。

“你该怨我。”魏知易说道。

他的声音沉闷。

他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彼此的不堪。

谢京墨听到这话,笑了一声。

“怎么怨?”他笑问道。

那声音落入魏知易的耳旁有些模糊,如同落叶从他的发间落在耳边随后飘向空中。

如此温柔的话语,却让魏知易的心中堵下一块石头。

他怕,怕谢言之怨他,也怕他不怨他。

谢京墨垂眸,他又一次说道:“你如果真觉得我在怨你,那你就不要去怨我那时来得太晚。”

这样的一句话如同抓不到的风无形又缥缈。但却将魏知易心中所有的烦躁给抚平。

他口中的太晚是那日他去接魏知易时来得太晚。

魏知易知道,这声太晚,谢京墨记了很久。

可是魏知易从来没有怨过,或者说,谢京墨口中的怨自始至终都不该存在。

有些话泯灭在心底,有些情藏于记忆深处。

爱一个人很简单,但将它说出口却很难。

再等等。魏知易心中想道。

等所有事情都落幕,等他推演的故事来到终局。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敢走出那最后一步。

我们身不由己,我们言不由衷。

“魏晚竹。”谢京墨唤道。

在魏知易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睛逐渐暗淡,如同黑夜之中所有的星星都已熄灭。

他说道:“下一次别这么做。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

他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无力与恐慌。他也是人,也会有情感。

他一直知道魏知易在走一条很危险的路,他不知道魏知易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没有去阻止。因为那是魏知易所做的选择。

魏知易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去当那个阻拦他的人。

魏知易听到此话笑了一声,他移动脚步,向后退过一步。那环在他身后的手也被他拉开。他站在谢京墨面前,抬头望着谢京墨,目光炯炯,未曾移开。

也是这时,他看清了谢京墨眼中的担忧。

这不像谢言之会说出口的话。

他笑着望向谢京墨,轻轻摇头,“谢言之,你是少师。”

所以你不能这么做。

这最后一句话,魏知易没有说出口。

在退后一步时,他仍然抓着谢京墨的手腕。而此刻,他终于是松开了手。

“少师”一词份量太重,而谢京墨心中所想确实是如他说出口的话一般,但所思所想不能成为现实,也不可成为现实。

两人都知道这一点。

谢京墨望着他,他们两人之间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一步。

“你明知道……”谢京墨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魏知易没有让他说下去。

魏知易眸中的情绪甚是复杂,那些将要脱口而出的情被他死死压着。他笑道:“等时候到了,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他说这话时很是郑重。

谢京墨分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是何种。但听到这话时,他心中忽然出现一股怒意,但只片刻后,便被所有的悲给带去。

他知道,他可以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拦住魏知易。以此断绝所有可能。

谢京墨垂眼望向地面,眼前只有那浅蓝色的衣衫与那白霜一般的披风。他轻轻闭上双眸,片刻后,重新抬眼看向魏知易。

“好,我等你。”他说道。

他将这句话说出口时,想过很多。可最后的最后,却只是一句“我等你”。

如同之前一样,他依旧没有阻拦魏知易。

而此刻无论是谁站在这个位置,都不会做出与他相同的选择。因为他是谢京墨,所以,他成全魏知易。

魏知易望着他的面容,轻笑一声,将视线转向别处。

“谢言之。”他说道。

风将他口中的话语给吹散,那话之后,好似会有一些什么刨心掏肺的话,可那些话却没有被他说出口。

因为更多的话,他在心底便已诉说。

他魏知易,并不清白。

可他是算命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那些爱呀情呀,兜兜转转都随着风飘走。

那些清风将最后化为的那句最合适的话,藏在魏知易的心中。

若是生时不同行,那便,愿死后长眠,与君同棺。

“等我。”魏知易眉眼轻弯,他望着谢京墨,笑着说出那名字之后的话。

像是许下一个承诺。

愿君安好,不只现在。

愿君喜乐,不只过去。

愿君得偿所愿,永远不再困苦。

清风带走所有的迷茫和不可言说,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其实一早就已清楚。只是此时、此刻,不可放在眼前,不可放在现在。若是爱情是个故事,那么希望这个故事永远圆满。

走向牢门的路很漫长,周围的一片黑暗似是在叫嚣着让江程安退去。暗淡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脚边,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冰冷。

齐曼桉自牢门内朝他望去,白色的囚服在那月光之下呈现出朦胧的灰色,她望着这名意外来客,良久,她笑了。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以往惊才艳艳的女子此刻居然沦落至此。一身囚衣,满地枯色。

她该开在春天的花枝上,娇艳而明亮。江程安想着。

他望向那位与他血脉相连却从未蒙面的亲人。

“姐姐。”他唤道。

泪水被他憋在眼眶之中,周围暗色并不能清晰地看清他的眉眼。

曾几何时,他也因为没有家人而悲伤,那时他不断地问他师父,为什么别人都有所谓的家人,而他没有。可那时师父并不答话。

师父是个封建的糟老头,连安慰人都不会。他板着脸,神色悲哀,说出口的话却是严厉至极。他那时只是想,师父这个人真讨厌。

可那么讨厌的人,就这么死了。

他觉得他该买些新年用的鞭炮,然后跑回去,在他的坟头庆祝一番。

师父还是那么讨厌。他连以后的糖葫芦都没准备够,就灰溜溜地跑了。

年幼的他追在那糟粕老头的身后,问道:“师父师父,亲人是什么?”

九万岁慢悠悠地晃荡在前方,说道:“是血脉相连,是同甘共苦。”

小程安歪头并不理解他话中的同甘共苦是什么意思,但小孩子好奇心很强,很多时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低头将那小路上相隔的石板当成桥,蹦蹦跳跳地从一个石板来到另一个石板上,他低着头,又问道:“那师父,死又是什么?”

正在前面走的人,因为这句话停下脚步。小孩子不懂什么是死,而大人一生都困在死的阴影之中。

朋友,亲人,爱人,都会因为死亡而离开。作为大人的九万岁经历过如此多的死亡,却依旧接受不了离别。

他有时会去想,他该走到所有人的前面,这样就不会为离别所痛。

但他又想,那样太过残忍,因为痛苦总是要有人承受,所以他想,他还是跟在他们身后吧。

小程安站在九万岁身后的石板上,疑惑地看着停留在面前的大人。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在地上留下了两道影子,一个大人一小孩。

大人是苦难的化身,小孩是懵懂的礼物。

“死是重逢。”他缓缓答着小程安的话。

小程安抬头望着九万岁的背影,今日的阳光很毒,而他此刻正好跳到九万岁的身后,被他的影子所笼罩。

小程安想了想那灵堂之中哭得撕心裂肺的一群人,还是不懂。

他不是很明白,于是他没心没肺地去想。既然明白不了,那就将问题留给长大后的自己。

站在前面的人终于不再停留,阴影散去,阳光重新落在小程安的身上,他依旧蹦蹦跳跳地跟在师父的身后,兴致未散。

“我原本想,其实让他们觉得是你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是我坐在这里。”齐曼桉坐在地面上,笑着说道。

她那一笑,仿佛万物失去色彩,好似她所在之处,不是牢笼,而是月光落下的彼岸。

她的笑容,很是释然。

江程安沉默片刻,望着她问道:“那你为什么改主意?”

直到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

齐曼桉看着他,良久,良久,未曾转开视线。

为什么呢?可能因为他与父亲那相似的面容。也可能是因为她是他血脉意义上的姐姐。

她忽然想起小时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那个小孩名叫姚千帆,每天都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在她身后叫着。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真要让她认真说出些什么,怕是会有很多。

可她只是答道:“谁知道呢。”

她想,这是她的一厢情愿,所以用不着去说出口让人愧疚。

如果可以,她希望江程安光芒万丈。代她,代父亲,代母亲,代姜家上下的所有人。

但她又希望他只是他。

“现在姜家已经沉冤得雪,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作为姜家的人活着。你要改姓吗?齐或者姜。”齐曼桉站起来,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其实江程安本应该去改,但她齐曼桉却想听听他的答案。

周围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暗色让人看不清江程安的面容,他抬头望着齐曼桉,藏在暗处的眼眸甚是坚定。

“不会。”他说道。

“惟愿死后长眠,与君同棺。”

这句话我是真喜欢,但其实用在文里,不太合适,所以改了一下。但是不妨碍我还是很爱。

人物方面,其实有时候会感觉不太好把控。江程安算是个很复杂的人,而且还有姚若琴也就是齐曼桉。虽然但是,比起摆烂,我想写好的心还是更多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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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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