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贪欢,风雪千年,为往生为太平,可权势当道,枯骨一片,难上难。
竹舟自水中飘扬,木杆撑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波纹推着竹筏向前飘去,只见冷风飘过,眼前皆是山。
有人站在岸边,她站在此处,身穿白衣,红色的披帛是这里的唯一一抹亮色。夜是阴沉沉的颜色,混杂着些蔚蓝。山风肆意,江边辽阔,而那女子手持一盏长灯,等船家归来。
歌声从远处飘来,那歌声空灵,带着独属于山水的韵味。
细细听去,却发现那唱的都是亲人、田野与家乡。
忽然间,歌声停了。
是船家靠了岸。那乘船的人是一个白发老翁,他身上带着斗笠,见女子来此,眼上的皱纹微微聚起,“桃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岸边的女子正是当年逃婚的宋桃夭。她提着灯笼,摇摇头,柔声说道:“天色晚了许多,不太放心,就想着来看看。”
墨发的尾部被一条红色的发带绑着,她抬头望着,眼神淡淡的,似是柔水一般轻柔。她身上的衣服是由白色的粗布所制,发间并无那些复杂的头饰。她身上的锋芒比起当年收敛许多,但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多了自由。
竹筏渐渐靠岸,老翁忽然笑起,他摇摇头叹道:“你这小女娃,明明是你该是最危险,怎么倒是来关心我了。”
他说着将竹筏拉到岸边,很是熟练地将竹筏绑在此处。
宋桃夭见此,笑着说道:“山贼肆虐,小心一下,总是好的。”
老翁点点头,附和道:“桃夭姑娘说得对,还是小心一点好。”
随后,他接着说道:“夜晚天黑还风大,姑娘还是不要天天来此为好。我这老头,腿没断,能自己走回去。”
他的话似是在调侃自己。
两人说着话沿路走去,宋桃夭走在前方为老翁引着路,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随风飘动,树叶的摩擦声为此处添些静谧。路是由无数的鹅卵石铺成,此时正值盛夏,路两旁的花早已茂盛。
宋桃夭听到老翁的话,摇摇头,“当年我来到这里什么都不懂,但老先生不辞辛苦的教导我。此份恩情,桃夭不敢忘。”
桃夭姑娘已经来此处三年,这三年她逐渐从什么都不懂,到什么都懂一些。三年很短,但让一个人融入这座城却是足够。
他第一眼见到桃夭时就知道:这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因为那通身的气质不是常人所能拥有。
这样的人不会在这座城长留,她总会离开此处。
那时他的想法也简单,既然来了,总要带她好好体会一下这里的人还有这里的景。总要让来的人带一些东西回去,比如回忆,比如情感。
于是懵懵懂懂的人为了了解这座城,而在此停留下来。
那时的宋桃夭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后来,她慢慢的学会了什么。烧火做饭不再弄得满脸灰烬,种菜插秧也再也不会将苗当野草拔掉。风雪城的人很好,做错了事情,并不会有人会去责怪她,她们只会嬉笑着教她如何去做。宋桃夭早已对这座城产生些许感情。
当初她只是想再了解了解这座城。于是只因这一个想法,她就在那里待了三年。
老翁无名无姓,城中的人只称他为老先生。他热情好客,于是桃夭刚到镇上的那会儿,她便住在老先生的家。
老先生总是会坐在一旁,看着人群,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乐呵呵地笑着。
后来,宋桃夭听说了那老先生的事。
老先生先前有一妻一女,他的妻子早早病逝,女儿在不久后也跟着去了。
自那之后,他整日浑浑噩噩,似乎丧失掉生活的全部。
直到后来有人对他说,她们只是早早上天去享福去了。他才看开。
就算生活已经破碎,却依旧要慢慢向前走去。
夜晚的风很大,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而老先生却没再说话。他知晓宋桃夭就是个认死理的倔姑娘。
但这样也好,起码不用被欺负。
在送老先生回家后,宋桃夭继续向前走去,月色倾泻一地,林外乌鸦嘶哑的声音正叫喊着。她慢慢走着,不多时,便来到自己的住所。
红色的发带随风飘起,房屋的门被合上,灯笼被她放在桌前。灯笼也是用竹子编制而成,竹条相互交错着,而那竹笼中的灯光隐隐照在桌面的一脚。
宋桃夭慢慢走到桌前坐下,一把长剑从她的袖口中滑出。她垂眸,抬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眼眸里的情绪甚是复杂。
这剑她许久没有用过。灯火照亮她的脸庞,火光落入她的眸中,洒下一片亮光。
窗外的天彻底剩下一片黑暗,风声似是在嘶吼,伴着自岁月长河之中飘来的血气。
城主府中的灯尚未熄灭,但城主向来歇息的早。
呼啸着的风吹入房间之中,坐在床上的人瞬间惊醒,他想着梦中的血色逐渐惊恐。他在那个梦中看见了很多死去的人。
“真是见鬼了。”他揉搓着脸颊,暗骂道。
梦里的那场瘟疫太过真实,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只是一个梦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城主是一个硬朗的中年人,眼中常年带着精明。他从来注重形象,从未如现在这般因为惊吓而狼狈不堪。
他抬眸望了一桌上的香,那香仅仅是刚燃完一点。
惊醒之后的再次入睡很困难,于是他也没再躺下。
他坐在暗处,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那群山贼越来越毫无顾忌,过几天大理寺少卿过来,想来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如果那少卿能把这群山贼全杀了,是好事。
他前些日子去找过陈时让他收敛一点,可惜不欢而散。
“如果那大理寺的少卿真的把陈时抓出来。陈时一定会把我供出去。”城主阴沉着脸低声说道。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陈时死在那个少卿的手里。
至于陈时是他弟弟?利益面前谈什么亲情。
桌案上的纸张被风吹起,谢京墨的房间仍旧亮着灯。
他坐在案台之后,等着一个消息。
即使那消息早已落入皇城之中。
外面有人敲着门,谢京墨抬眸没有答话,但来人已经上前将门推开。
“少师。”薛沐景唤道,他望着谢京墨的眼睛,躬身行过一礼。
他上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幽州有疫。”
仅四个字,便将所有的事情都落到实处。
谢京墨的心像是掉落谷底一般。早先就听闻过风声,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情况如何?”他问道。
薛沐景只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并未回答。
俞城的疫来得忽然,但最先得到的消息居然是百草堂,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俞城的一个官员已经来到皇城,明天就会进城。”薛沐景沉声说道。
俞城的疫已经连续十天,而这十天俞城居然一点都没有消息传来。当真匪夷所思。
怕是想等人死光。
此事重大,朝廷定会将此事怪罪在官员身上,而官员为了避免被查,自然想堵住此事。
他们想的也简单,只要把此事控制在俞城,那么等人死过去一波后,事情就会得到控制。
可惜天不如他们所愿。
谢京墨知道薛沐景在担心什么,谁都不能保证前来的官员没有被感染。
“这件事传开了吗?”谢京墨抬眸再次问道。
薛沐景答道,“暂时控制在小范围内。”
这件事绝对瞒不住,但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谢京墨垂眸,沉默良久。
瘟疫向来会导致大量的人死亡。若能控制得当,自然是可以度过这场危机。
但谢京墨却对此并不抱希望。他很清楚那些官员。那群人只会想着如何保全自己。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随后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对薛沐景说道:“你想办法把书信送到百草堂的人手里。”
谢京墨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毛笔,将笔尖沾上墨水。
明日早朝绝对会混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低头在纸张上写着,随后继续说道:“你让木垚将这个消息给世家家主们送去,动作小心一些。至于太子那边,我来想办法。”
薛沐景领命,他快步走出房间,不忘关上房门。
此时天色已晚,皇宫内不让进出。便能让信鸽将消息传过去。
但难保不会被二皇子发现。
那便拟两封。
二皇子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他这样想着,手中的写字动作越来越快。
烛火忽明忽暗,带着些窘迫和焦急。
谢京墨将书信写完之后忽然间顿住动作。
天算子以卜算成名。魏知易也会推演之术。
这场瘟疫魏晚竹或许料到过。
山贼、瘟疫。那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狂风穿过院中的海棠花,也吹起站在房中人的衣衫。两封书信都被他放入信封之中。
他走至窗前,抬头望向窗外。
夜晚的风像是嘶哑的叫声,月亮被云覆盖,那洒落在窗边的光芒也落满尘土。
光落在他的衣袍上似是将其变为灰扑扑的颜色。
两只信鸽叼起他手上的书信朝天边飞去。
可做完这些事后,谢京墨并未离开,他依旧忧心忡忡地站那处,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三千检讨的魅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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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眼前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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